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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负手在身后,独自踱步于室内,脚下虽然平稳,可眉头却是不能展开来。她斜斜倚在塌上,手上捧了一卷经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看着,忽闻悠悠一记钟声,宏阔磅礴,紧接着如闷雷一般,隐隐巨响传来,竟是钟鼓齐鸣。
饶是一众宫人在宁王身边侍奉多年,也禁不住微微色变。她放下手中的经书,亦知京中东西二角,各有一钟楼,一鼓楼,被私下唤作“太平钟鼓”,此钟鼓齐鸣,除非是边关生变,失了要隘或城池,故亦称为“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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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的听了一遍,脱口道:“不好,准是失了黑水关。”
云州境内,出天兰关往西北,都是荒漠苦寒之地,黑水关在天兰关之西,位于逐草山和夹戮山之间,地扼险要,早在皇帝派出大军于陆浩天交战时,其首当其冲的目标,便是夺取黑水关。只是可叹,袁意大意骄纵,三万先遣大军进入黑水关,苦战半个月,仍是未有一兵一卒走出来。
他也听得钟鼓之声,只是凝神许久,随后匆匆走出了花厅,临出门槛时,才回头道了一句:“我今晚回来的晚,你不必等我,自己睡吧!”
他说罢,掀了帘子便走,少顷听得马蹄声“咄咄”作响,竟是已经去的远了。
子默自是也听见那钟鼓之声了,她心中大忧,偏生遣去向宁王问话的人回来说,宁王早已动身去了宫里,她一个人心中暗自揣测,只是恨不能飞身进了宫里,当面向他问个清楚才好。
梁太医带人进来请了平安脉,絮絮叨叨的吩咐了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子默心中有事,爷不回话,只是阖目躺着,一时宫人进来点了安神香,便预备着安排早早歇息。
她原本孕中渴睡,只是今日却连丝毫困意爷没有。跪在脚旁的宫人用玉锤轻轻给她敲打着小腿,她便就着那动作,一下下的点着头。
浓华如梦(1)
那身影走的近了,她才渐渐看清楚,来的竟然是子蘩!
长日寂寥无声,窗外桂花花丛环绕中见着那一抹月白色,她低着头看向花丛,头上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流苏,漱漱的打着鬓角。
感受到她的目光,她微笑着侧过脸来,正巧看见她他望着她,那鬓边的流苏便起了微漾的摇曳,笑意更显深些,左颊上浅浅的梨涡。
她身后正是绿叶白花,团团簇簇,如锦似绣,她这样嫣然一笑,只觉如盈月清辉,映得那些花亦绰然生色。
“子蘩!”子默又惊又喜,忍不住便冲着她叫了一声。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她确实不亢不卑,端正的行了一个礼。
侍奉的宫人都围了过来,她们爷早就听说宁王新纳了一名侧妃,只是不曾见过其人而已,这时听得贵妃开口唤她,各人心里都不明白来龙去脉,只是依照规矩行了礼,便将她引了进来,奉茶招待着。
子默如何爷想不到,子蘩竟然成了宁王的侧妃,心里大是疑惑之余,到底忍住了诸多疑问,待左右都退下时,才拣了要紧的问来:“你不是和他一起去了云州了吗?”
她含笑对视片刻,眼里有簌簌而下的泪珠,只是面上还带着得体的笑容:“是的,我跟他一起去了云州,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旁的事情,我才回到了京城。娘娘您一向可好?”
她语含呜咽,很快的举了手帕拭去腮边的泪水。子默见她欲语还休,知道当中另有别情,一时起身便道:“我与瑜妃娘娘出去晒晒太阳,你们远远跟着就好。”
两人缓缓走出室内,院外一派秋日丽阳,暖洋洋的照着,真是难得的惬意与说不出的散漫。子默深深吸了一口气,在一树青松下止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冒这么大危险回来?”
子蘩抬起头,凝神看着她,嘴边泛起与她年纪不相符合的凄冷笑容:“你以为我是自愿回来的?”
浓华如梦(2)
回忆断断续续,她的思绪亦如惊风之后的蝴蝶,在花丛中四下躲闪着。那些阴冷如潮水一般的记忆,带着隐沥之后的惊悚,仿若埋在海岸边沙滩上的尖锐贝壳,赤足走过时,不小心便会划伤了脚上的筋骨。
子默不能想象,她是如何鼓足了勇气,才能逃离那样的一个地方的。她紧紧攥着子蘩的手,极力想要给她一个平静安稳的现实环境。
“这么说,陆将军……是执意投了楼兰?他……竟然不惜以你作为表达诚意的诱饵,将你献给了楼兰王做妃?”子默的唇齿间隐隐生寒,还好她强行控制住了心中的悸动,没有大声说出来。
“是的,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想报仇,他的眼里,除了报仇,再没有别的事情了……”她不敢再想,只是忽然以手捧住了脸,深深的啜泣起来。
“好妹妹,不要这样,我们……我们姐妹俩,命途竟然都是如此”子默拉着她的手,口中生涩,只恨不能安慰得了她的一二。
“姐姐,你现在有了他的孩子,他对你好吗?”
子默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凸出来的肚子,温柔的伸手抚摸了一下,继而含了一缕微笑点头道:“他对我很好,是世人想象不出来的那种好,子蘩,我再也不能辜负他了,我对不起修云,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不能再东摇西摆,举棋不定了。”
子蘩抬起明亮的眼眸,深深的看了看含情的双目,少顷才说:“你爱他?”
“对,我爱他,虽然我们之间经历了许多的挫折与磨难,但我现在才知道,我此生,最爱是他,最不能辜负的人,也是他。”她毫不犹豫的说来,竟然连停顿的间隙都不曾有。
这样一说,子蘩的眼泪却被引的漱漱落下来,子默无声将她揽入怀中,只觉得她微微抽泣,那眼泪一点一点,浸润自己的衣襟。
“好妹妹,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没事了……没事了……”。子默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肩背,不断的轻声安慰着。
“姐,你难道就真的不担心天下易主?你就忍心眼巴巴看着,皇帝因为你失了江山?你不知道,修云哥哥之所以答应他,完全是为了能够重新夺回你!
浓华如梦(3)
“我能如何?你问我怕不怕?我便是怕,又能如何?我只知道,他若不在了,我也断然不会独活下去。但是现在,我只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说到底,江山万里,其实与我们有多大的干系?我只求我娘能平安无事,躲过这场疫情,还有楼兰,她年轻力壮,想来定然无事才对……”
子蘩侧眼看着她的面容,虽是孕期,却依然明眸皓齿,举止间褪尽了少女的稚气,气质天然妩媚,特别是一笑之间,柔婉入骨,如能摄人魂魄。大约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稍见丰腴,但穿着湖蓝色绉纱半臂,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明白轻绡,底下是浅蓝撒花长裙,裙上用金线堆绣满满的折枝花卉,更显身容俏丽。
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一时竟然隐隐感到庆幸。他瞒的这样好,却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盼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子蘩知道,陆修云不会杀苏娉的,就是只为了子默,他也断然不会杀苏娉。
至于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没有这个时间也也顾不上,他说过,一定要亲手手刃殷从嘉可是殷家一门几十口,还是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净……她不敢想,这背后下手的人,真的摆到了子默的面前,她有没有勇气能够正视这一切?
两人在山间小道上漫步许久,终于将前尘往事都说了个大致清楚。子默问到宁王如何纳的她做侧妃,子蘩却是将头一偏,脸上冷笑道:“不过是一时烟云罢了,他愿意当我是南宫瑜,那我就是南宫瑜,左不过,一个名分称谓而已有什么相干的?”
子默听的又有些糊涂起来,停下脚步说:“照说宁王不是这等无情之人,他将你错当成了南宫瑜,你又不肯好生说给他听,难怪他要误会了。”
“解释?我如何解释?连我自己都说不好,我到底是姓陆还是姓殷?更何况我如今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他纳我,不过是一时兴致而已!”
被强暴的记忆如冰凉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子蘩蓦然用手遮住眼睛,将身子靠在一旁的大树腰身上,不再说话。
浓华如梦(4)
子默也一时无语,只有驻足默默陪了她站着,身后的宫人远远撑了伞过来,给遮住头顶上的一圈秋日,对着子默躬身道:“娘娘,到了请平安脉的时间了。”
她点头,匆匆道:“你们好生送瑜妃娘娘回去,要是宁王问起来,就说是我请她过来坐坐聊天的。”
宫人将子默左右搀扶着回到了寝室,梁太医早已在室内恭候了,一时请了脉,仍是平常的那些话语,不过是嘱咐子默少食多餐,注重休息,小心动气之类的。子默心中有事,只是匆匆打发走了太医,一个人坐在塌上,暗暗忧心似焚。
秋日短暂,很快就到了暮色时分。用过晚膳后,子默便歪在塌上,手上的佛经丢开来,两只脚都架在了绣墩之上。左右近身侍奉的宫人见她神色倦怠,低声附耳道:“娘娘,请娘娘更衣。”
她起身往寝室去,换过白苎罗轻衫,底下依旧是金线芙蓉合欢裙,重新净面梳头,人也似精神了些。窗外夜色幽暗,室外后排门半掩,檐下挑一盏极大的纱灯,依稀可见后庭玉栏下一架蔷薇花开似雪。
夜风吹起绿色湖绉帐幔,似清凉的水波拂过,她忽然心里一动,起身往院子里走去。左右连忙跟了出来,打了两盏灯笼,在前后照着亮。
“娘娘,小心脚下路滑……”她穿的软底便鞋,轻轻的踏在院中丛生的青草上,只觉脚底一阵软软的拂动。秋草黄于瑟瑟秋风指尖,但那些枝叶只是枯黄,并不曾就此黯淡消亡。
“放心,我慢慢走,你们在前面照着就好。”她凭栏而立,夜风吹起她的衣袖,她臂上绡纱翻飞在风里,风里只有露水的清凉与夜花的芬芳,自离了苏州永嘉的那一方天地,似再也未遇了,这样的夜。
“宁王回来了么?你去给我请瑜妃过来一下。”子默扬起头,’声音醇厚平和:“这样的星夜才是真美。”仰望星穹,那样璀璨的点点星光,疏疏离离似一把任意撒出的银钉。她认出了北斗星,她叹道:“北斗明亮的像一只眼睛。”
她忽然想到,不知道这明亮的眼睛,他能不能看到?此时此刻,他又在宫中忙些什么呢?
浓华如梦(5)
她静静立在护栏处,只是伸手凭栏,等着宫人请瑜妃过来。
夜色里呜咽一声,极远处的花树底下有箫声传来,幽远清冷,不觉叫人循着箫声而去,夜静的似一盏水,萧声则是一滴墨,一缕缕渗化开来,一丝丝往人心上缠去。
子默循声而动,花荫底下的箫声骤然一停,她懊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宫人,有人影自花树底下缓缓踱出,旋即躬身行礼:“见过贵妃。”
原是宁王应天宇,夜风拂动他宽大的袍袖,他手中的紫玉箫流转着润哑光泽,朦胧的星辉之下,依稀可见俊美无俦的面庞,仿佛不似这尘世中人。
可是那一身褚色刺蟠龙缎袍,偏又叫她想起他的身份。她一时没有料到是他在这里,想了一想,道:“王爷的箫声真美。”
他却只是清冷的一笑,旋即道:“皇兄决意要御驾亲征,三日后便启程。”子默伸手按住胸口,低头忽叫了一声:“陛下。”
宁王见她如此,却踌躇并不再言语,她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