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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默每每便拿了这话来笑她,两人也说笑惯了,反正彼此都不当一回事。当下也只说:“你倒是品位高命矜贵的很,现在就想着挑三拣四了。便是你家小姐我,嫁谁不嫁谁的,也只能凭了父母的媒妁之言来应命。”
楼兰听了不置可否,不一会却突然回转过头来,手上摆弄着的那一束玉兰花还滴着清露呢,嘴里却突兀的冒了一句:“小姐,难道说陛下待您如此之好,您心里还是装了那位陆……”。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起错了头,子默正对镜理妆呢,煞时回过头来,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兰儿!……你,怎的……记住,以后这话万不可再提!”
来不及理清心绪,脑子里却只因这一句话而乱成一团。陆修云……陆修云……曾几何时开始,自己竟然连这个名字也不敢去想了?
玉树凭栏花影淡(2)
几许谴责涌上心头,眼前却豁然出现了皇帝那刚毅的面容,他双手捧了自己的面颊,轻轻抚摸着,温柔缱绻,缠绵悱恻。。。。。。猛然之间,那双温热的手所用的力度却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疼痛,还有羞愧,一齐向子默兜头扑来。
应天成红了眼,只是恨恨的望着自己,他在震怒中咬牙切齿道:“贱人!你是朕的妃子,怎么能心里还装了另外一个男人。。。。。。”
“啊!”子默一时心惊肉跳,手里正拿着的一只玉钗子便滑落在地上,“汀”的一声脆响,登时变作了几块碎裂的玉石。
楼兰吓了一跳,忙将手里的花儿一股脑塞进了那高几上的白玉长颈美人瓶中。移步过来看时,见只是一根钗子落地跌了,便蹲下身去将那碎玉捡拾起来。
“小姐,您且去用早膳吧!我着人过来收拾一下寝殿。”捧了碎玉在手,楼兰对子默如是说道。
殿外的宫人掀开了珠帘,对着子默屈膝道:“娘娘,早膳摆好了,一会儿您还要上书房呢,是不是现在就用膳?”
子默一时有些不能思考一般的麻木,心中只是反复的思量着一句话,玉碎……玉碎……一时混沌不能明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悚。
待走到了床前的高几旁,眼睛掠见了那纤细的高脚美人瓶里的花儿,这才猛然惊醒了自己。长生殿中便有这一句:玉碎香残荒郊卧,云拋雨断重泉墮。
匆匆掀了帘子走出来,只是不断告诫自己:忘了他,忘了他……你已经做了天子的妾妃,哪里还能痴心妄想什么?那碎玉……便是上天在警示你,不可妄念世事完美,不许一心二用……
这般食不知味的用了早膳,宫人取了茶水过来给子默梳洗更衣。不多时,两位大学士便到了书房,子默定了定心神,带了四名宫女移步出来大殿,一时见过君臣师生礼仪,便收起了先前的不安,静心开始听先生讲学了。
这日黄昏时,便听说皇帝赏了不少的金银珠宝给香贵人,并晓谕六宫赞道香贵人侍奉君主殷勤,堪称嫔妃典范,特晋了为香嫔。
玉树凭栏花影淡(3)
徐妃新近掌了宫中琐事,听闻此事后竟然亲自送了好些礼物亲自上去翠云居贺喜,言词之间甚为亲切和悦。
一时后宫中流言四起,一部分出身不太好的低等嫔妃们议论纷纷,人人无不以为这位舞姬出身的香嫔成了陛下新宠。当下一番谋划,个个都精心准备了不菲的厚礼,上门前去巴结奉承。香嫔更是在自己的翠云居中设宴款待前来示好的嫔妃们,大有受之无愧的表情。
子默在湘云殿得了信,眼见徐妃都出面了,心知做戏做全套,自然不好落单。当下叫楼兰开了库房,亲自拣选了两件珠宝送了过去,只说自己新近身子不好,些许礼物权当贺礼了。
其余位居高位者如淑妃,自打那日在湘云殿回去之后便一直病恹恹的,听说此事只是胸中郁结。
金蝶回禀情况时,一句话不谨慎,便惹了淑妃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掼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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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卑贱之狐媚子,竟然也得了陛下的宠爱,本宫真是恨自己一时眼力不济,竟然将她推举到了陛下跟前。”淑妃抚了气息难平的胸口,一手指了大门,少顷又收了回来,咬牙道:“去库房找些首饰出来替本宫送过去!就说我本宫贺喜她来的。”
金蝶捡拾了地上的碎片,瞧了瞧淑妃那可怖的脸色,一时心襟,赶忙匆匆躬身回言:“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皇帝自那夜避人耳目歇在湘云殿后,有好几日都没有再来。子默亦是每日照常的生活,只是耳中听得宫人闲聊时说起,香嫔新近风头正旺,渐渐有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势头。
子默心中明白应天成的打算,听了这些也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多说半句。马上就是万盛节了,她潜心写来的曲谱,近日更是仔细推敲研墨之中。
那进宫之后便没有再亮相的烧槽琵琶,也重新请乐师上了油,整了弦。夜间灯下独坐时,便时不时照着曲谱抚弄上几把。
玉树凭栏花影淡(4)
湘云殿安详自在,避开了后宫所有的纷争与关注,子默的生活一时也是吟诗做赋、弄趣无忧。
只是偶尔在静坐观花飞时,子默会涌起一些淡淡的想念,想起那个久不来看望自己的皇帝,心中似喜似忧,时冷时热。那种害了病一样的感觉,抚镜自赏时,垂头转瞬之间,才摩挲出几分相思的意味来。
隔不了几日便听说皇帝果真封了殷从嘉为户部尚书,消息传来时,只见湘云殿中的宫人们都是兴奋不已的神采。子默原本按在琴弦上的手顿时停了停,环顾四下时脸色才冷了下来。
耳畔楼兰在兴奋的向自己说着宫人们的议论,大抵都是圣恩浓厚,家门荣耀之类的吉言。少顷才淡淡说了一句:“传令下去,湘云殿所有人等,不得议论大人晋升之事,祖训即有,内宫不得议政,否则便是大逆之行。再有违令者我便扣他一月俸禄,外加三十大板子。”
她素来待下人宽和,这样厉言警告是未曾有过的事,一时楼兰传了话出来,殿中几十名宫人们皆悚然惊畏,连声应是。这话想来倒是管用,之后湘云殿便再也听不到这样的流言蜚语了。
好容易等此事风波议论平息了,便到了皇帝的寿诞宴庆。因为眼下朝廷还在对西南用兵,故而皇帝早早便下旨说了从简操办
饶是如此,毕竟的天子生辰,内宫各司不敢怠慢丝毫。
自七月开始,司礼监和内侍省就已经大忙特忙,预备赐宴游治等诸项事宜,偌大的后宫之中,何处领宴,何处歌舞,何处游幸,都要一一布置起来,直忙得人仰马翻。谁知一进八月,皇帝突然改了主意,说要改了往年的生辰阖宫宴会,只在汰液湖上泛舟观赏花灯,以作庆贺。
后宫嫔妃们,听闻陛下的圣旨出来后,便纷纷改了原先的装束。既然是泛舟游湖,自然不必像阖宫欢宴那样穿的严实,因为后妃们都在一条船上,其余外臣和亲王命妇则在其他船只上远远对视着。
心若匪石(1)
司礼监临时将碧荷池内大半的荷花都移植去了汰液湖,又重新在湖边周遭挂上彩灯丝带,布置桌椅几具等,以备届时的游行。
子默听了这旨意,心中只是踟蹰,他许久不来,也没有什么消息传递给自己。那么,自己到底去不去参加这个晚宴呢?原本布了香嫔这颗棋子,端的就是掩人耳目,事情至此,自己去或者不去,似乎都很为难。
正犹豫不定间,忽听外面匆匆走来一人。子默隔着殿中的七道水晶珠帘看去,原是杨清身边的那个侍奉陛下笔墨的小太监。
一进来那小太监进殿来先请了安,而后躬身道:“陛下有封书信,打发奴才过来呈给娘娘。”子默一仰首,小内侍便将袖内的一缄芙蓉笺双手呈上。隔了断续几层珠帘,子默眼见着那一卷芙蓉笺却无端有些心慌起来,楼兰见状忙替她接了,走了几步过来打开给她瞧。
那笺上乃是皇帝御笔,只写了廖廖数字,正是那句曾经与自己说道过的诗句:“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纸笺不大,用的却是子默毕生难忘的金错刀字体,细细看来,最后在落款的右下角提了一句: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墨色凝重,这回却是衬着那清逸俊采的董香光体。御用的松溪笺微微泛着银色的白光,其细密的纹路上,落笔之人煞费心思的用了两种字体,端的是一刚一柔,阴阳相济,和和并重。
子默怔怔的瞧着,大大的一颗眼泪便落在那笺上,墨迹顿时洇开了来,紧接着那第二颗眼泪又溅落在那泪痕之上。
楼兰在旁边看着,见子默的神色甚是古怪,一时也不好凑了过来细看。子默只看着,怔怔发呆,良久没有发话,楼兰这才以为笺上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只得向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被皇帝亲自遣了过来办差,本来一肚子话,见了这情形,倒也闷在了那里,过了半晌,方才道:“陛下心中惦念着娘娘,只碍着宫中如今事多,不能来瞧主子。
心若匪石(2)
那小太监被皇帝亲自遣了过来办差,本来一肚子话,见了这情形,倒也闷在了那里,过了半晌,方才道:“陛下心中惦念着娘娘,只碍着宫中如今事多,不能来瞧主子。昨儿是奴才当值,奴才听着陛下整夜翻来覆去,竟是一夜没睡安生,今天早上起来,眼睛都黯淡了。一早的,便巴巴打发了奴才过来,送来这幅笺,说是娘娘您看过之后便明白了。”
子默将那笺捧在胸口,贴身捂着,半响才道:“兰儿,取了赏银出来谢谢这位公公。你且稍等一下,我去去内室便来。”
那小太监连声道谢自称不敢受赏,子默也不理会,自己径直去了寝殿。宫人打起珠帘,一壁走到妆台前,想了想,顺手撩起自己的一头长发,右手执了妆台边的一把银剪,“咔嚓”一声便落下一缕如云般的秀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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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剪子,将断发在手心里细细揉了,叠声唤宫人取了笔墨过来,倚在窗前的紫檀案几上,取了随身用的白色素巾展开撸平,提笔走了几下,待那墨迹稍稍干了,便将其折叠收好,并着那缕发丝也一起揉了进去。
少顷出来大殿,便将丝巾交给那等候的小太监,嘱他一路小心,定要亲呈于陛下跟前。
小太监自是点头连声答应,躬身慢慢退了出去。
是夜,天子寿诞宴席开于汰液湖上。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嫔妃们早早的打扮了,香风拂开,艳丽容色带笑,三两结伴的相携着去参加晚宴。
子默借了身子不适,且未正式册封,如此出席有失皇家礼节,只是打发人送了贺礼呈上。一时又赏了银子给殿中值夜的宫人们下去自己玩乐,直到估摸着满宫中人们都去了北面园子,子默这才携了楼兰进了寝殿,开始更衣装扮起来。
今夜她特地选了一件粉蓝色的水袖长裙,裙裾与广袖口都镶嵌着泪珠形的水晶,走动时,身形摇曳处,便见得波光粼粼,如花照影一般。
心若匪石(3)
今夜她特地选了一件粉蓝色的水袖长裙,裙裾与广袖口都镶嵌着泪珠形的水晶,走动时,身形摇曳处,便见得波光粼粼,如花照影一般。照常梳了长发,只将那一束新近剪下来的发丝用丝绦给束到了脑后,随手在妆台边的花瓶内取了一支白玉兰花簪上,也不拘戴什么首饰,对镜自揽,甚觉满意。
如此便坐到大殿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