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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默默!朕……无以为报!”执了子默的手,应天成心中分外清楚,偌大的后宫之中,只怕也只有她,会在此时主动请缨。
历来出痘的症状,便是病者年纪愈小时险性愈小,孩子能够挨过去的机会也就越大。但是乐昌今年已经满了十岁,她能不能过的了这一关……自己实在不敢想。
端正如德妃,心中也是非常清楚。这一个差事,办的好了,自然是风光无限。但是若乐昌真有不幸,那么……流言蜚语,也足以将子默生生的压死。
惊悸(3)
子默心里却来不及细想这些个人得失,她轻轻挣脱了皇帝的手,退后两步。事出突然,方才又是一顿疾走,那耳廓都红得透了,像是案头那方冻石的印章,隐隐如半透明。
皇帝隐隐看得清一丝丝细小的血脉,嫣红纤明。颈中微汗,却烘得那幽幽的香,从衣裳间透出来。她躬身道:“陛下言重了!子默愿意……”。
她顿了顿,想起他焦急痛楚的眼神,最后还是低低说了一句“为您分忧……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她必然会平安无事的。”
说罢,也不再看他,便向床边走去。
芳如姑姑跪在地上,原本正在抹泪。听得子默此说,慌忙抬头拉了她的手道:“殷主子,您这份心肠,奴婢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要为您颂德……”。
子默摇头微笑,少顷便专注于乐昌的状态了。她平息了一下乱糟糟的心绪,极力回想自己曾经听说过的出痘的应对之症。那时江南的永嘉乡下,她也曾亲眼目睹过家中的丫鬟出痘的症状,好在苏娉妙手,只用了一个上古奇方,竟都险幸活了下来。
“芳如姑姑,赶紧去烧盆热水过来,记住,那盛水的器皿要用艾叶煮沸过,多备几条新的棉巾子,要快!”
应天成移步出了殿外,听得她如此沉着,这才打消了心里最后一丝疑虑。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似乎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一丝半点的疤痕和暇疵。
殿中只留了一位少时曾经出过痘的太医照料,一时间内侍省也找不出哪宫的宫人有出痘的记录,三个人便将就着忙活起来。
子默一面撩开拢的严实的帐子,一面走过去推开了四处的窗棂。太医慌忙阻止道:“不可啊,主子,这出痘是忌讳见风,您可不能把这窗子给开了……”。
子默猛的横了他一眼,手上并不停顿,只是道:“太医请放心,我幼时出痘时,母亲便是这样护理我的。那时我与公主年纪相仿,料来不会有错的。如若将来,陛下怪罪起来……”。
她话未说完,只听殿外皇帝便接了口:“朕将乐昌托付于你,在此立誓,决不怪罪!太医,你只管听了殷贵妃的话去做。”
@@@@@@今日已经十更,子默复了贵妃之位。晚上有可能再码几章,不过林子还不确定哈!
惊悸(4)
德妃原本心急如焚赶着回去见女儿,心里又不放心皇帝一人等在这边,这才只有一同候着了。
应天成冲口而出的这句话,一时惊呆了殿中所有还未曾散去的嫔妃。那些前来赴宴的内外命妇们,此时先行被宫人安排了船只先行送出宫去了。余下的几十位,个个花枝招展,香风四溢的,便是各宫高低品级的嫔妃们,从二品的妃位到最末等的更衣,不一而细数,全部都留在了殿中。
徐德妃站的近,对皇帝的话听得清楚,她只是呆了片刻,脸上稍稍惆怅,少顷便温婉附和道:“陛下圣明!恭喜贵妃娘娘复位了!”
余下的嫔妃们,各怀心思,面上均是一派惊讶之色。香嫔暗地里撕了手巾,低声恨道:“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争着去了……不就是照顾一下公主吗?摆出这样的一副姿态,便自以为了不得了吗?……”。
一旁的瑶妃赶紧止住她,扯了扯衣角,低声道:“别说了!”
香嫔咬住下唇,满含幽怨的低下头,只朝地下的金砖上望着。
“都回去吧!”记住朕方才的话,宫中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各宫室之间不得相互走动!“应天成看着殿中数十位嫔妃,心中只是一阵厌烦。
“臣妾们告退!“见皇帝面色不好,一众人等纷纷鱼贯退出。
“陛下!我们也回去吧!”德妃走过来劝道。
偏殿的门紧紧闭着,跟着子默一同前来的宫女花竹愣在门口,正不知所以。
应天成朝里面看了看,最后对那宫女说道:“你回去将贵妃的东西搬回湘云殿吧!别在这等着了。”
花竹怯怯的朝德妃这边看了一眼,最后低声道:“奴婢……奴婢想要留下来,服侍贵妃娘娘……”。德妃正要出声劝止,却见她猛的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胳膊急急表白:“奴婢小时候出过天花,您看,这便是痘疤来的……”。
药成碧海(1)
德妃举目上前看了,这才点头稽首。应天成见她既然忠心护主,也不再与她争辩什么。能够多一个人在这里,自己总归是要放心一些。
这面抬头见得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只得一步缓一步的走下台阶,往泊舟的水榭走去。
德妃嘱咐了一下明月紫宸殿留守的宫人,对于公主养病所需要的全部物品都不得丝毫马虎。她转身环顾了一下这孤岛上的这座殿阁,掩袖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夜星光黯淡,偏殿里见不到什么月色,只有四下的灯树摇曳不止。太医给乐昌换了几次药纱棉布,刺鼻的药水泡了白花花的棉巾子贴在那些长出红痘的地方,乐昌却只在梦里烧的整个人兀自喃喃细语。
子默与芳如轮流给她换纱布,殿里原本还算通风阴凉,子默又叫人推开了四下的窗户,暮晚之后便有凉风阵阵袭来。因为乐昌发烧,所以需要不断的擦拭面容和身体,以给她降温解热。
子默刚换了班,便与花竹一起坐在偏殿前的红木檐下,两人沉默不语,子默的眼睛望着黑暗的天空,祈祷今夜会有月亮爬上来。
花竹静静的注视着子默,良久之后才迷茫的问道:“主子,您这仰天看了这么久,在看什么呀?这天上,可是什么也没有。”
子默回头温然一笑,便伸手拢了一下花竹的鬓角,轻轻道:“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首童谣,很有意思的,要不我唱给你听听?”
花竹欣喜的点点头,两手托了腮帮子,凝视着眼前如月亮一般皎洁的人儿。
子默立起身子,走到殿前的一颗桂花树下,清清嗓子,便开始低声唱了起来:
瑶池有朵盛情花,
风儿梳着长头发。
我要上天涯,去看看梦的家,
我要划月亮,和星星玩耍耍。
天河里搓搓小脚丫,
银河就在我身畔啊……
丫丫快快平安长大。。。。。。
药成碧海(2)
这边含元殿里,应天成正端坐在案上听着太医的回禀。宫中各宫室的汤药都分发了下去,夜里挂了宵禁令,所有的宫道都黑着灯火,一时寂静的只闻宫人手中执着的银壶的水声。
茶水是澄净的琥珀色,盛在细腻温润的玉杯里,斟了七分满。那当差的宫女伺候茶水已经有些时日,手法极为娴熟。
应天成却只怔怔的看着眼前摊开的古书,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今天的事情,他虽然觉得棘手,也为乐昌的安危感到担忧不已。但,隐隐的,却只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并不简单。也许,自己便是百密也终有一疏的时候。
“陛下,这是奴才翻查出来的宫人中出过痘的名单,一共有三十五个,二十二个宫女,另外十个太监。”杨清匆匆走来,将手中的名册递给皇帝。
应天成顺手接来,便略略翻看了一下。少顷,便皱眉问那太医:“何以殷贵妃身上并无痘印?朕……”。话一出口,他才觉出不妥来。几位太医都是男子,一听得皇帝谈及自己嫔妃的身体特征,一时都有些尴尬起来。
“陛下,其实通常来说,出痘的人都会有疤痕留下,便是极少数肤质很好的,面容得以完整,但身体上,必然会有印迹可寻。”院正梁太医老于阅历,适时的向皇帝进了自己的看法。
“你肯定?必然会有印迹?”应天成紧追不放,心里却开始七上八下的哆嗦起来。
“微臣可以以颈上人头作保,此言绝对并非微臣一时武断所得出的结论。”梁太医俯身拜倒,其余众人纷纷附和称是。
应天成这才凭了记忆细细去想,他额上开始冒汗,少时,手上一抖,便将那名册丢了开去。
兀的站起来,他只觉得那两肋下嗖嗖生寒,连那牙关似乎都要“咯咯”作响。只挥手道了一句“你们下去吧!”,便迅速转身至殿外;杨清慌忙跟了上去,只听道:“快,快,跟朕去紫宸殿。”
*******今天事情比较多,一会再更,尽量写到十章。
药成碧海(3)
子默正托了一碗药,身后跟着花竹,两人缓缓经过回廊,可以闻见夜风里传来那幽远清冽的凤溪子香气。
她手里捧着只小小的填漆盘子,盘中一只青花碗,酽酽的浓黑药汁,还冒着一缕缕热气。芳如见她端着药过来,忙替她掀开帘子。
一时给乐昌喂了汤药,又细细掖好被子,芳如便道:“您下去歇着吧!今晚奴婢当值。您放心好了,明儿个内侍省就有人拨过来替换。”
子默不再坚持,伸手探了一下乐昌的额头,继而道:“那好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好。”
明月殿规模宏大,东西都有偏殿暖阁,两进两出的院子,内外造有精致的亭台花园。子默去了东面的暖阁,宫人早已备好洗漱用品。更衣净身之后,花竹与另一名宫女收拾了床榻,展开薄罗被,替她放下其色如烟的鲛纱帐,取扇将帐中细细赶了一遍,确无小虫蚊子,方掖好帐子,出来对子默道:“娘娘今天一定倦了,况且已经起更了,岛上夜凉风大,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子默也是累出几分疲惫来,点头道:“我这便歇了,你们都去吧!叫值夜的人注意公主那边的动静,有事可千万来叫醒我。”
花竹知道她的脾性,点点头,正要顺手去关了那朱色冰梅裂纹式的窗棂,子默赶紧拦了:“不妨事,我且吹会夜风,一会自己关上就好。”
一时关了门,吹熄了烛火,便一个人隔着绞纱帐子望着天空发怔。
这晚没有月亮,倒是满天的好星,隔着窗上的绡纱,星光黯淡映入寝室中,一切都在朦胧的黑暗里勾出个边廓。室内都是一色的黄|色花梨木家具,金鼎内点着艾香。
床旁边高的是柜子,矮的是案几,手边桌上搁着一只细白瓷花瓶,里头拿清水供着的是数枝白色的栀子花。子默忽然想起皇帝那也传召自己去甘露殿的情景,那下着瓢泼大雨的夏夜,连空气里的晦暗潮湿与隐隐的闷热,似乎都有相同的几分意味。
她伸手拽过薄薄的锦被,掩住了身子。只余下一双眼睛,似睡未睡的睁着。
就在她失神的这一刹那,眼前忽然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一晃,便大刺刺的闯将了进来。
药成碧海(4)
子默顿时心头大惊,想也不想便大声叫了出来:“来人啊……有。。。。。!”这面还未说完,嘴巴已经被人捂上了。
“别叫!是朕……”。应天才沉声道,这面手上才缓缓松了下来。
“陛下!您……?”子默闻见那熟悉的香味,心中才渐渐放下心来。少时,皇帝便找了火石出来点亮房中的烛火,灯光下,子默看不清他的面色,只是觉得空气里气氛异常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