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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酒吧里已经乱套了,客人纷纷往外跑,余下没走的都远远站着,程晓风把手套拿过去,转身看到已经吓得不会动弹的年晓米:“你和邵怡先赶紧走吧……”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警笛轰鸣,门口传来一声大吼:“警察!不许动!”
程晓风把他俩推给月圆:“你快送他们出去!”
月圆趁乱一手拽着一个,贴墙溜进酒吧深处。
后厨有个平时堆食材的仓库,月圆管厨师要了钥匙,打开了仓库角落的门:“走吧。出院子往左拐一直走是商业街,你们从那边就能回去了。”
年晓米这才稍稍回过神来:“那你怎么办?明哥程哥他们呢?”
月圆笑了:“没事,别担心我,我也就跟着去做个笔录啥的。程哥有他的老板罩着,轮不上咱们担心。”
年晓米点头,伸手拉邵怡,却被大力甩开:“别碰我!”
月光下邵怡面色一片惨白,却没有直视年晓米的眼睛:“我先走了。”说着匆匆跑进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
☆、11
年晓米来不及细想,仓库外头传来一阵喧哗,月圆把他推出去,匆匆锁上了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一只野猫不怀好意地嚎叫一声,从他脚边窜过去,年晓米抬头,今晚没有月亮。
就着水房的灯光检查自己,他身上干干净净的,和出来时一个样,连个污点都找不到,只有手上还沾着吃鳕鱼时蹭上的油和调料。
冻结了的画面铺天盖地地涌进脑海。很多他以为自己没看到的细节一幕幕放大了。
比如那个男孩每一下落刀时地上那个男人指尖的抽搐,比如那张飘在地上被血脏污了的报告单,比如那个女人手里的刀,刀刃上分明有血,锋利的刃口在黑暗里泛着一星蓝色的寒光。
还有那个男孩被拖走时的眼神。或许那不该称之为眼神,分明只是两个黑漆漆的空洞。那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母亲办公室看见的人体头骨标本。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时他吓得当场大哭起来,不论周围的叔叔阿姨如何安抚都不起作用。
他抱着肩慢慢往院外走,不知道是夜晚降温还是什么,身上一直在打寒战,似乎连胃都跟着抽痛起来。
一大片黑影忽然落在眼前。年晓米神思恍惚,低着头木木地看了一眼,下意识往外绕,却被一片高温灼痛了手腕,烫得他心脏都跟着热起来。
“嘉文……”
沈嘉文沉着脸,把他拽到路灯底下,上下前后都仔细看了,连个指甲缝也没放过,这才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坏脾气立刻发作起来:“打你手机怎么一直不接!他妈的你想吓死老子啊!”
年晓米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他刚才一片混乱的脑子现在突然空荡下来,只剩下手腕上那一点热意,温暖了血脉,顺着手臂一路在全身漫开去。
沈嘉文安静了片刻,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他,哄小孩似地拍着他的背:“行了没事了,看你那点儿出息……”
年晓米没有力气反驳他,只是把身体的重量都靠过去,脚下有些发软。
回家的时候宝宝还没睡,抱着个枕头盘腿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一脸不高兴:“爸爸好晚……”
沈嘉文说大人有事,你乖,去睡觉吧。
小东西从沙发上爬下来,噔噔噔跑去卧室,却不关上门,从门缝里露出两只大而明亮的眼睛:“小爸小爸,你还没有和我说晚安。”
年晓米疲惫地微笑了一下:“淇淇晚安。”
宝宝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了门。
年晓米把换下的衣服泡进肥皂水里,直接就在浴室冲洗起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碰到,还是觉得自己身上脏。女人的尖叫和哭泣一直在耳边回响。热水顺着额头流下来,进了眼睛,他却连动弹都不愿意,只是闭上了眼睛。
冷不丁手里塞进了一块澡巾,睁开眼睛,沈嘉文光着身子背对着他:“帮我搓搓后背。”
年晓米温顺地照做了。只是擦到一条微凹发红的疤痕时,动作放轻了些。
男人背上这一道疤痕,也是全身唯一的一道。
沈嘉文是个典型的非疤痕体,平时不注意碰破了皮,两天就掉痂。某天早上收拾海鲜,被冻鱼在手心拉开个横贯掌心的深口子,年晓米吓得不行,要拉他去打破伤风针。男人只是皱着眉头拿白酒浇了浇,甩甩手,就该干嘛干嘛了。晚上年晓米再去看,那伤口已经结痂了。五六天就掉了,留下一道白印子。现在再看,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就跟从没受过伤似的。
年晓米下意识伸出手指抚摸拿到伤痕。这还是在两个人亲热时发现的,他问过,沈嘉文就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看过他妈妈的教学录像,讲伤口愈合的,细胞不断分裂生长,然后是血管和神经,就像有一群看不见的小人扛着砖头水泥钢筋电缆水管去补一面破损的墙一样。
不过似乎别人家补墙的都是普通群众,沈嘉文补墙,往上冲的是专业建筑工程队,还附带古建筑修复,保证补完了啥也看不出来,跟原来一个样。
那么当初得是多深多长的伤口,才能在男人身上留下这个一拃长的疤痕。
沈嘉文回手抓住他的手腕:“别挠我痒痒。”
年晓米被抓包,有点窘迫地放开了手:“搓完了,冲冲吧。”
沈嘉文回过身来盯着他:“还想那事呢?”
年晓米点点头,又摇摇头。
“刚才你有个电话,是个姓月的人打过来的,我大概都知道了。不该你管的事别瞎琢磨。世上天天都在死人,只不过这个凑巧死在你眼前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年晓米嘴里发干:“你又没亲眼见过……”
沈嘉文瞟了他一眼,眼神锋利:“我见得比你多。”停顿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假如有一个无辜的人,被突然冲出来的歹徒杀了,你同情感慨生气都是对的,没错。那男的坑别人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一报还一报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这种人,活着是作孽,死了才是积德呢。”
年晓米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也许只是物伤其类吧。”
“你有毛病啊,把自己跟人渣划到一个圈儿里?”
“……并不是……”
“行了你就是给吓着了,你说你可怎么整,好歹是个男的,一天天老那么脆弱……”
年晓米忍着把澡巾丢到男人脸上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我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你以为一个个都跟你一样么!神经比牛筋还粗!你就不能好好安慰安慰我!还有!什么叫我好歹是个男的!我本来就是男的!”
沈嘉文笑起来:“好啊,诶,那个男的,你肾虚好点了没?”
年晓米把澡巾冲他脸上丢过去。
沈嘉文的动作却比他快。微微侧身闪过,捉住他的胳膊,瞬间就以一个警察抓小偷的姿势擒住了人。
年晓米奋力挣扎:“你干啥!别闹了快松手!”
沈嘉文呲咪一乐,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光着身子押着人出了浴室。
年晓米冷得直哆嗦,说话都打着颤:“别闹了……你要干啥呀……”
沈嘉文把卧室门落了锁,把人往床上一推,年晓米迅速钻进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警惕地看着他。
沈嘉文抬腿上了床,想把被子拽过来,年晓米固呦固呦,死命拽住被子不撒手,脸上的表情几乎带着某种“大限将至”的惊恐。
沈嘉文终于怒了:“年晓米!你冷我不冷啊!松手!”
年晓米脸上腾地一下红起来。
沈嘉文钻进被子里,冰得他哆嗦了一下。他愧疚地把男人冰凉的手捧到胸口前,小声说:“对不起啊……”
“哼。”
年晓米:“……我错了……给你暖和暖和,一会儿就好了。”
男人不吭声,凑过来把人抱住取暖。
两个不穿衣服的人躺在一起通常很容易出事,但是眼下他俩都没这个心思。沈嘉文还没解冻,年晓米则是给他冰得直哆嗦。
北方这个季节夜晚气温还很低,但是供暖已经快要结束了,暖气半死不活的,温呼呼,一天也热不上两个小时。冲澡时他一直让年晓米在热水下站着,出了浴室又冷,好半天也缓不过来。
年晓米自责起来,光顾着胡思乱想,怎么没留意到这个。
床头灯柔和的光铺洒下来,映出一团偎依在一起的影子。
许久,沈嘉文终于开口:“你知道我跟我爸关系为什么不好么?”
年晓米摇头。
“因为从来就没好过。”
年晓米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暖黄色的灯光里,男人脸上的棱角似乎也跟着柔和下来,眼睛半睁着,像只慵懒的大猫。
“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七岁以前对我爸都没印象。城里教学条件好些,初中时他把我从乡下接回去,又没地方给我住,只能把我放到大伯家。我适应不了城里的学校,又没人管,老是惹事,他说不了我,就动手打人。”
“后来我奶奶病了,来城里找儿子,我大娘嫌弃她,她不愿受气,一个人偷偷跑回乡下,死在老屋里。”
“我恨他们。”
“后来我就跑了。”
年晓米把男人的大手攥紧了些,身子微微靠过去,伸手抱住了他的背。男人身材比他高大一些,抱是不大抱得住的,但是总觉得这样紧紧挨着,似乎能给人带去安慰似的。
沈嘉文动了动,把年晓米的脑袋按进自己肩窝里。
“找了最近的一趟火车,逃票上去,去了北方。没有钱,四处给人干活,谁给我一口饭吃,我就跟谁混。后来给个饭店师傅当帮工,一个月五块钱,管三顿饭。那家店卖挂炉鸭子,一天能卖几百只,我就在后厨里杀鸭子,烫鸭毛。”
“那师傅待我还好,但别人看我小,总欺负我。后来遇上个大哥,我就跟他走了。”
年晓米听见大哥两个字就觉得不对,想抬头说点什么,脑袋却给沈嘉文摁着,动弹不得。
男人轻笑一声:“对,就是那种大哥。好听点叫大哥,不好听叫流氓。叼着烟,混三厅,满街收保护费。不过我没跟他太久,他的大哥看上我,把我带走了,到边境做生意。”
年晓米拱来拱去,终于把脑袋抽出来:“……你现在跟他们没关系了吧?说话!”
沈嘉文戏谑地看着他:“有啊,怎么着,想甩我?”
年晓米急迫地看着他:“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
“什么赚钱做什么,吃的啊,毛皮啊,枪支啊……”
“赶紧断了!那是违法的!你……你怎么能这样……”
“逗你的。早断了,我十七那年就回家了。”
年晓米:“……”
沈嘉文凑过来亲昵地蹭他的脸:“一骗一个准儿,你啊……”。
“……我不相信,你……”
“嗯,现在真的没有了。我十七的时候回家了。然后就断了。背上的伤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差点让人捅了个对穿。”
“打架么?”
“不算是。替我大哥挡刀子。”
年晓米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的生活离他太遥远,想象起来都是港片的风格,和现实完全不搭界,很怪异。生活有时比小说更奇幻,然而当这奇幻发生在自己最亲密的人身上,总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