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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别人怎么看,穆天成就是深爱着这个「没用」的父亲。
父亲视自己犹如性命一般,从来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更舍不得委屈自己。虽然家境窘困、入不敷出,但自己的衣服永远整洁干净,别家孩子有的东西,自己也一应俱全。
凡是家里有好吃的,父亲一定会省下来给自己,在最潦倒的时候,家里停水停电,晚上寒流来袭,父亲将他抱在怀里取暖抱了一夜,自己却得了重感冒,还差点转为肺炎。
那一晚,穆天成握紧病床上父亲削瘦的指尖,心中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让父亲过上好日子。
穆天成自小早熟,一半是家庭环境所迫,一半是发自内心的鞭策,他日夜埋头苦读,无需任何人督促,一心只想考入顶尖大学,让父亲今后过上衣食无虞的生活;他性格稳重,是因为必须成为瘦弱父亲的支撑,早早抛弃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和肆无忌惮的任性所致。
到了国三,穆天成从丑小鸭一跃成为天鹅,身材节节抽高,各项运动全能,学业亦出色到无人匹敌的地步,成为全校师生眼中的宠儿,再也没人敢看轻他;少年惨绿时期至此终结。
他就像全身覆上盔甲的卫士,无怨无悔地守护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心里对印象浅薄的「母亲」只有冰冷的鄙夷。
在他的世界中不需要任何人,只要有父亲就够了;穆天成有自信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完全照顾父亲,给予父亲足以憩息的避风港湾,然而某个男人的出现却彻底颠覆了穆天成一心想维护的世界!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盛靖广!
第一次发现父亲和这个男人的「奸情」时,穆天成正在念高中。
当天由于学校隔天要作为考场,学生们得以提前回家。他在推开卧室的那一瞬间赫然发现父亲竟然被男人压在床上,神情迷乱,露出不知道是痛苦辽是愉悦的表情……
一开始,穆天成以为父亲被人「欺负」了,热血上涌的他冲过去揪住男人猛揍,却没想到一切竟然都是自己的「误会」——两人趁他上学时偷偷往来,「暗渡陈仓」的行径已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像狮子般暴怒的穆天成不由分说地赶走男人后,一脸铁青地将父亲关在房内,不许他外出;而自知做错事的父亲则战战兢兢地如小媳妇一般,垂头缩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父子关系仿佛逆转。
穆天成以犹如卫士般的强硬姿态喝令父亲与男人断绝往来,父亲虽一声不吭,却始终不肯点头,这种态度令他怒不可遏,于是不顾一切地搬家、换手机、替父亲换工作,甚至连自己都马上转学……
好不容易来到陌生城镇,开始新生活——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人。他对此感到无比满足。
穆天成努力忽视父亲的强颜欢笑、郁郁寡欢,忽视他的日渐消瘦,对父亲比平时温柔一千倍,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却总在深寒的夜里看到父亲一个人在客厅呆坐……
终于有一天,父亲因贫血晕厥被送入医院,与自己同时赶去探望父亲的是穆天成此生最不想见的人——盛靖广。
经过与盛靖广的彻夜长谈,穆天成终于不得不正视现实。哪怕再痛恨对方,他也无法忽略父亲内心深深压抑的感情,那是血缘相连的他再努力都无法填补的空洞……任何人都不行,只有盛靖广——父亲深爱的男人能办到;所以除了竖白旗认输外,别无他法。
待生活恢复平静后,穆天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对自己的无力与无能感到深深的自我厌恶。
他从小优秀出色、冷静睿智,尚未成年便已成家里的顶梁柱,对自己的能力有相当程度的自信,而父亲也一直依赖他——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精神方面——穆天成从未怀疑过自己是人生主宰的这点,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
自我调适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穆天成的情绪才渐渐缓和下来,接受父亲爱着男人、而男人也深爱着父亲的这个事实——尽管这个事实令他尝到无比苦涩的寂寞。
「来,多吃点蟹肉,这很营养的。」
盛靖广夹了一筷子菜到父亲碗里,穆天成注意到父亲碗里满满都是男人夹给他的菜。
「谢谢,这是你喜欢吃的鳗鱼。」
父亲微微一笑,也回夹给他。两人视线相对,连一旁的穆天成都能感受到毫不掩饰的浓情蜜意。
(唉,看来我的确是个电灯泡……)
以前看到这种画面,他总会忍不住拍案而起,现在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人类的适应力真是可怕。不管怎样,父亲看上去很幸福,这就足够了。
「小成也吃啊。」穆子维招呼道。
「雅诗今天没有跟你一起来?」
盛靖广随口问道。穆天成曾带她见过父亲和盛靖广,穆子维对这位安静乖巧的儿媳妇非常满意。
「分手了。」
或许是被两人的亲密刺激到吧?尽管本来穆天成没打算告诉父亲,话却还是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赌气。
「咦?为什么?」父亲停下筷子,吃惊地看着他。
「谁知道,是她先提出来的。」
穆天成微微蹙眉:
「说什么我只把她当成结婚对象,她却想谈一场如樱花般灿烂的恋爱……我还以为她是位脚踏实地的女性,早知她有这么严重的浪漫主义幻想,我根本不会和她开始交往,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盛靖广略带讽刺地轻笑出声:「雅诗真可怜。」
「被甩的是我!」穆天成瞪着毫无同情心的男人。
「和不爱自己的男人结婚难道不是悲惨至极?她是位坚强而勇敢的女性,知道自己要什么。分手对你们而言可能是一件好事。」
盛靖广的话虽不中听,却让人无法反驳。穆天成食不知味地嚼着嘴里的饭菜……
晚餐后,无视男人投来「希望你早点离开」的眼神,穆天成黏着父亲坐在沙发上,和他一起看电视节目。
「怎么了?你最近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呢……是因为雅诗的事?别难过,是她没眼光,离开你绝对是她的损失。我的儿子这么出色,想嫁的人比比皆是,你再慢慢选个合意的就好啦?」
父亲轻轻摸着自己的头,游走在发间的触感是如此舒服。
「不是雅诗的事……最近公司来了一位副总,整天横眉冷对,跟我唱反调;再这样下去,我的工作实在很难进行。」
穆天成缓缓地吐出胸中郁闷。尽管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但上下级关系不合多少还是会给他压力,只是他一向内敛,不会轻易向别人吐苦水。
「咦,居然有不喜欢小成的人?」
穆子维诧异地瞪大眼睛。并非他夸张,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便是处理人际关系,凡是接触过的人无不称赞有加,没想到居然有人不买穆天成的帐。
「爸,我又不是万人迷。」穆天成不由苦笑。
「你压力一定很大吧?有空多回家,我为你做喜欢吃的菜。你从小就太懂事,虽然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但爸现在不需要你操心,你应该多给自己一点空间,别逼得那么紧。工作还有结婚的事都可以慢慢来,别把它当任务去完成。」
「嗯。」穆天成点点头。
还是温柔贴心的父亲好,任何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讲给他听,父亲总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软语相慰,绝不像某些人只会冷嘲热讽。
「喂,你也该从『恋父情结』中毕业了吧?」
某个只会冷嘲热讽的人走过来,在另一侧坐下,并一把将父亲拉入怀中,紧紧揽住他的腰,脸上仿佛刻着「他是我的」几个字,毫不掩饰自己的独占欲。
「关你什么事?」穆天成冷眼瞪他。
「在我生日的时候,你们总可以休息一天不吵吧?」穆子维小声地抗议。
两人一听,不得不牢牢闭上嘴。
此时恰好电话响了,父亲起身去接,留穆天成和盛靖广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就这么喜欢男人?」
对方依旧怎么看怎么碍眼,穆天成板着脸射出冷箭。
「不是喜欢男人,而是因为你父亲是男人。」
盛靖广翘起二郎腿,悠然悠哉地喝了一口茶。
「你可真是厚脸皮啊。」
「不厚脸皮怎么能追到你老爸?」
「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
「你真正讨厌的不过是因为我粉碎了你的『恋父情结』。」
盛靖广脸上挂着十分欠揍的笑容,棱角分明的五官竟与自己有几分神似。若穆天成和盛靖广、穆子维站在一起,让不知情的人猜测谁是父子,十有八九会猜他与盛靖广。
就连父亲也不时会垂头丧气地嘟囔「为什么小成更像靖广?」虽然只是巧合,却让穆天成觉得很呕。正因为自己长得像这个男人——甚至连性格都更像对方的精明圆滑,与父亲截然相反——才让他觉得对方格外碍眼。
「除了你爸之外,你根本没有爱过什么人吧?」
盛靖广看着他,笑容颇富深意。
「什么是爱?」穆天成没好气地说。
盛靖广愕然几秒,猖狂地大笑出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总算懂了……」
「你爱我父亲吗?」穆天成斜睨着他。
「当然。」盛靖广坐直,拭去眼角的泪花。
「爱到不管用任何手段都必须得到他?」
「没错。我曾经有一度认真考虑是否要除掉你,但想到若真的除掉了你,我跟你父亲便再无结合的可能,最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这家伙……」穆天成的背脊窜过一丝寒意。
这男人居然对自己心怀杀机,不过自己也曾经对这个男人心怀杀机,彼此彼此。
「有时候看着我爸和你相处,我能感觉『爱』这种形式的真实存在,但我怎样都无法想像这样的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穆天成淡淡道,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口吻充满寂寞。
像父亲和盛靖广那样非对方莫属、生死相随的感情,简直是无法探测的人生黑洞。虽然偶尔会嫉羡于它的甜蜜,更屡次惊骇于它的力量,他却从不认为这种不可思议的恋情,有一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你太冷静了,不会允许自己的心失控,而爱却让人盲目。」
盛靖广说,低沉的嗓音夹带着异常沉稳的力量。
「冷静自持的人生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太寂寞了,除非你甘愿一直这样寂寞下去。」
盛靖广顿了顿,看着他: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没有。」穆天成矢口否认。
「那至少有非常在意的人?」
非常在意……
一张脸掠过眼前——那人俊秀、傲慢,辛辣的言辞令人退避三舍,但当他低垂眼睑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表情又透露出孤独的脆弱……
自己的确在意这个人,不过与「爱」无关。
「你们在聊什么?」
穆子维挂上电话走过来,好奇地看着居然能平静交谈的两人。
盛靖广微微一笑,将他拉入怀中:
「我们在聊小成未来的另一半。」
「喂……」穆天成低声警告。
「咦?小成有喜欢的对象了?」穆子维信以为真。
「目前还没有,但我觉得应该很快就会有了。」
盛靖广仰起下巴,朝穆天成挤挤眼。
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犹如狡狼的诱饵。穆天成冷哼一声,不甘心地看着被盛靖广圈入怀中的父亲——虽被牢牢束缚,脸上却写满幸福的表情。
爱……是让人盲目的东西,诚如盛靖广和父亲,眼中根本看不到他人,只有彼此。
若真的身陷其中,眼前岂非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穆天成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自己绝对不可能接受这么荒谬的世界!
一大早,明辉就盯着穆天成的脸:
「老大,你昨晚没睡好吗?眼圈发黑耶。」
「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气色不佳的穆天成揉着太阳穴。
「噩梦?春梦?」明辉笑嘻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