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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项峰喊住了他,他才停下来,诧异地看着他们。
于任之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在项屿冷漠的脸上停住,礼貌地微笑说:“晚上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项峰随意地应了一声,便一手托着下巴,沉默不说话。
子默还没从这诡异的氛围中回过神来,身旁的项屿就倏地起身,越过她走到于任之面前,淡淡地说:“我有话跟你说,现在、单独。”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完,然后双手插袋径自去厕所门前人影稀疏的走廊等他。
于任之让女孩在不远处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踱到项屿身旁,两人窃窃私语起来——哦,或许也不是窃窃私语,因为子默偶尔能听到一两个尾音,可是具体说了些什么却完全不得而知。
她皱起眉头看着他们,一脸狐疑,不经意地瞥过项峰的脸,她停住目光,问:“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是在偷笑?”
“啊?”项峰摊了摊手,表情一瞬间变得无辜,“怎么可能……”
子默一转头,项屿已经向她走来,口气带着不耐:“他有话跟你说。”
“?”
她半信半疑地起身走过去,于任之就半靠在映着昏暗灯光的墙壁上,表情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了,”他说话的时候,永远有淡淡的从容,“现在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
“听话……”
“哦。”子默点头,却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拉我的衬衫,最好在第二颗纽扣的地方。”
“怎么拉……”她傻眼。
于任之看上去在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小姐,你没看过电视连续剧吗?”
“啊?”
“……好了,不用了,直接吻我吧。”
“啊?!啊?!”
“快啊……”于任之还是保持微笑。
子默迟疑地踮起脚,向他凑过去,还没有靠近,就被他一把推开。
“现在哭。”
“……”她彻底投降了,一边摆手一边转身要走,她实在搞不懂于任之究竟在演什么戏码,也许项峰知道,不然他不会从刚才开始就一个人偷笑。
于任之伸手悄悄拽住她,说:“我说过,要听话。”
“可是,我、我又不是演员,怎么可能说哭就哭……”
他脸上还是刚才那种温文尔雅的微笑,只是眼色一沉,手上的力道倏地加大,几乎要捏起她一层皮来。
“啊……”子默吃痛地闷叫了一声,眼泪立刻流下来。
“Good girl!很好。”于任之给了她一个赞扬的微笑,然后转身离去,她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拉着那个女孩走出了门口。
“喂……”项屿快步走过来,神色凝重,看着她的眼神既担忧也心疼。
他用大拇指抚去她的泪水,低沉地说:“不管那混蛋跟你说了什么,都不值得你为他流泪……”
“?”她抬起眼睛,手腕上还有阵阵刺痛传来,昏暗中,看着他那张模糊的、关切的脸,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下来。
项屿伸出手臂拥住她,光滑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大大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头发,用一种哄人的口吻说:“好了,别哭了,他不值得你这样……”
“……那谁值得?你吗?”她想到了过去的种种,忍不住哭着问。
“哦……我也不值得你曾经为我流过的那些眼泪,”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苦涩,一字一句对他来说都那么艰难,“可是,如果你真的爱上他……我可以帮你去威逼他、利诱他,或者任何我可以做的事……”
“……”
“还有……”
“?”她看不到他的脸,但却感到额上有一阵湿意,暖暖的,流向她心底。
“别忘了,就算他不爱你,还有我这个备胎……”他笑着流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项屿给你做备胎总行了吧?”
此时此刻,子默不知道在这小小的酒吧里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也许很多,也许一双也没有,但她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也许自始至终,她在乎的,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而已。
十一(中)
这天晚上,项屿送子默回去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并不可怕,却带着一点迟疑的暧昧。
也许他们都期待着什么,也都害怕着什么,于是选择沉默,只用Duffy那一把醇厚的嗓音填满整个车厢。
I get a feeling deep down inside
Something just ain’t right
I get a feeling that tells me I know
Baby you never show……
How you really feel for me
Tell me can we ever be
Serious? Serious in love?
车子停在子生家楼下,他们依旧沉默着,直到子默轻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爱上于任之……”
“?”
“准确地说,从来没有。”她没有看他,怕自己如果注视着他,就有什么会从彼此的眼里流露出来。
“……”
“而且我相信他也从来没有爱过我,尽管……他说过要追求我。”
“那么,我不是备胎?”项屿转过身安静地盯着她的侧脸。
“……嗯。”她咬着嘴唇,还是没看他。
项屿露出孩子气的笑脸,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子默用力抽回来,一脸平静地揶揄道:“事实上,你连轮胎也不算,又怎么算是备胎。”
“子默!”他叫她的名字,带着一点点哀求和撒娇。
“我该上去了。”
她抿着嘴,伸手去拉车门,却被他按住。
她瞪他,没有任何成效。他把她按在座位上,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甚至一垂下眼睛就能看到他那模糊而煽动的睫毛。
子默很怀疑,如果他的车上有一个按钮能够把副驾驶位的靠背放倒的话,下一秒他就会扑上来的……
“当当当!”有人用力敲着玻璃窗,僵硬的指关节显得很不耐烦。
两人同时错愕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叼着烟的子生——他眯起眼睛半趴在车门上,一阵阵烟雾扩散开来,显得面目狰狞。
项屿伸手按下车窗的按钮,不知道为什么,仍然没有放开子默的意思,只是对子生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干嘛?!
“探监时间结束了,先生,下次再来吧。”
“下次?……”项屿怀疑地瞪着他,没有放手。
子生拉开车门,把妹妹从他手里拽下来,猛地吐了一团烟雾,才淡定地说:“是啊,一个月一次,你下个月再来吧。”
说完,他拉着跌跌撞撞的子默转身向大楼走去。
“喂!”项屿挫败地对那两个背影大吼。
可是,没有人理他,一个也没有……
“说吧,怎么回事?”回到家,子生甩开子默的手,像是不太高兴。
“什么怎么回事……”她终于能够脱下这双高跟鞋,站在平地上。
“别跟我装傻,”子生把烟头用力在烟缸里戳了几下,才继续道,“你和那家伙现在算是什么?”
“……刚才在你的帮助之下,我们勉强还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
子生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你最好确定他这次是来真的,不然我没那么好的耐心。”
“哥……”子默叫道,“现在到底是我在选择我的生活,还是你在选择我的生活?”
子生愣了愣,仿佛忽然之间有人对他说了一句很重的话,沉重到让他不知道是觉得受伤还是悬挂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也好。”他又点起一支烟,没再说话。
“放心吧,”她垂下肩膀,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会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愿如此……”子生给了她一个微笑,充满无奈却也欣慰的笑。
子默等子生回房睡了以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在浴缸里放了热水,开始洗澡。
她有一套沐浴的用具,全部放在一只布袋里,从浴缸刷、消毒液到蓝色浴球、泡泡浴粉……等等等等。那只大大的布袋里甚至保留了小时候玩的几只橡皮鸭子,当黄色的鸭子们在白色的泡沫上游走,她觉得自己仿佛也像它们一样找到了单纯而美好的幸福。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再用这布袋里的东西,每一次当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目的只是要赶走身上的污垢,却没有赶走心灵的尘埃。她焦急地寻找一个个未知的答案,却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做一个懂得快乐、懂得幸福的人。
她躺在浴缸里,伸直双腿,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几乎要浮起来。
就这样泡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响了,她睁开眼睛,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接起来。
“喂?”项屿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听上去都很有诱惑力。
“你还没睡……”她仿佛真的在跟一个多年的老友通话。
“睡不着。”
“数羊吧。”
“我情愿数狮子……”
“……那也可以。”
“你也睡不着吗?”
“嗯……”她看着黄色的小鸭在自己胸前游走,忍不住开起小差。
“为什么?”
“没什么……”她轻声说,“只是在想事情。”
“哦……”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你知道顾君仪和……丁城的事?”
“嗯,”项屿迟疑了一下,才说,“跟踪他的人给我看了他和顾君仪一起的照片,我才知道……当然,我叫他们别再跟了。”
“你没有告诉陈潜?”
“没有。”
“……你做得对。”
“但我觉得他其实早就知道。”
“我也是……”
电话那头,项屿低笑了一声,说:“你还是想想自己的事吧,他们的问题,与我们无关。”
“你不觉得陈潜很伟大吗,如果他选择原谅顾君仪。”
“不觉得。”
“为什么,如果我背叛你,你一定不会原谅我。”
“也许我真的不会,”他顿了顿,“但我也不觉得陈潜伟大。”
“?”
“每个人爱另一个人的方式都不同,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那都是爱的一种方式罢了,所以没有谁比谁更伟大。”
“你变得会狡辩了。”子默看着天花板,无奈地说。
“说不定,我身上还有很多变化,只是你还没来得及检查罢了……”
她看不到他的脸,可是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笑意:“这个黄色冷笑话真的很冷,我在洗澡,怕感冒,你去数羊吧——或者数任何你能够数得清楚的东西——晚安。”
说完,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就按下了关机的按钮。
有一些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呼朋唤友,另一些却更钟情于独自呆着,子默觉得自己就属于后者。连续的几天假期,她哪里也没有去,每天中午等子生走了以后,她就一个人打扫卫生,然后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试着打电话给于任之,想问他一些事,但电话总是接不通。她觉得项峰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她没有逼问的打算,这位侦探小说家是属于那种……如果他不想说,便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当然同样的,如果他想说,即使没有人原意听,他也一定要说出来。
项家的男人极其固执,习惯于营造一个世界,并且主宰它。
项屿又出国比赛了,那么至少一周内,他们仍然能够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她发现自己不再急切于想要追问自己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
也许很重要,也许不算是,但无论是什么,她还是她,木讷而单纯的施子默,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茶几上的无绳电话响起,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来:“喂?”
“你到桌球室来一下吧。”子生说。
“什么事?”
“来了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