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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锅馄饨似乎格外难熟,刘彦用大汤勺搅了搅,还不到时候。
对面的人一言不发,这样的沉默显得格外尴尬,虽然两人连对方的样貌都没看清,但这种尴尬却不动声色地在两人间流动。
终于,刘彦忍不住开口,“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凌云端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我在这里长大,外婆住这边。”
“噢,那就难怪了,我看您这样的打扮,还有刚才拿出来的钱,都是本地没见过的。”
刚才红色的人民币,去年才发行,流通到这种小地方还得一段时间,刘彦还是在电视新闻上见过一次,不然刚才或许还得闹笑话将这人当成个骗子了。
凌云端点头,“我今天才回来。”
两人又是沉默,幸好这时馄饨熟了,刘彦麻利地捞上来装好,递给他。
凌云端接过,想了想,说:“明天给你钱。”
刘彦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就两块钱,什么时候给都不要紧。”
凌云端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看着他离开,刘彦从兜里摸出断了表带的手表看了看,估摸着差不多没人了,准备收摊回家。他才收到一半,就见楼上又下来一个人,赫然是方才的那位客人,只是这次他将外套脱了披在手里,只穿着衬衣,在昏黄的灯下显得格外挺拔。
他显然也没料到楼下的人还没走,顿了一下,才客套地说:“要收摊了?”
刘彦笑道:“是啊,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
凌云端想了想,脚下一转,向三轮车走来,“这附近有宾馆吗?”
刘彦没想到他问这个,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这条街一直往前走,到路口左拐,往前就能看见一个招牌,那是镇上最干净的旅馆了。您要是觉得不好,就到马路上招个车,二十分钟就能到县城,那里的旅馆多。”
“行,我知道了,谢谢。”
“不谢,您小心些。”
勤勤恳恳的老蜜蜂
刘彦家住距平江镇约三公里远的双井村,他每天晚上九点半左右收摊,骑着三轮车在碎石路上摇摇晃晃前行半小时才能到家。
这个时候,村里连狗都不叫唤了,只剩一片寂静。三轮车依依呀呀绕过村口标志性的两口井,斜上旁边一条黄泥小路,途径几簇翠竹林,再横穿一片晒谷场,就到他家院子了。
院子里自然也是静悄悄的,一栋三间两层的砖瓦房静静地伫立着。这三间房子都属于刘家,当初刘彦结婚,他爸妈拿出所有积蓄,一口气盖成三间,二老住中间,刘彦住左边,他哥一家人住右边。那是十年前,这一栋黑瓦红砖房在村里一干木房土房中别提有多显眼,简直是鹤立鸡群,村里人没有不眼红的。只是如今,别人家盖的房子比这更高了,都是三层四层的,外边贴瓷砖,内墙刷白粉,粉嫩粉嫩的,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这栋楼倒显得寒碜。
刘彦嘘出一口气,轻手轻脚下车,将车上的锅炉碗瓢等物搬到门前,正准备摸钥匙,里边有人开门出来了。
“爸,你回来了。”刘思柏穿着套的确良短衣短裤,脚上夹着的人字拖快磨穿了,脚趾头突兀的露在外边。此时他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看着刘彦。
刘彦心疼地拍了拍他,叹了口气,“怎么还不睡?明天还得上课,跟你说了别等我,怎么就是不听。”
刘思柏扯出个调皮的笑脸,小小的孩子抢着端起大锅炉,一颠一颠地往屋里走。
刘彦忙追上去接过来,想要说教一顿,又狠不下心,只能无奈道:“放着我来就行,这锅还烫着呢,里边都是热汤,洒出来怎么办,行了行了,你快去睡,在这里也是添乱。”
刘思柏乖乖让到一边,他爸来来回回地忙碌,他就在他身后来来回回地跟着,好不容易刘彦将所有东西都搬进屋里,转身看着这个小尾巴,顿时哭笑不得。这孩子,上下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还不去睡。他上前,将刘思柏抱起,孩子熟门熟路地揽上他的脖子,小脸在他胸口蹭了两下,不动了。刘彦将人抱上楼放在床上,孩子已经睡熟,他坐在床边看了会,又叹了口气。
都已经十岁了,这孩子还这样粘人,可是又过分的乖巧,以至于刘彦从来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他一个人将孩子扯这么大,既当爹又当妈,平日里总前瞻后顾,就怕哪里照顾不好,让小孩受了委屈,可如今孩子这么离不开他,又不与其他孩子一块玩,下了学就一个人在家待着,刘彦有时想起,生怕他闷出病来,总免不了老妈子一般忧心忡忡。
他又坐了会,猛然回神来,拿出手表看了时间,快十点半了,于是急急忙忙起身,到楼下一通收拾,又将自个儿洗了一遍,临近十一点,才躺下睡觉。
第二天五点钟,天还朦胧胧的,刘彦睁开眼,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开始一天的忙碌。
简单洗漱一番,他开始准备早饭。
盆里的马齿苋是昨天摘的,这东西在农村到处都有,一摘就是一大把。他昨天就焯水浸泡了,现在抓出一把切碎,等铁锅里的水煮开就将菜放下去,又从篓子里拿出一片粉丝,也一起下到锅里,很快熟了,捞出盛在碗里,紧跟着又煎了个荷包蛋,严严实实地盖在粉丝上边。这是给小柏准备的早饭,他将粉丝放在锅里保温,自己端出碗橱里昨晚剩下的米饭,浇上面汤,呼呼簌簌就到了一大碗进肚。
抹了嘴,将灶台收拾干净,又得要把昨晚搬进来的东西一一搬出去装上三轮车。
一切就绪,还没到五点半,隔壁他爸妈已经起来了,他向二老打了招呼。
“妈,起这么早。”
五六十岁的妇女,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老上许多,许春英拿着扫把正扫地,这时拄着扫帚柄,眯着昏花的眼,说:“年纪大了,睡不着,就早点起来。你要出门了?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要走了,昨天有点晚,没吵到您和爸吧?”
“没有,我们耳朵不好,你那点动静还吵不到,吃了没有?我煮了粥,过来吃点吧,待会小柏醒了也让他过来吃。”
刘彦牵着车小心下坡,一边道:“不用了,我吃过了,小柏的也在锅里热着,您不用担心。”
“那行,你自己路上小心。”
“哎,今天要给您带点什么不?之前的鱼吃完了么?要不要再买一条?”
“可别,别再买东西了,我自己好手好脚的,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买,你别再买了,那么贵的鱼,也就你花得下手。”
刘彦呵呵一笑,“这不是平常吃得少么,偶儿吃一点,又不是什么大钱。”
许春英看了儿子一眼,嗔怪道:“这个不是大钱那个也不是大钱,买多了就不是小钱了,你也是,生意这么辛苦,自个儿也不知道打算,你还年轻,小柏又小,难道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了,前几天你婶婶——”
刘彦看她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不外乎是劝他再找一个,顿时头大,忙打断她:“妈——不早了,我出摊去了啊!”话还没说完,老旧的三轮车跟上了机油一般,晃出老远。
老太太目送他走远,摇头叹气,“这孩子……”
刘彦到镇上时,正好六点,他将车停在平江中学校门外,麻利地下车架锅炉生火烧水,水还没开,陆陆续续就有学生站在他摊前,等早餐出锅。
这波人流一直从六点到七点四十,学校早自习铃声一响,差不多就没人了。
刘彦草草收拾一下,骑着车开始走街串巷叫卖。
小镇居民早饭时间自然比学生晚一些,刘彦收了那边的摊子,正好还能赶上这边一趟生意。
到了上午十点,车上备着的馄饨和牛肉羹就卖完了,刘彦关了喇叭,到菜场里去提预定的猪肉牛肉和馄饨皮,顺便买菜。
经过杂货铺,看见门口摆着几箱甜牛奶,上头一张硬纸板写着大大的“大削价”,刘彦一阵踌躇,最终还是上前问了价格。
“老板,牛奶怎么卖?”
身体发福的老板从货架后伸出个头来,“便宜卖了,二十!”
刘彦走过去上上下下地看,末了说:“不会是要坏了的吧?”
“不可能!七月份才进的,这才过了不到三个月,保质期半年呢,进价就得二十三了,原本要卖到三十块钱,要不是没人买,谁会出这么个亏本价,怎么样,来一箱?”
刘彦在心里来来回回算账,半天才点下头,“行,要一箱,再便宜一点吧。”
“可不行,已经是最低了,比进价还低你让我怎么便宜,一早上卖出去四五箱了,都是这个价,你要还嫌贵,那真不能卖了。”
“行行,二十就二十吧。”
提了牛奶出来,刘彦一边往家里去,一边心里盘算这二十块钱该从哪里省回来。
只是算来算去,竟然没有一个地方是能省的。每天早上他吃的剩饭就不说了,小柏的一个鸡蛋是不能省的,小柏爱吃的菜也不能少买,学习上的用品本子铅笔之类的不能少,小孩子长得快,衣服时常要买,学校要什么费用也躲不过。算来算去,小柏那的用度一分都不能少,至于他自己身上,更刮不下来半滴油了,身上的衣服是好几年前的,嘴里吃的都是不花钱的。
于是刘彦想了半天,快到家了,才得出一个结论,花的是半点不能省,那就只能他每天多卖会儿馄饨补回来了。
将牛奶提进屋里,他在自个儿屋中喊了一声,“小鹏——过来一下!”
不多会儿,外头走进一个憨憨的小子,是他大哥大孩子,十多岁的年纪,长得黑黑壮壮,他有些腼腆的挠了挠头,说:“叔,你喊我。”
“喊你呐,小子。”刘彦笑着使劲一揉他的头,从箱子里拿出五瓶牛奶递给他,“来,拿去。”
黑小子躲开了,将手背到身后,波浪鼓一样摇头,“不要,不能要,爸爸说了,我再嘴馋向你讨东西他就要揍我。”
“呦?!你爸的话能信?他舍得你妈也不舍得啊,躲什么,快拿去。”
黑小子还是不敢拿,只是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却紧紧盯着牛奶不放,叫下也像打了钉子一般,虽然躲着,却舍不得跑开。
刘彦推攘了几回,见他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假装板着脸道:“快拿去,不然你爸不揍你叔叔就要打你了。”
黑小子可不怕他,他知道他叔脾气好,从来不会急,然而他自己终究禁不住诱惑,上前抱住牛奶,嘿嘿一笑跑了。
刘彦笑骂:“臭小子。”
他回头数了数,箱子里还有十九瓶牛奶,小柏一天一瓶,也能喝大半个月了,他忍不住又开始遐想,这些喝完了或许还能继续买,就算是三十块钱一箱,二十四瓶,一天一块多,他多卖几碗馄饨也就挣回来了,小柏如今正长身体,读书又辛苦,吃的方面可不能吝啬,这些钱他也负担得起,这么一想,就止不住满心欢喜起来,对于儿子,他总是尽力想要给他最好的。
午饭做了三个菜一个汤,冬瓜炖肉,油焖竹笋,番茄炒蛋,外加一大碗紫菜汤,两个人做得有些多,就留到晚上。
十二点钟,刘思柏骑着他那矮矮的自行车一路叮叮当当摇着车铃冲进院子。
“爸,我回来了!”
刘彦正低头算账,闻言抬头看见儿子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快去洗手,吃饭了。”
“爸,今天做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