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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之瞳 by未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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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泽宇说,“倒不是卖关子,刚刚听说,我也不敢相信。他养的居然是个男孩子。” 
      周释雅霍地坐起来,那个被埋了十几年的秘密好象突然又到了眼前。 
      那时候,她才十几岁,家里为了那事几乎闹翻了天,她并不完全明白,随着年龄的增大,她才渐渐清楚。 
      她的大哥啊,优秀的,一直为她所崇拜的大哥。 
      陶泽宇拍拍她,“而且,你知道他养的那个男孩子是谁?” 
      周释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丈夫所说的话,即便他保证消息绝对可靠,是周释怀的心腹在喝多了之后不小心透露的,可是她还是不能相信。 
      直到看到站在门里的安墨瞳时也还是不能相信。 
      她看着那个男孩,如见鬼魅。 
      正是周末,墨瞳在家。 
      半天,才猛地推开他进了屋子,砰地撞上门。 
      “是你!真的是你!” 
      墨瞳看着她不做声。 
      他的沉默更激怒了周释雅,在别墅时的一幕重上心头,她用力推了墨瞳一个趔趄,直问到他的脸上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真是妖孽啊,你为什么不能去害别人,为什么要咬住我们周家,你是吸血鬼吗?啊?!” 
      墨瞳还是不做声。 
      即便浑身是嘴,如何能讲明他的经历,他的痛楚,他的无奈和他如今这尴尬的角色? 
      周释雅逼近他,“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你说,你说,你要多少钱才肯滚远一点?” 
      墨瞳想,呵呵,钱!他们果然是一家子,都捏着钱,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周广福,周释怀,还有周释雅。 
      他冷冷地说,“我走我留,好象不是你可以就了算的,就算是出来闹,似乎也轮不到你,莫非周小姐有恋兄情结?” 
      周释雅愣住了,然后,无边的羞怒包围了她。 
      她抓起一只花瓶,砰地摔在地上,又愤怒地把餐桌上的一套瓷器扫到地上。 
      磁片飞溅起来,割破了墨瞳的手指,割得很深,血呼地一下就下来了,把整个手掌都濡湿了。 
      墨瞳把受伤的手攥成拳,收在背后,由着那温热的血一滴一滴从指缝间滑下去。 
      他看着喘着粗气的周释雅,慢慢地开口,“周小姐,我劝你还是暂且息怒,有什么话,你不妨当着周先生的面去说,这如今背着他在这里砸东西,恐怕不太好。” 
      周释雅定定地看着他,心里知道他说的话没有错,周释怀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如果他知道她冒然来这里闹,会怎样她也心中无数。 
      周释怀早已不是十多年前她可以任意撒娇,随意差遣,放心依靠的哥哥了。 
      越是明白这一点,她心里越是恨毒了安墨瞳,看着他的双眼几乎滴出血来。 
      最终,她一字一句地说,“你——等——着——吧!等——着——瞧——吧!” 
      墨瞳望着一地的狼籍,过了半天才拿起扫帚,一点一点扫干净,一路扫,那手指上的血就滴了一路。 
      都扫完了,他又拿拖布把地上的血迹拖掉,这才去浴室冲掉手上的血。 
      抬起头,镜子里映着一张削瘦苍白的脸,只有一双墨黑的眼睛,灼灼发亮。 
      好象有两团火藏在深暗的湖底。 
      水深,火热。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想,周释雅说得没有错,真是形同妖孽。 
      他掬起一捧水,泼到镜面上,模糊了里面的人影。 
      这才发现,手上的血又滴滴哒哒地落到水池及洗脸台上。 
      他翻出医药箱,伤口很深,创可贴根本不管用,他只好找出纱布裹住伤口。 
      然后,拉上所有的窗帘,一头摔到客房的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晚上,快十一点时,周释怀来了。 
      这是一个多月来,墨瞳第一次看见他。 

      13 
      周释怀走进门来,脱下外套,挂到衣帽架上,回头对着墨瞳温和地笑了笑,说了声嗨。 
      墨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周释怀走上前来,自然地搂住墨瞳的肩。 
      “这些日子,你的功课怎样?” 
      墨瞳顿了顿,终于答,很好。 
      周释怀笑了笑,啊,是啊,我知道你的功课一向棒,接着出人意料地补充道:“这点,象我!” 
      墨瞳微微诧异地抬起眼看了看他。 
      周释怀看着他墨黑晶莹的眼睛,笑得更加温和。 
      这个人,即使微笑的时候,也有藏不住的威严。 
      墨瞳心想。 
      周释怀问,“有吃的吗?” 
      墨瞳又是一愣,说,“今天炖了汤,可是没喝完,我怕放坏了,就让于阿姨带回家了。只剩一点白米饭。” 
      周释怀说,啊,呵呵。 
      墨瞳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你等等。 
      说着,走进厨房,切东西,开火,一会儿就有香味飘过来。 
      周释怀看着墨瞳端过来的饭,松蓬蓬的米粒,嫩黄的沙蛋,翠绿的葱花,还有粉红的火腿。 
      周释怀说,啊,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墨瞳没有吱声。 
      这时候,周释怀看到了他左手中指上缠着的纱布;纱布下,还有殷红的血迹透出来。 
      周释怀伸手握住那只手,问,怎么弄的? 
      男人的手极为宽大,骨节却并不粗。 
      墨瞳淡淡地说,削铅笑时划破的。 
      周释怀看着男孩儿的手,纤长白暂,却不细滑,手心粗糙,还有一层薄茧。 
      墨瞳想把手抽回来,挣了挣竟丝毫不能。 
      男人的手劲儿出奇地大。 
      周释怀放软了声音说,“你这个奇怪的孩子,竟会替她隐瞒。” 
      墨瞳又是一怔,马上又释然。 
      是啊,有什么能瞒得了他? 
      墨瞳说,“她自然有她的立场与理由,我难道要象女人那样去与她争吵对嘴?我做不出来。” 
      周释怀牵着他的手,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一边把那乱糟糟的纱布慢慢解开。 
      他说,伤口挺深,要先消毒才行。 
      说着取双氧水,小心地洗去伤口上的血污。 
      墨瞳细白的牙咬着下嘴唇。 
      周释怀说,“有点痛,可是我们有灵药。” 
      他拿出一只金霉素眼药膏,小小的一支,挤出了棉线那么细的一条条油亮的膏体,仔细地涂在伤口上。 
      “这个治外伤很灵的。小时候,我们弄伤了手脚,妈总是用这个给涂上,那时候,没有钱,小毛小病从不敢上医院。” 
      说着,抬眼看看墨瞳,又捡出干净的纱布,认真地缠上手指。 
      他的动作十分有条理,不急不缓。 
      他笑道,“放心,我的这个手艺也是不错的。在国外,这是每个孩子都必修的课目。我们国内,却对这种自护自保的教育比较忽视。” 
      墨瞳不说话。 
      他果然缠得很好。 
      缠好了,他并没有放开墨瞳的手,却看着他。 
      他的身上依然是混着茶叶清香与烟草的味道。 
      他双目炯炯,眼神沉稳。 
      他开口,“其实,你没有必要忍她。人无论在何种境遇之中,也没有必要过于压抑自己。” 
      他突然有些戏谑地眨眨眼,“你甚至可以直接了当地表现你对我的不满。因为,我用近乎卑劣的手段,迫你留在我身边。” 
      墨瞳刷地抽回手,这回做到了。 
      他转过头,说,“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是女人,用不到怨天由人这招。” 
      周释怀说,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墨瞳转过头来直视着他,“你希望我问,我姑且一问,为什么?” 
      周释怀又笑,这笑着染着点点的沧桑。 
      “也许是因为你象我,象年青时的我。当然我现在依然算是年青,至少,还有大截青春的尾巴。可是,象你那样的青春,你一定没有注意到,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走在阳光里,象是能被阳光穿透,整个人仿佛透明的,这样的青春,总让人忍不住想要抓在手里。” 

      墨瞳奇怪,怎么自己与这个男人居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交谈。 
      他心里一声冷哼。 
      却不动声气地说,“饭凉了,我给你热一热。” 
      14 
      周释怀很快地吃完了饭。 
      出乎墨瞳的意料,他居然自己洗了碗筷,一边赞墨瞳的炒饭实在很地道,又说,“记得,你的手,不要浸在水里,明天我带大块儿一点的创可贴来,你自己也可以换药了。” 

      墨瞳说,“手指没什么,只可惜了那套高陶的茶具。” 
      周释怀扬了扬眉,似在说咦,你居然知道高陶。 
      高陶是高淳出产的一种陶器,完全给国外来样加工,国内市场根本见不到,色彩明艳,形状抽象,极具装饰性。这一套茶具,是周释怀向高陶定做的一整套陶器用品中的一件。 

      墨瞳轻笑,“没有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周释怀另一边的眉毛也挑了起来,脸上是加深了的笑容。 
      墨瞳不以为然地转头。 
      周释怀说,不早了,休息吧。 
      一句话,把墨瞳定在了原地。 
      有莫名的恐惧蛇似地在心里丝丝地吞吐着信子。 
      周释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很吃惊。 
      “我睡客房吧,你去睡主卧,主卧比较舒服。” 
      墨瞳“不”字冲口而出,然后似意识到了什么,”我是说,你的块儿比较大,你去睡主卧的大床吧。” 
      周释怀又象刚才那样眨眨眼,从裤袋里掏出一枚硬币。 
      “我们扔硬币决定吧。国徽与字,你要哪面,谁朝上谁睡主卧。” 
      墨瞳看着他,不答。 
      “怎么?不敢试试运气?” 
      墨瞳说,“怎么会不敢?我只是有点奇怪,你实在不象那种裤袋里会装零钱的人。” 
      周释怀又笑。 
      其实,他笑得很多,从墨瞳见到他开始。 
      他的笑,千变万化,仿佛是一种语言,只有他能运用自如的语言。 
      墨瞳慢慢地说,“我要字。” 
      周释怀把硬币轻轻往上一弹。 
      硬币在空中划了一道银线,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移开盖住手背的右手,把硬币托着送到墨瞳眼前。 
      是字。 
      墨瞳忽然在心里有些鄙薄自己。 
      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甚至是轻松地与此人对话。 
      就当是收了人家的钱,尽义务让人家觉得有点娱乐好了。 
      他干巴巴地说“我去客房拿点儿东西。” 
      周释怀跟进来。 
      当墨瞳拿起床头放着的镜框时,他伸手接了过去,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你父亲?” 
      “是。” 
      “你们,长得很象。” 
      “是。” 
      “他现在在哪儿?” 
      “……” 
      “嗯?” 
      “我们……失散了许多年了。” 
      “是,我记得你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他把手放在墨瞳的肩头,手心火热地隔着衣服熨着墨瞳的皮肤。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找到他。” 
      墨瞳接过镜框,逃也似地出了客厅。 
      回到主卧,心还砰砰地乱跳。 
      他居然说,要帮自己找到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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