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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少东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方桌的对面。徐悠正坐在那里检查手里的资料。他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一排密密匝匝的小篱笆,挡住了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其实他的眼睛长得很漂亮。庄少东很早就知道这种看上去总是水汪汪的眼睛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桃花眼。据说长着这样眼睛的人都多情。
庄少东忽然觉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徐悠的脸显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精致。精致却冰冷,像安置在黑丝绒底衬上的名贵细瓷,色泽莹润,触手冰凉。
“D区管道吹扫谁监工的?”徐悠忽然问道。
“是我。”刚才说话的小技术员忙说:“管道施工这块现在都交给我了。”
徐悠打量了他几眼,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水联运你在场?”
“在场。”
徐悠驻着下巴慢条斯理地翻着手里的变更单,头也不抬地问道:“当时有什么情况?”
小技术员挠了挠头,“没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不特别我来判断,”徐悠打断了他的话,“你介绍情况就行。”
“水联运挺顺利的,”小技术员皱着眉毛认真回忆,“罐区那边有几个阀门密封不好,后来换了一批垫片,把管道那片的也都换了……”
“更换垫片是谁批的?”徐悠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呃……是苏工。”
“啊,是苏工。我找到他签字的变更单了。我来看看换上去的垫片型号……”徐悠翻了翻手里的单子,抬起头飞快地扫了一眼苏成泽。
明明是很淡漠的眼神,几乎不含有任何表情,但是不知为什么,苏成泽却觉得后背莫名其妙地凉了一下。
“D区的变更单最厚,”徐悠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上的资料,然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望着苏成泽,“现在我想请苏工给解释一下你取消D区中转站的原因。”
苏成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出事的是E区,关D区什么事?”
徐悠直直地望着他,很突然地笑了一下,“难怪了……原来你竟然觉得D区和E区是没有关系的……”
苏成泽有点儿坐不住了,“徐悠你卖什么关子!”
徐悠两只手靠在一起互相敲了敲手指,“这样吧,小张,你跟苏工讲讲什么叫回路。”
“呃……”缩在角落里的技术员小张愣了一下,蓦然间生出一种躺着也中枪的滑稽感。他看看徐悠,再看看苏成泽,多少有点儿无措地反问一句,“真让我讲?”
苏成泽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徐悠你什么意思?!”
徐悠从一叠变更单里翻出一张废弃的图纸,翻过来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圆圈上涂了几个黑点,然后他把这张废图纸举了起来,“我来简单科普一下。所谓回路……多说一句,这里的回路不是指闭合电路。就是信号从这个点出去,陆续经过A、B、C、D几个点,到达E点,然后再从E点反馈回来一个信号到达最开始的这个点,这就是一条回路。”他看了看座中人的表情,继续说道:“至于二次回路……这么说吧,如果某个回路不容易直接控制,或者调节,那么可以另外给它加个二次回路,用来改变或者控制主回路的参数……”
别人都还好说,就算专业不对口也多少都沾边,只有完全不懂行的庄少东流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不是听不明白徐悠的简单科普,他不明白的是前面说的一堆垫片、D区中转站之类的跟现在讲的回路又有什么关系。
徐悠停顿了一下,“这么说吧,原料首先进入A区。等它进入B区的时候,已经不是原料了,而是原料在A区作用之后的产品。”
庄少东明白了。徐悠其实是在反击苏成泽的指责,是在解释D区进行的变更对E区也是有影响的。连他这个外行都听懂了的话,苏成泽自然也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所以更快地领悟了他话里的讥嘲之意,也就格外地生气。
“从D区到E区当然是有联系的,”苏成泽怒道:“这个谁用你废话,问题是D区的中转站根本就是多余的。”
徐悠平静地反问他,“你认为这个中转站多余,所以取消了?你没看过E区管道报上来的参数?你到底知不知道E区管道所能承受的极限压力值?”
庄少东的脸色微妙地变了。
苏成泽正好看见他这个表情,因此越发地恼怒起来,“我当然看过。我认为D区中转站的释压管道设计根本就是浪费原材料、增加成本。”他十分刻薄地看着徐悠,“我听说这个分压设计还是某人的技术专利,这里面也不排除技术炫耀的成分。我认为从D区出去的压力值E区完全负荷得了……”
这几句话里苏成泽连着说了几个“我认为”。这是一种十分主观的、强调的语气,能很大程度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它显然是不太适合的。
无论是时机还是场合,都不适合。
徐悠摇摇头,用一种几乎是看小孩子的眼光看着苏成泽,“你说的对。很对。D区的压力E区确实能负荷,但若是加上均相催化剂呢?”
苏成泽脸色蓦的一白。
徐悠将他表情的变化收入眼底,语调里不由自主地带出了叹息之意,“还有热膨胀系数,这些数据我相信资料里都有。”
苏成泽徒劳地张了张嘴。
徐悠想了想,觉得还是一次性把话说完更好一些,“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想为你的上司节约施工成本的良好愿望。但是认可别人的决定和你的美好愿望并不冲突。苏工,你更换垫片的时候,除了成本之外,到底有没有比较过新旧两种垫片的抗压系数?我相信这两种垫片虽然抗压系数不同,但是在价格上相差并不多。还是说……其实你换掉之前的垫片仅仅因为那是我选的?”
“不是这样的……”苏成泽有些慌乱地看着身旁的庄少东,“不是这样的……他这是污蔑我……”
庄少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正想说几句什么来圆圆场子。就听徐悠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之意,“你有什么可污蔑的?”
苏成泽怒道:“不就因为之前我把你挤走了么。你推卸责任是没用的……我会把你报到技监局。徐悠,你等着瞧!”
徐悠歪着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加深,“有句话不说我真的会憋死的。”
坐在旁边发了半天愣的林成虎也终于回过神来,以他对徐悠的了解敏锐地预料到他这句话可能会造成的杀伤力,连忙跳出来制止,“徐子!冷静啊。”
“没事儿,我就是感慨一下自己的好运气。” 徐悠的笑容简直称得上春光灿烂了,“以后谁再说我霉运压顶,我非拉着他围观一下小苏工不可。世界上最走运的事情是什么?嗯?不是狼一样的队友,而是猪一样的对手啊,同志们。”
8、对不起
庄少东一把按住了跳起来就要扑过去的苏成泽,皱着眉头问徐悠,“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重要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怎么解决问题。”
“是这样吗?”徐悠带着一点做作的茫然表情反问他,“我怎么记得我一进会议室,你们总工说的第一句话就说:徐悠你怎么也得给大家一个说法——难道我记错了?”
庄少东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再说了,不是要追究责任,你们找我来干嘛?”徐悠摊开手,十分无辜地看着他,“装置出问题是你们自己的事,跟我有关系吗?”
庄少东神色微微有些尴尬起来。
徐悠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跟林成虎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一步,不用送了。”
林成虎颇有些无可奈何。徐悠的脾性他自然清楚,也知道苏成泽的事儿办得不地道。但是问题已经摊开在这里了,苏成泽又明显是个指不上的人,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他走?
“徐子!”林成虎喊住他,“先别急着走。”
徐悠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心知肚明。谭飞在电话里跟他说的很清楚:庄少东已经从设计院调用了整个装置的设计图纸。问题是,设计图从最开始的规划到整个装置建成,期间已经进行过大大小小不下百次的变更修改,就算拿到最初的设计图也于事无补。隆盛整个厂区目前需要的不是复原最初的设计,而是根据现在的烂摊子,把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考虑进去,然后重新进行规划设计。这就不是普通的设计人员能够胜任的工作了。
显然的,被庄少东一直寄予厚望的苏成泽也没那个本事担起这个担子。
徐悠大老远跑来这里,除了看看苏成泽和庄少东的热闹,就是顺手把自己摘出来。至于其他……他可不打算替苏成泽收拾烂摊子。
见林成虎离座来拦他,徐悠忙说:“你们都挺忙的,我就不坐了。咱们有空再联系吧。”
林成虎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侧过头用一种几乎是恶狠狠的目光盯着庄少东,同时给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使眼色,示意他们统统滚蛋,有多远就滚多远,以免无辜中枪。他有预感,徐悠这个人来疯今天是有点儿压不住脾气了。
庄少东不怎么情愿地舔了舔嘴唇,眼神郁闷地看着徐悠说:“徐工,我想,我们之间恐怕是有些误会的……”
徐悠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请你不要随便拿自己不懂的词语来忽悠别人。我建议你上百度搜搜‘误会’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少东飞快地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留下来的刘总和苏成泽,心里简直郁闷到了极点。眼下这个烂摊子,苏成泽是不用指望了。设计院也明确表示收拾不了,这里面牵扯到太多横向变更的东西,他们没这个能力。
徐悠甩开林成虎转身就往外走,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男人的声音用一种颇为忍耐的腔调低声说道:“徐悠,我向你道歉。”
徐悠的身体蓦的僵住。片刻之后才回过身看着庄少东,脸上流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什么?”
庄少东已经站了起来,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向你道歉。”
“道歉?”徐悠静静地看着他,眼里讥诮的表情慢慢地被一抹苍凉的神情所取代,“道歉有个屁用啊,庄少东。”
庄少东侧过脸微微叹气,“对不起。”
徐悠的眼神晦暗不明,良久之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没用的。我不会帮你。绝对不会。”
这句话一说出来,林成虎的脸色也变了。他原本打的主意就是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把徐悠请回来,但是看他现在的意思,跟庄少东竟然是一副有你没我的劲头。
这可怎么办才好?!
庄少东双手撑在桌面上,十分诚恳地看着徐悠,“徐悠,投资这个项目的,是整个庄家。”
徐悠自然听懂了这句话里隐晦的暗示,这让他几乎发笑,“你的意思是:生意是整个庄家的生意?”
庄少东点点头。徐悠话语中不确定的反问让他心里微微生起一丝希望。
徐悠确实有些不能确定了。他侧着头,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庄少东,“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真小人,现在看来,你已经改变风格走伪君子路线了。”
庄少东的脸色微微一僵,“你什么意思?”
“很明显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徐悠摊开双手看着他,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凉,“如果生意是整个庄家的生意,为什么你要处心积虑地挤走庄仕杰,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