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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在那里待了多久,即便现在认知到了「时间」也不清楚。
说起来身处那里之时的我,理应连「黑暗」的感觉都不曾拥有才对。
不知何时与「光明」相遇,以那一刻为分界线我才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是在黑暗的地方啊”。
这个世界,往往都是这样。
与新的事物相遇,才开始理解过去所见之物。
与「今日」相遇方才知晓「昨日」,与「清晨」相遇方才知晓「夜晚」。
与「冬季」相遇方才知晓「夏季」,这也是不久之前的事。
没错,当掌握了我所知晓的事情之后,我才初次,觉察到了这个世界正在不断地发生着戏剧性的变化。
代替此前一直支配着周围的黑暗,这个世界不知何时就被多种多样的事物填满了,只在一眨眼之间就改变了其身姿。
在结束了第一次的眨眼之时,我对于此前从未认识到的这个世界,第一次产生了兴趣。
重复着明暗交替的「天空」。
吸纳倾注而下的日光的,闪动着蓝色光辉的「海」。
朝「大地」落下的「雨」。
在其之上出现的「生命」。
虽然没有人告诉我该这么做,但我却还是远眺着这个世界上出现的「那些事物」,像是解开绳结一般不断理解着,那一个一个的事物究竟是什么。
我只是单单地理解着,这些不断出生,而后又再腐烂的万物……我想我大概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在做着这样的理解工作。
那可真是,长到能够让世间任何一个能称作基准的事物都可以被磨灭的时间,在这期间我都一直持续地注视着这个世界改变它的容貌。
然后在某一天,我发觉了。
思考一旦开始运转,便激烈地拒绝着再停下来。
当我想要像在黑暗之中的那时一样,什么都不想地继续待在那里的时候,记下了「知道的事情」的我的脑海中疑问开始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
“这个是什么”
“那个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在这里”
我既没有抑制住好奇心浮出的方法也没有抑制它发展的理由,只是委身于满溢而出的疑问之中,日复一日地继续着理解的旅途。
*
有一天,我进入了洞窟之内,沿着狭长的直路前行,抵达了一个沿湖展开的宽阔空间。
头顶的岩壁上裂缝四处可见,从中倾泻而下的阳光,闪烁不定地照亮了湖面。
紧紧盯住淡淡的光线照射下的一点,看到水面上映出了小小的影子。
那摇摇晃晃地,简直像是在注视着我这边一般的样子,呈现出与我至今见过的所有生物都不甚相同的姿态。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生物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无论有怎样的生物存在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然而,让我感到吃惊的是,那个生物让我觉得它似乎“认知到了我的存在”。
“被某物所注视”,对于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不知为何我至今碰到过的生物,同种类之间似乎都能认知对方,但能够人认知到我的生物却一只都没有过。
然而这个影子,明明没有「眼睛」,却像还是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我的兴趣涌了上来,与那道影子面对面地看了一会儿,旋即发现那无疑正是我自己的身影。
我受到了冲击。
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呢。对于我也跟其他的存在一样,有着自己的身形这件事。
与「自己的样子」初次邂逅,让我的脑袋被好奇心填满了。
“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样子的啊”“这里是怎么了”“为什么是这种样子”,我这样想着将自己的身体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然而,脑袋中浮现出的那些问题,我却一个也答不出来。
真是不可思议的感觉。
对于「自己」的事情完全不理解。
明明对于之前的其他存在都理解了……
“到底,是谁创造了我呢”
恍然浮现出的那个疑问,短短一瞬就被我脑中的思考掩埋了。
从近处着眼,我可能与那些不知何时出现的「生物」属于同一个范畴。
可是,如果那个范畴中包含了我的话,那么产下了我的存在也应该存在于某处,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却至今还未与之相遇过。
说起来我还观察过「生物」的起源。从这点来说,我跟那些家伙的诞生方式也有着根本的不同吧。
并且,那些家伙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变得无法保持身形,还会在一眨眼之间就迎来消逝,然而我至今为止都不觉得自己可能会迎来那种结局,从这点来看,也许认为我是与它们完全不同的「某物」会比较合理。
然而……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
直到现在的现在为止,我都一直将眼前出现的一样样事物互相联系起来,不断进行着理解,然而对于「我自己」的事情我却从来都没思考过。
想要对浮现出的这个疑问做出某种解答,我终于开始动真格地思考起来。
阖上双眼,沉入眼前蔓延开来的黑暗之中。
想起了与之十分相似的,那个时候的黑暗。
抵达了。
再一次从头开始。
*
到底过了有多久呢。
为了能够对「我自己」进行说明,我已经在这里,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追忆之旅了。
依靠迄今为止储备起来的所有知识,依序向庞大思考那一条又一条的轨迹摸索。
感觉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不对,在我身上那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的,但就是让我有了此种感觉的,漫长而又漫长的旅程。
然后,那仅以好奇心作为动力的思考旅程,也终于要抵达终点了。
从我能够想起的最初开始,到我在这里闭上双眼的那个瞬间为止,我将它无所遗漏地搜寻了一遍。
然而结果却……
“……搞不懂”
不觉地从口中冒出这个结论,要说这就是我自己给出的答案,未免也太让人沮丧了。
总之我总算明白了“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对我做出说明”这件事。
对于大致的事情,明明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却还是没能理解,这种事情至今从未发生过,这次是怎么了。
回忆来来回回地在同一个地方兜着圈子,但答案却还是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老实说,我居然要面对这种让我从头到尾都无法做出解答的问题,真是让人火大。
让人火大……吗。
这说不定,也是回忆的副作用之一。
我这样想着这才将思绪放松下来,时隔些许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水面上,依旧映照出我的身影。黑色的影子。那是一个,没有头没有脚也没有尾巴的,只有黑色的存在。
而这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外形,终于开始让我方才所感受到的那种火大的的情绪加剧起来。
就算只有外形也罢,如果能是更加方便理解的形态就好了啊。我。
有头、有脚……如果是这样的姿态的话,说不定就能比现在的容易说明一点啊。
我像是自嘲一般地这样想着,突然之间水面上映照出的黑色影子上出现了两个模模糊糊的红点。
那是犹如将生物的血,点亮了一般的颜色
虽然对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感到了少许的讶异,我的脑袋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地运转着。
这个是……「眼睛」吗?明明到刚刚为止都没有的……。
不过,是这样啊。我身上长着『眼睛』啊。
终于有了一点生物的样子,但实际上又是什么呢。如果是跟生物不同的某种东西的话那么究竟……
以新入手的情报为原点,我想要再一次展开思考,然而在这个瞬间我的背后却突然传来石子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虽然是出乎意料的发展,脑袋却还是冷静地进行着判断。
我认识这个声音。这是生物在前进的时候,脚踏地面而产生的响动。
条件反射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看来声音的主人,正在沿着我来时所走的那条道路前进。
那声音缓缓地靠近,听来恐怕是用两足行走的小小的生物吧。数量有几只。
我这样思考着,一会儿功夫之后出现的果然是如我所想的那种的数只小型生物。
然而,这些家伙是我从没见过的。
奇怪的事情是,那些家伙手持「长着火焰的树枝」。
它们大概就是凭借着那些树枝将洞窟照亮,前行至此的吧。
我的兴趣被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方向,那些生物终于向我靠近了。
随着距离的缩短,它们被火焰照亮的身姿越发鲜明了起来。
它们的身上,像毛皮般地缠绕着某种将有机物以纤维状编织而成的东西。
除此之外,腰间还携带着可能是护身用的,有意识地切割而成的矿物。
从它们对火的使用状况也能看出,它们似乎是相当具有智慧的生物。
那四处扫视的举动,大概是在防备着什么。多半是在警戒着捕食者之类的吧。
那种大小的身体,感觉一旦碰上大型生物,眨眼之间就会被整个吞下。
我想着这些继续看着,那些家伙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要照亮我所在的方向一般举起了火,发出了大叫声。
像是马上就要被吃掉了一般尖锐的叫声。我吓了一跳,拼命地思考起来。
怎么了!?这些家伙发出叫声究竟是打算干什么!?
这些家伙却完全不顾正在思考的我,一边继续发出叫声,一边来回挥动起了手中的火焰。
黑暗之中,茜色的残光在空中左右舞动。
『火焰』
那是『烧灼』物体的东西。
这一点我明白。只是,这些家伙为什么要挥舞那种东西呢?
那简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赶走一般的举动,我完全无法理解,直到那被挥舞着的火焰的尖端碰到我的瞬间,我才唐突地明白了个中含义。
沉着的思考停止了,至今从未体验过的惊人感觉填满了我的脑海。
『好烫』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像是在剧烈地闪烁着一般的那道尖锐的感觉,让我大为混乱。
这到底是什么!?
好痛!
好烫!
理解不了,好痛苦,无法忍受!
眼前被火光所照亮的生物,瞪大了眼睛,确实地将我捕捉了进了它们视线的尽头。
被强烈的痛楚填满了的脑内,名为战栗的糟糕感受四处游走着。
我慌忙后退,挥起的火焰没有对我发起二次攻击,在空中划出橙色的线。
我扭动身体想要再拉开一些距离,然而被烧伤的地方抽痛着,让我使不上劲。
我无法,从这苦痛的海洋中逃离。明白了这一点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该怎么办。
迄今为止,我应该没有被火烧到过。
别说是烧到了,我甚至连跟事物接触的经历都未曾有过,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拼命地让脑袋运转,但这身体上新印上的名为「恐惧」的感觉,却不断地阻碍着思考。
生物虽然对我的突然躲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