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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薇的隐私(10)
最后,国家拿出了一部分补偿款,和转包矿场的钱一起,赔给了那些受伤和入股的矿工。因为缺口太大,每个人也不过赔偿了十之七八,余下的自认倒霉。
自此,小安薇仍像父亲在家时一样,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做两个人的饭菜,每次上学或放学前,都先要叫一声“爸,我去上学了”或“爸,我回来了”。
她仍然和从前一样,门门功课第一名。
父亲本来也没留多少钱,这样的生活持续几个月后,安薇终于捉襟见肘了。为了生活,不用上学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到矿场打零工,以赚取微薄的生活费。
有一天,两名矿工聊天时说:“安家的丫头真可怜,还在等她父亲,她父亲即便没死,欠了那么多钱,恐怕也不敢回来了。”
恰好被安薇听到。她的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冲到那两名矿工面前,哽咽道:“叔叔,我爸爸还活着!而且你们放心,他一定会把欠大家的钱还上的!”
这之后,安薇开始觉得,爸爸之所以不敢回来,是因为欠乡邻们的钱,所以她拿了一个本子,逐家逐户去统计父亲所欠各家各户的账目。
她决定自己替父亲还钱,这样,爸爸就敢回家了!
大家都不相信一个小丫头能还上这么多钱,所以谁都没有把这事当真,只是因为她太过执著,这才配合她,把欠款数目统计了出来。
大家都可怜这个小丫头,怕巨额数目吓坏她,所以统计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地少报一些。尽管这样,总数对十六岁的安薇来说,也是惊人的数字。一共有九十多万元。
每个人都对安薇说:“孩子,好好学习吧,等长大了有出息了,将这些钱还上就行了。”
“不,我从现在起,就会慢慢还大家的!”安薇咬咬嘴唇,坚决地说。
她说到做到,果然从这个月开始,所有的业余时间,她都四处找活干,赚到的钱,除了自己留一部分生活费外,余下的都攒起来,随时准备还款。
矿场领导也被这个小丫头打动了,尽量给她安排轻松的工作,结工资时,也总会多给一些。
安薇的隐私(11)
欠钱的矿工中,最困难的要数赵军锋家了。因为那次事故,赵军锋的父亲是操作失误的员工之一,所以赔他的钱并不多,连医药费都不够。
1998年8月,赵军锋收到了中原大学录取通知书,全家不喜反忧,赵军锋的父亲失去了劳动能力,家里锅都要揭不开了,如何上大学?思考再三,全家决定让赵军锋放弃读书,由他到矿场上班,补贴家用。
听到这个决定,赵军锋死的心都有了。
正在这个时候,安薇来了,谁都想不到,她竟然拿来了她的第一笔还款,恰好够赵军锋的学费。
看着当初那个娇嫩的小公主,如今脸也黑了,手也粗了,衣服也破了,赵妈妈辛酸地抱着她哭了。
无论赵家怎么拒绝,安薇还是留下钱离开了。她说,若爸爸知道矿工子弟因为那次事故而失去了前程,他会难过的。她要替父亲把损失减到最少。
此后,赵军锋在中原大学每个月都能按时收到安薇寄来的生活费。
几个月后,安薇忽然也到中原市了。她说爸爸欠钱的那些家庭中,有不少孩子这几年都要考大学了,她决定先尽着有学生的家庭还债,但在矿场打零工赚的钱毕竟有限,所以她跟学校请了长假来中原市打工,业余时间自学,只每学期回去参加考试。
但一个没有学历的小姑娘,如何能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原市立足?其时已是寒冬,她穿着薄棉衣,白天穿梭在大街小巷,晚上没有住处,她就避开宿舍管理员,躲到赵军锋的宿舍里。
舍友们也都很喜欢这个自强又漂亮的女孩,一起替她打掩护。安薇睡在赵军锋的床上,赵军锋和别的室友挤在一起睡。
中原大学宿舍管理很严,晚上十点,宿舍管理员会统一查寝,主要是看看有没有人夜不归宿,有没有人带外人进来住宿。
为了不让管理员看到,每到查寝的时候,赵军锋便会暂时回到自己床上,和安薇钻一个被窝;而安薇全身都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因为赵军锋睡的是上铺,所以管理员每次都没有看出破绽。一等管理员离开,赵军锋也便立即离开,让安薇单独睡。
安薇的隐私(12)
这便是后来,赵军锋在电话里对江肖城说的:“你别得意,又不是以前我们没在一张床上呆过——”
这句话,让江肖城耿耿于怀了许多日子。
但对当时的安薇来说,她确没有去处,工作一时又没有找到,身上也没有钱了,若不住这里,她就要露宿街头。寒冬腊月的中原市,泼水成冰,还不把她冻死?
原本,安薇住在赵军锋的宿舍里,与大家相安无事,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但有一次,安薇白天为一家饭店洗了一天的碗,晚上特别困,偏偏那天的宿舍管理员因为一点小事,在宿舍里大发牢骚,半天也不离开。
安薇熬不住,在被窝里睡着了,甚至还发出了细微的酣声。
赵军锋怕宿管听到,忙在被窝里伸出手去推她,手却不小心触到了她的胸上。她轻轻翻了个身又睡着了,也不再打酣了。赵军锋刚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下来。鬼使神差,他的手忍不住,又轻轻地向她的身体上抚去。
这一次,安薇醒了,她用手挡开了赵军锋的手。
赵军锋知道安薇发现了,吓得身子都僵了,鼻尖上冷汗直冒,真怕安薇当场便翻了脸。
但安薇一直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宿管离开,宿舍里关灯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安薇都没有异样的表现。
赵军锋慢慢放下心来。
然而,傍晚的时候,安薇却给他的宿舍打电话,告诉赵军锋,她不回来住了。她已经找好了管吃管住的工作。
事后,无论赵军锋怎么道歉,无论多苦,安薇再没有到他的宿舍住过。
但对赵军锋,她仍然视他为兄长,按月给他送生活费,一点点地还着爸爸欠他家的债;学习的时候有什么不懂的,也向他请教。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安薇换了几十份工作,饭店里洗过碗,公司里做过保洁,私人家庭里做过保姆,工厂里做过计件工……
而且,她也从未放弃她的学习。
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傍晚时分,她为自己买了一块小小的生日蛋糕,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慢慢吃掉。看着华灯初上的都市,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她忽然哭了:“爸爸,你在哪里?你还好吗?等我把你的全部债还掉的时候,你会回来吗?”
安薇的隐私(13)
除了学习,赚钱替父还债成了安薇唯一的精神寄托。
但已经一年多了,她才赚了一万多元钱,连赵军锋家的债都没有还完,如此下去,等自己老去,只怕那钱也还不上来了。那还怎么见到爸爸!
安薇看着自己已经变得粗糙的双手,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和父亲的对话。
那时候,她问爸爸:“为什么咱们家一点都不富裕,你还要让我学钢琴,学跳舞,吃的穿的也都是小朋友中间最好的?爸爸,我不怕吃苦,你不用这样宠我。”
爸爸笑了:“孩子,你知道母鸡和苍鹰的区别吗?”
“当然知道。母鸡只会在地上跑,而苍鹰却能蓝天上飞。”安薇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
“不完全对。他们的区别在于,他们的眼界不同,母鸡饿的时候,只会在自己眼前几米内的土里刨食,而苍鹰饿的时候,却能翱翔在高空,俯视着方圆数十公里的地方。所以,爸爸这样对你,不是宠你,而是在培养苍鹰呢!”
看着小安薇似懂非懂的样子,父亲又给她讲了一个穷哥哥和富弟弟的故事:
穷哥哥身上只有几个便士了,他拿这点钱买了一堆最便宜的食物,然后高兴地想,至少这两天不会饿肚子了!
富弟弟身上也只有几个便士了,他拿这点钱,到咖啡厅里要了一杯咖啡,坐了一下午,一边从容地看咖啡厅里提供的报纸,一边思考着出路。后来,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很适合自己的招商信息,他第二天便去谈合作去了。
虽然接下来的两天,穷哥哥没有饿肚子,富弟弟却连一块黑面包都没有;但富弟弟却抓到了一个机会,从此翻了身,成了富人。而穷哥哥,一直都那么穷。
安成功告诉安薇:他最看不得的,是有些人,稍受一些挫折,便整日扮一脸苦相,忍饥挨饿,叽叽歪歪。人活一口气,这样的人的精气神儿没有了,你还指望他有什么出息?不管有多苦多穷,先把自己照顾好了,光光鲜鲜的,开开心心的,别人也敢靠近你了,有机会也才敢给你……
想起父亲当年的话,刚刚十八岁的安薇忽然豁然开朗。看看自己的打扮,她觉得惭愧,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保姆、洗碗工、打杂的……自己多像父亲说的那些只会在土里刨食的母鸡啊!
安薇的隐私(14)
从这以后,安薇开始改变,她不再干这些只会出卖廉价劳动力的工作,她给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去应聘公司白领,她去应聘企业形象,她去应聘代课老师,工作轻松了,赚的钱反倒多了起来。
不久后,她还有幸成了彭海经纪公司的签约平面模特。而且,她有一支好笔杆子,她还兼了几份报纸的特约通讯员工作。
业余时间,她抓紧学习,学校也一直很关照地保留着她的学籍。
20岁时,安薇成了矿区里的一个传奇。这一年,她还完了赵军锋家的债。还有六七家特困户的账,她也还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完全靠业余自学的她,竟然考上了中原大学新闻系。
这个时候的安薇,就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从进校门的那一天起,她就成了最引人注目的人物,被好事的同学评为“中原大学五十年来,五百年内,最美丽校花”。
当然,这是夸张之辞。安薇的美丽,一是因为她的长相,二是因为她的自信,三是因为她的能干。因为过早在社会上打拼,她褪去了大学女生特有的青涩,她是成熟的,性感的,迷人的。
她不再占用学习时间工作,所有赚钱的任务她都放在了课外。
大学期间,她的事业也不断开花结果,她不但仍兼职做着她的模特,她还客串本土的电视短剧拍摄,在广播电台和酒吧做主持人。
因为她涉及的职业多是外人眼中的是非圈子,为了自保,她学会了喝酒,她学会了与男人周旋,学会了应付形形色色的环境。
她知道,有些场合,你越是怕,就越会引起那些坏人的兴趣;而你大大方方的,来去自如,反倒会让那些人觉得你有什么后台似的,不敢动你。
她的貌似开放,不是放浪,而是一个弱女子行走江湖后所悟出来的护身之道。
“我敢以性命做保,安薇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赵军锋动情地对江肖城说,“正因为我知道她的底限,所以我视她若天人,爱她入骨,却从不敢向她表白。”
江肖城听着安薇的故事,内心是是感慨的,感动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安薇那娇艳的外表下,却有着这样的铮铮铁骨。
安薇的隐私(15)
安薇读本科时,赵军锋读硕士。安薇本科毕业后,赵军锋读了博士。在安薇面前,赵军锋是自卑的,他从不敢表达他的爱,所以一直努力进取,他想等自己功成名就了,他就有勇气向她求爱了。
赵军锋在安薇面前,扮演的是一个大哥哥的身份,但凡她需要他的地方,他都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