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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八门的嘴脸,五花八门的神情。
实在滑稽。
“咳,海之啊。”
到底有人开了口。
七人之首,族中辈份最高亦是活得最久的人,我该称呼一声四叔的,总也死不了的老头子,慢吞吞地拨了一下茶渣开了口。
“族里的事,不好叫个外人听了去。”
呵,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口头上的下马威,没了别的能耐。
“他是我的孩子,是冠了我名号活在这世上的。”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这些个老古董看不透,也没那个机会再看透了。只是,海之啊,你毕竟是一家之主,这些个年了却没留个一子半孙的,将来偌大产业要谁来支撑?”
“四叔教训的是。海之是办事不力了些,否则也不会叫叔叔们一把年纪了还要千里奔波跑来这公海上做些苦力事。”
老头子眼角一抖,低了头去继续拨弄茶渣,倒是不再开口找不自在了。剩下的六位各自交换了下眼色,才像突然发现庭下还跪着人样重新开了口。
这次来的,是七叔。
“海之啊,二十多年前叶伢子一家葬身火海,这些年多亏了你帮忙查找清算,才总归替他们一家找出了凶手。赫家这一闹,着实可恨了些。你说,剩下的这些个人,该怎么处置?”
“海之只是略尽绵力帮忙找出了元凶。毕竟都是一家人,该怎么处置,还是看叔叔们决断吧。”
几个老朽们再度交换了眼色,却似放下重担样同时舒了口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按族规处置罢。把他们押下去。”
话方落,一边候着的手下们便三两着上来驱赶一众赫家人。大约还有些血性未泯的,被推搡出大厅前狠狠看回来,眸子猩红。
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胜者为王,亘古不变的理。
这会,修砚已经倦得很了,整个人都倚在我肩上,一点声响都没有。瞧他难受的样,我也跟着不舒坦,只想着快些结束这无聊的族会好带着修砚回房睡觉。
只是没想,宴会厅的门会被二度推开。
当六九,不,该说是叶修礼走进来时,我其实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不是惊讶着他敢自动现身并且摆明是将筹码压在了那七个废物身上,真正让我惊讶的是,他明知道自己会满盘皆输了却还有胆量再度回到我的视线中。
当真是愚蠢致死。
老头子咳了一声。
“前些日子,他找到了我们。也就是在那会,我们才知道,原来当年叶家还有偏房的人活下来。海之,他可是真的叶修礼?”
“嗯,没错。”
我保持微笑,彬彬有礼,给他们所有人需要的答案。
“那,修礼说的都是真的?当年是你救他出了火海并且送他去赫家?”
叶修礼远远站着,面无表情地看过来,那视线却像蛇信样嘶嘶作响地缠在修砚身上。
“当初情势危急,为了保住叶家最后的血脉,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的回答让老头子甚是满意。
“海之,你做得很好。叶家虽然败了,产业却没损耗多少。这些年也多亏你出力才能保住那些个产业不败。如今赫家没了主心骨,名下产业也该有人管才是。不过,若是三家事务都压在你身上,你也累得狠。既然叶家还有子嗣,我们几个老骨头商量了一下,觉着还是就让修礼去管他们叶家的事务,也好帮你分担一些,你看如何?”
不动声色里扶持了他,与我分庭抗礼吗?
呵,可笑。
“叔叔们对修礼寄予厚望,修礼自然会拼尽全力去复兴叶家。不足的地方,日后还要海之哥哥多扶持才是呢。”
叶修礼当真说得彬彬有礼。
我也笑,顺势将修砚整个搂进怀中好让他偷得小会安逸。
“要做叶家的当家,不难。叶家的产业,我也会尽数归还。只是,在那之前,我只说一句,那家的家规,永远对叶家当主臣服,而叶家当主,是要拥了花名册来号令诸家的。”
“话是没错。”老头子眉头皱了皱。“只是当年一场火将叶宅烧得丝毫不剩,那花名册又怎么能留存?”
“四叔,您也知道,族规如此订下,而我们那家向来是族规的拥蹙,所以说,凡事还是照着族规来走得好。”
几个老头子面面相觑,至于叶修礼,笑得意味不明。
而我的修砚,这会在怀中似乎终于放下心来熟睡过去。尽量小心着抱他起身,我还是尽职尽责地提了最后一点建议。
“据我所知,那花名册还存在世上。不仅如此,花名册真正该被继承的人,也尚存于世。海之不才,恰好查到了那人的名讳,叔叔们如果觉得妥当了,就差了修礼去将他请回来执政吧。”
想了想,我做恍然大悟状。
“对了,那人名唤花非花。”
☆、章回 十
回程的几个钟头里,修砚一直在睡着。可是,我却觉察出他的不安。那种感觉其实很奇妙,纵使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个体,某些瞬间里却会有心意相通的感觉。
一如现在。
我知道他的不安来自哪里。是的,我知道。纵使我的孩子现在已经痴傻,但当某些刻入骨中的东西再度浮现时,他脑海中那道为了自保而设置的机关还是会被触发。
而现在,触发他的不安的,是一个人名。
一个,没错。
先前在宴会厅里,我只说了一个名字,花非花,那个与他肌肤相亲二十二年的男人。而那名,却不是能触动他的名号。
是了,我很确定,我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包括他自己。如今,除我之外,唯一能触动到他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是叶景墨,他那死了二十二年的爹。
他的不安,他的恐惧,竟然是来自一个死去多年的人。
我想笑,笑不出来。
房间内很安静。没有开灯,但是借着窗外的月光,视线倒没有多少阻碍。怀里的人一直睡得深沉,呼吸均匀,可在我低下头时,却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即便在梦中也不安地跳动着的眸子。
我知道他不安,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安。可是,我不知道的是他为了什么不安。
我更无法解了他的不安。
那时,原来你也不是万能的救世主。
这个时候,苏泽的话却突然回放了起来。
“你要想好,到底什么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我明白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对一个或疯或傻的人,什么样的下场会最好?就让他那么疯傻下去?或者干脆慈悲地解决掉他的性命?
我选择了前者。
可是,在我的欲盖弥彰背后,还有第三个选择。
让叶修砚,活着的完整的叶修砚,回来。
“修砚,这次,你来告诉哥哥好不好?你想要就这么快乐无忧地活下去,还是,做回你叶家当家的身份从此挣扎一生?”
我小声地问着,并不指望他给我回答,却没想他居然就在这时睁开了眼。
修砚醒了,小幅度地抬了头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贴在自个儿的胸口,脸上带着茫然,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不舒服?”
他犹豫着点头,又茫然着摇头。
他的茫然与无措,却似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心里。这次,我的修砚却没有犹豫地抬了手来按上我的眉心,用力地压着,带了些说不出口的焦躁。
那一瞬间,我忽地有了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豁然。
为什么要纠结太多?为什么要瞻前顾后?为什么,要痛苦?我在俗世里挣扎了近四十载,双手染满血腥,为的只是让我的修砚能如孩子样轻松地活在这世上。
如今,他真正纯洁如孩子,在我的臂弯里安然度日。这些,都是我要的。
我怎么能再让这一切烟消云散?
想通了,眉间的褶皱也瞬间消失得干净。修砚大约还没反应过来,只保持着姿势不变。我笑,拉过他的手到唇边细细地吻,倒是换来了他消失多会的无声笑。
“砚宝,就这样跟哥哥过一辈子好不好?什么都不管,日日夜夜留在哥哥身边,做哥哥的宝贝,让哥哥可以疼你爱你一辈子。”
修砚,我知道的,你会答应。
出乎意料,修砚却没有像往日样笑眯了眉眼快快点头,反倒是一直安静地看回来,眼里晶亮一片。
“砚宝?”
许久之后,我听到了一声颤抖着模糊着不成章却让我瞬间失了控的话。
我的修砚,在用自己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他说,爱,好。
人在遭遇了极大的情感波动时,其实是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回应的。无论惊恐到极致或是欣喜到癫狂,全身血液在瞬间涌到脑部,过去了便是地狱或天堂,哪里会有电影桥段里的歇斯底里?
我也是。
呆滞了很长时间后,修砚悉悉索索地凑近了来亲我的眼周。温热的唇,还有渐渐清晰了的湿润。这个时候,我才发觉,竟是落了泪。
这是修砚自醒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往日里发声器一直戴在他的颈子上,却永远不会变成他表达的工具。他会笑会任性会佯怒会撒娇,独独不会开口说出自己的心。
今夜,在我最无措的时候,他给了我这个世上最有力的依靠。
我能做什么?
只能把他拥进怀里,像过去的无数个日夜样,死死拥进怀里,虔诚地感谢着上苍,给了我这样的珍宝。
修砚,如果这世上有救赎,那么,是你。
☆、章回 十一
凌晨四点过一刻,游轮回到了外埠。
黎明到来前,恰好是一日内最黑暗的时候。下船的瞬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血色黎明那种无聊事。虽然很想当作笑话一个来自嘲一番,心底窜起的那点不对劲却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不仅是我,就连修砚都不对劲。紧靠在我身边亦步亦趋的,人却无意识地四下里打量,一双眸子诚实地透露出慌张与无措来。
“爷,有些不对劲。”
跟我上船的阿青凑过身来低声耳语。阿青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跟在身边很多年,风里雨里也走得多了,直觉更是准得很。而这会,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不对劲。
偌大的码头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不闻声。身后停泊的游轮亦是熄了马达暗了灯,独独没有第四个人从上面走出。就在那一刻,我忽地明白了萦绕心头整夜的惑到底是为了哪般。
兴师动众的将族会搬到了游轮驶上了公海,不是为了无聊。叶修礼出现在游轮上也不是整出戏的高潮,不过插曲一支。真正的高潮,该是游轮靠岸后的瞬间,提前埋伏好了等着我跳下陷阱的这一刻。
原来,今夜唱的这整出戏,不过是为了要那时的命。
前后不过片刻的光景,想通了,倒是释然了。也难为了那一帮快要作古的老头子们,竟是落魄到需要借了外人的手来除掉我这小小当家。日子选得也不错,月初时分,又是在黎明前,天上不见一点光亮,再熄了游轮上的灯,要杀我,易如反掌。
现在,我们三人,站在旋梯上,离地还有两米七阶。
阿青再度压低了嗓开口。
“爷,车子就停在码头上,统共三百码的距离。阿川一直留在车上,不管死活如何,我想法子冲过去把车开过来。在那之前,您想办法自保。”
“我知道,你小心。”
阿青应一声,纵身跳下旋梯便朝车子方向狂奔而去。一点都不意外密集的枪声会在瞬间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