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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协议赔偿了一万元丧葬费。大家当然不满这个判决,当时大师兄根本没过马路,而是站在人行道上被撞的。
老韩查出事发当晚,那名司机去喝了交管局领导的生日酒,在场有很多人却没人愿意作证。甚至后来那个至关重要的监控录像也被人删除了,据说是系统故障。失去了证据只能不了了之,没多久肇事司机又开始上路赚钱了。
没人咽得下这口气,老韩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了结这件事。设局之前,先充分摸清了这个司机的为人:贪吃,嗜酒,经常借口没零钱而昧掉客人的小钱,是个非常爱占小便宜的势利小人。正因为此人拙劣的品质,才为他度身定做了这个局,也正因为这个局,老韩发现了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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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遇上了就会一辈子在一起,生死相随,有些人一见面就会吵架,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还有的人,比如老韩和陆钟,他们见到对方的第一面就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相熟以后,陆钟甚至怀疑他和老韩是不是前世的父子。
“我也没什么见面礼,就给你开个小灶吧。”老韩也觉得陆钟颇合眼缘,“你觉得干咱们这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经验和想象力吧。一个优秀的老千必须有丰富的经验,有想象力才能创造出与众不同的骗局。”
“你说对了一半。君子以德服人,老千却需要以貌服人。出众的外形绝对是最好的敲门砖,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对象的注意力,很多后续工作就没法开展。”老韩语速不快,想让陆钟更好地听懂这些内容。
“您是指衣服和化妆吗?”陆钟想起了胖男人和老韩的假胡子。
老韩摇摇头:“不完全是。没气质,穿上龙袍也不会像太子,衣服和化妆都需要,但更需要的还是内涵和笑容。”
“内涵我理解,可是笑容……”陆钟不得其解。
“你觉得男演员中谁扮演老千最合适?随便说,中国的,外国的都行。”老韩像个好老师一样谆谆善诱。
陆钟想了好一会儿,才认真答道:“我觉得周润发合适。他在很多八九十年代的老电影里就是个心地善良又单纯的好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扮演赌神和杀手之类的狠角色也很到位,亦正亦邪。对了,他演过一部《姨妈的后现代生活》,戏里斯琴高娃大妈心甘情愿地被他骗光了积蓄,给我印象很深。”
“那你觉得周润发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表情?”老韩继续提问。
“是笑。他的笑实在太有魅力了,大笑,微笑,傻笑,痴笑,严肃的笑,稳重的笑,阴森的笑,每部戏里的笑都不一样。如果他真的当老千,我怀疑被他骗了的人还会帮他数钱。”
“妲己一笑,纣王失江山;杨贵妃回眸一笑,从此君王不早朝;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弄诸侯;就连唐伯虎,也为秋香三笑卖身当书童。笑的威力足以倾城倾国,有时候权力和武力都不能解决的事情一笑就可以搞定。记住,衣服可以被脱去,妆容也可能花掉,只有笑最原始最强大最不需要本钱,谁也拿不走。”老韩微微眯起眼睛,正色道,“所有成功的骗局最关键的就是——模拟真实。我们要做的就是演戏,把戏演到以假乱真距离成功也就不远了。一个优秀的老千,绝对是超一流的演员,我们是真正的表演艺术家,没有潜规则,不想出名,还没有彩排,一旦开演,就不能喊咔。演得好会赚到钱,演不好,不仅身败名裂,还可能丢了性命。我们也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必须离群索居远离亲友,甚至可能孤独终老。你,有这个思想准备吗?”
“师父……”陆钟只觉醍醐灌顶,这半年来,他一直渴望遇到的就是老韩这样的人,此刻已激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好。第一课到此结束,家庭作业就是回去对着镜子笑三个小时。有空把周润发的电影再看一遍,好好琢磨他是怎么笑的。什么时候笑到能骗了人,还让人还帮你数钱,就可以正式加入我们的队伍。”老韩轻轻地拍着陆钟的肩,露出一个优雅的绅士微笑。
帅呆了!陆钟从不知道男人看男人也会看傻眼,而且对方还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男人。
“师父,我一定努力。”陆钟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拨云见日的笑容,只有迷失之人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第十八章 来者上宾(1)
A
“师父当年教诲我至今记忆犹新,如果不是您,我现在还是个街头小混混。”陆钟看着老韩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跟随老韩的日子里,老韩教给他的不仅是如何当一个老千,也给了他许多父亲才会给予的关怀。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六哥也被人骗过。”司徒颖这才释然,难怪陆钟对过去缄口不提,原来他还有过一段如此不堪的经历。梁融和单子凯也都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陆钟。
“真让我老驼子嫉妒了,你们上辈子没准是亲爷俩。”驼爷杯中的酒早已空了又满满了又空,脸色泛红醉眼朦胧,“时候不早了,你们明天还要启程,早些休息吧。小子,来搀我一把,咱们要比他们更像爷俩。”
小一刀乖巧地过来搀着驼爷,向大家告了辞,一老一小,慢慢地走了。
第二天,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奔赴广西来宾。
广西来宾,地处柳州和南宁之间,公路、铁路交通便捷,市区人口十五万,可在此地从事非法传销的外来人口却有十万余众,这还是保守的非官方数字。陆钟他们的车还没进入市区,就看到了路边一座特别醒目的广告牌:天下来宾,来者上宾。
他们很快找到了驼爷所说的小周,此人名叫周士侠,当年替老韩他们当过风将,帮忙望风,八年前金盆洗手,现在,老家来宾定居,孩子也上小学了。
“韩老大,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那么帅。”周士侠对老韩很热情,当年老韩从不亏待手下兄弟,抽头总比别人多一成,大家都念着他的好。周家本是两层楼的居家房,推翻了加盖成五六层的楼房,最精简的装修,每层楼却可以租到三千八的好价钱。
“反正是租给那些搞传销的,现在银行的贷款利息很低,不盖房子就错过机会了。”当年他背井离乡当老千混饭吃,就是因为老家的经济太不景气。如今来宾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与外来的传销者有关,每天停靠的四十三趟火车,源源不断地从全国各地输送着来此考察所谓项目和被亲戚朋友骗来的人,原本两三百块的房租被炒到上千,连蔬菜也身价翻番。不过,这里有着全国最便宜的手机话费,的士起步才三块,外来人口全都不要暂住证,种种优惠都是为了方便来这里搞传销的外地人。
周士侠答应帮他们去找找司徒颖的表姐,这里的传销者按省份聚居,找起人来不算太难,但需要点时间。
这个灰扑扑的小城并不繁华,街上到处都是三五成群无所事事的人们,操着全国各地的口音。在红水河畔的来宾公园里,数百人占满了上百张桌子,聊得口沫横飞,凑近了一听,全都是讲如何赚大钱的。
“同时见到这么多同行,我有点不习惯。”老韩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相当高的关注度,陆钟意识到大家的穿戴实在太打眼了,尤其是老韩、单子凯和司徒颖,在一大群下岗工人、失业青年和失学少年中,这扮相别说打听消息了,不被人打听才怪。
大家决定先去买几套廉价衣服回酒店换上,把自己弄低调些。他们住的是来宾大酒店,史无前例的低消费,豪华单人间月租三千五,还可以还价。
“看来这次的预算从牙缝里挤挤就有了。”单子凯在大堂里看着账单乐道。
“我得去躺会儿,坐了这么久的车骨头都快散了。”老韩出了电梯就回了房,一路上咳嗽就没停过,现在的确是需要休息了。
“我也累了,开了这么久的车眼睛都花了。”梁融朝沙发上一躺,再也懒得动弹。
陆钟什么也没说,径自回房去。
司徒颖站在窗台上望着楼下如蚂蚁般的传销大军,忧心忡忡。听周士侠说,这些搞传销的日子过得很清苦,很多人饭都吃不饱。有些组织还算文明,碰上比较黑的组织可就是禁锢、勒索,甚至绑架也干得出。
表姐是个性情温顺的人,司徒颖从小到大没见她骂过人,然而这种无害的人最容易被伤害。离开司徒家后,表姐回到老家结了婚。可就在两个月前,表姐突然做起了化妆品传销。为买产品她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包括丈夫当苦力下矿井赚的几万块卖命钱。温顺了半辈子的她变得执迷不悟,所有亲友都反对,她却换掉了手机号码,就此音讯全无。
想到表姐很可能就在这个小城市,司徒颖心急如焚,回房换了件T恤和最普通的牛仔裤就打算出门。意外的是,陆钟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着她。
“我陪你去。”陆钟依然是招牌微笑,他早就料到司徒颖会单独行动。
“不用你陪。”司徒颖还在记恨陆钟让她拍艳照的事。
“那可不行,要是你被那些人弄去洗了脑也做传销,回头来要发展我们做下线就糟了,说什么我也要把你看紧。”陆钟开着玩笑,已经抢先开了门。
B
穿着低调的衣服走在大街上,陆钟与司徒颖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虽然司徒颖脂粉未施,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真正的美女就是这样,穿着二十块钱的牛仔裤也同样光彩照人。
司徒颖心里感激陆钟作陪,但她什么也没说,两人一路无语,辨认着身边每一个可能是表姐的女性。
同为小城市,南平充满了小城市特有的人情味和烟火气,来宾却有种莫名的冷漠。南腔北调的口音全都围绕着一个主题:钱。街边小店里随处可见几百块钱一套的“传销套餐”——粗制滥造的床、桌椅、炉灶、毛巾一应俱全。巷子里也总能见到那些抱着塑料凳子去“开会学习”的新老传销员们,新人们或惶恐或憧憬,老人们则亦步亦趋威逼利诱。
城很小,大半天就可以把全城走个遍,廉价的鞋把司徒颖的脚底打出了血泡,她忍着疼,走得越来越别扭。
陆钟二话不说去路边的店里买了一辆自行车,大大咧咧地指着车后座,“上来,我推你。”
“连个请字也不说,真没风度。”司徒颖噘着嘴坐上去,心里欢喜,嘴上却不饶人。
“有风度的不一定是好男人。”陆钟依然笑嘻嘻的。
“但有风度的一定是好老千。”司徒颖又呛他一句。
“好好好,我不是好老千。”陆钟笑得越发像个老好人。
“但你还算个好男人。”司徒颖心道。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有吃完晚饭出来闲逛的,有出发去火车站接人的,也有刚从火车站接到了人带出来熟悉环境的,在不宽的小路上川流不息。
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陆钟皱起了眉头。这些人也都是骗子,但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去骗所有认识的人,亲戚,朋友,同学,老乡,其中不乏良善忠厚之人。那些好人,出于信任或者善意最终被骗,然后也开始骗人。这种骗局比最厉害的传染病毒还可怕。
走着走着,司徒颖的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对方上来就问:“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你谁啊?”司徒颖心情不好,自然没好气。
“我啊,连我都猜不出吗?”对方又问。
“快说你是谁,不然我挂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