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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鉴兴致勃勃地问起缘故,方知黄家和佃户的租约和别处有所不同。别处是雇农种地,每年和东家三七或是四六分成,雇农变换得也较为频繁;而黄家的,却仔细丈量田土,并按照土质分为若干等分别定价,他家田地的租期通常较长,是无论丰年或荒年都向佃户收取定额的粮食或租金。待到归还田土时再重新丈量田土并评估土质,调整租金。
“这倒是个好办法。”祈鉴沉思后赞道,“固定的租金能使佃户更积极地种地,而较长的租期也有利于他们经营土地的土质,这事说小了对双方有利,说大了则是利国利民。怪不得黄员外比别家经营得好。待我回京后必定将这件事上奏朝廷,在整个大宋朝推广。”
突然想到这个办法,祈鉴心里一阵狂喜。因为这种做法除了会增加全国农作物的收成,还有一样没有说出的好处,那便是它能使朝廷掌握准确的田地数量,将豪强大户瞒报的土地清算出来,增加赋税,充盈国库。
听到他的赞叹后,黄员外很受用地笑了,却又摇了摇手,谦逊地说:“不足道哉!也有农户怨声载道,说是荒年的时候却要定期交租,难以负担。”
灵感之闸一旦打开,所有困难对于祈鉴都不再是问题,“这并不是难事。天灾的风险不是单家单户就能解决的,须倚重朝廷之力。他日若在各地设有官仓,一部分向百姓买粮,一部分让百姓存粮,待到荒年时,百姓便可以从官府领回存粮的双倍。这样不但能防止奸商哄抬物价,也能防止百姓们丰年奢侈浪费,断了后路。”
除了农桑,祈鉴和黄员外又说了些天文地理八卦算经,天南海北地闲话着。他的神经亦关注着藏书阁的方向。但月上九霄,却仍旧没听到漱雪的声音。祈鉴终于忍不住起身去找她了。
藏书阁外的灯亮着,内里却一片昏暗。他行至楼梯口,楼上却没有半点动静。他疑惑地向上张望一番,亦找寻不到灯光的方向。他的心咯噔一下,连忙将木梯放回原位,匆匆爬上楼去。
当他探出头时,漱雪便落入了他的眼帘。她没有笔直站着或是正襟危坐,而是斜靠着窗棂蜷坐在地上,借着清亮的月光翻看一本破旧的牛皮书。这本书是前朝一个精通炼丹之术的太监所着,早已失传,却不料这齐州小地竟然有人珍藏着。
祈鉴突然有些莫名的感动。
漱雪蓦然抬头,见到他,亦无平常的拘谨和距离,欢喜地笑道:“我大概猜到公主的病因了!”
回到州府时,四野已经昏黑,唯子泫的房内仍旧灯火通明。笙平正在烧水,子泫则坐在玉安床边,用热毛巾小心翼翼地为玉安拭去额头的汗珠。
“玉安,”他轻轻吻着她滚烫的手背,“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快些醒来。你曾经答应过我,以后都不会再让我为你而难过,不会再与我分开”
门吱呀被推开,漱雪飞快地走到笙平的身边,急切地问道:“公主中过美人果的毒是吗?”
笙平懵懂地点了点头,“那是宝康公主的恶作剧,公主的性命差一点儿就保不住了!”
漱雪道:“那就好说了。美人果虽然毒性很重,药性却很稳定。”她走到玉安跟前为她诊脉后问道,“公主还中过其他毒吗?”
笙平摇摇头。
这次的事故使漱雪谨慎起来。再次把脉后,她沉默不语,又诊断了第三次。众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蘅冰最先沉不住气,问道:“她到底怎么样了?”
漱雪道:“公主脉象低沉而虚弱,这正是沉在血脉里的美人果毒被引发后的症状。可不知道为何,除了沉脉外,我似乎还把到了迟脉。公主的症状似寒气凝滞,阳气虚损,和这若有如无的迟脉似乎大有关联。”
“这是否和公主的心痛病有关?”笙平忙问道。
这是笙平第二次提起心痛病了。漱雪上次虽认为它和玉安的症状无关,但这次又加入了美人果毒,她却不得不留心了。可仔细诊断后她仍旧不能确定,只能说:“我先开个温和的方子试试。如果没有起色,就要另想办法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患瘟疫的病患也渐渐好转,同时玉安病倒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过这时这个消息已经不会给百姓带来恐慌,相反,大家得知公主因试药而生病,更觉感恩戴德,甚至自发在寺庙设坛为她祈福。
只是玉安服了漱雪开的药方不但未见任何起色,病情却更加严重了。医官们都束手无策,只恳求祈鉴早些向官家急报并安排后事。
一听了这话,笙平立即哭倒在地。而子泫已经面如死灰,死死地抱住玉安的头,不吃不喝不动也不说话。
“子泫,”漱雪走到子泫的身旁,泪水便无法遏制地落下来,“对不起,是我劝说她去试药的,你要是难过就杀了我吧!”
子泫缓缓回过头,看着她泪水涟涟,摇了摇头道:“你不要责怪自己,这是天意。玉安也不会怪你的,比这更坏的事她都原谅了,就更不会怪你的无心之失她若死了,我就到九泉之下陪她,碧落黄泉,我都不会再和她分离”
他的一番话令漱雪几乎心碎。她疯狂地摇着头,医者的良心、女孩儿的自尊心,都不容许她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玉安死去,“子泫,请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治好她!我不要她死,我一定要把她完完整整地还给你!”
子泫迎上她噙着眼泪的眸子,起身将玉安交予她。
“你再仔细想想,公主有没有什么隐疾?是不是对什么东西过敏?”漱雪问笙平,这次的轻率让漱雪吃够了教训,这两天她亦变得更加谨慎小心。
笙平摇摇头,“据我所知,除了心痛病,公主没什么隐疾,除了美人果,也没有中过别的毒”
听到她们的对话,子泫的思绪猛然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上午。那次他和玉安第一次吵架。
“确有人在璎珞送来的参汤里放了美人果,不过被我看破了。我便吃了和美人果差不多症状,却不会伤我性命的紫蚕花,遂了所有人的心意罢了。”
子泫恍然大悟。他给了漱雪一个眼神,她便跟随他走到外面。
“紫蚕花,是紫蚕花。”他压低了声音。
漱雪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紫蚕花她在一本介绍偏方的医书里见到过,性状诡异,遇寒变寒,遇热变热,配以一定辅药后症状和美人果类似,且沉积体内难以驱除。可是这属于旁门左道的药,宫里是绝对没有的,玉安怎么会中这种毒?
子泫不再深说,但知道了病因所在,漱雪回房重新望闻问切后,已经可以对症下药。因为不放心笙平掌握的火候,她便跟着笙平去了厨房。漱雪刚刚一出门,蘅冰便跟了上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姐姐,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美人果、紫蚕花,再加上子泫哥哥的吞吞吐吐,这一切都与六年前玉安公主中毒之事有关。她那时便能想到用那样的招数来对付宝康公主,心机如此之深,如果你救醒了她,她一定会恩将仇报的!”
漱雪蹙眉,“你偷听我和子泫说话?”
蘅冰也不掩饰,“我见子泫哥哥神神秘秘的,便觉得里面有文章。”
漱雪没有责怪她,只道:“至少这次治水过程中我所认识的玉安公主,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何况这次本就是我太急于求成,未行诊断便让她试药,我必须负责到底。”
“姐姐只想着悬壶济世,有没有想过她害死了爹,还要抢走子泫哥哥,你怎么可以”
漱雪陡然变了脸色,“我早和你说过,爹爹不是她害死的,那是他的命。”
“不!”蘅冰大声喊,“你认命,我不认命!爹爹的仇我非报不可!”
“啪!”漱雪的巴掌落到蘅冰的脸上。捂住火辣辣的面庞,蘅冰难以置信地看着漱雪。漱雪却并没有因为这一巴掌而愧疚,此刻她的眼睛里尽是怒气。
“爹爹的仇该记在谁那里?是谁害得他哑口无言投湖自尽的?我一直希望你能够真心悔过,没想到你竟然执迷不悟!”说完她便匆匆下了台阶,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蘅冰站在廊下,夕阳的金光落在她的头发上,使她的面容看起来模模糊糊的。
许久后,蘅冰才离开,却见雍王府上的一个侍卫从外面匆匆而来。她顿时心生疑窦,问道:“这位哥哥远道而来,莫非京城有急事?”
来人见是蘅冰,便也没了防备,道:“梅二姑娘有所不知,宫里头出了大事!皇后给五皇子下了痴呆药,又打伤了官家,中书省的大人便联名上书要求废了皇后,小的离京时宫里已经在拟定废后的诏书了!”
蘅冰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道:“尚美人现在怎么样了?”
侍卫道:“皇后被禁足,官家已经下令将五皇子送回尚美人的金华殿了。”
蘅冰心里有了数。祈鉴和祈钧若此刻快马回京,皇后的案子就会再添枝节。为今之计只有先瞒着拖住他们,能拖一天是一天,她指了指西边的厢房道:“可不巧了,雍王和荆王都出城去了,明天才能回来。小哥哥奔劳一天,先去厢房休息,明早再禀告雍王吧!”侍卫听她说得有理,辞别后便匆匆离去。
蘅冰的目光跃过雕梁画柱,只见西天残阳如血。
“尚明珠,除掉了杨美人,又除掉了皇后,今后我再也不会受你要挟。你欠我的,我会找你慢慢讨回来的!”
玉安服药后,体热渐渐退去,气息也逐渐变得均匀,子时前后终于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伏在床头睡着的子泫,她缓缓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子泫一颤,从浅睡中醒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呼喊着她的名字,“玉安!玉安!”
见玉安一双乌溜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子泫疯狂般地抱住她,炽热的体温仿佛要将她烤化,“玉安,我警告你,今生今世这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敢这么折磨我,上天入地我永世不会原谅你!”
玉安的下颌抵在他的肩上,虚弱地说:“子泫,我好饿”
笙平立刻欢天喜地向厨房跑去,其他人得知消息后很快纷纷赶了过来。隔着窗户,玉安斜倚在床头,子泫正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她吃粥。
窗外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漱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辛酸却又欣慰的笑容。
乌云遮月。漱雪辗转无法入睡,起身来到院落中的石阶坐下。透过层层暗色,子泫房里的灯还亮着。生离死别之后,他们的十指必将扣得更紧,分也分不开了。
当玉安徘徊在生死边缘时,她似乎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子泫的心碎。那一刻,在他的心中,自己也是不存在的。在男女爱情的国度里永远都只有两个人。
对面的墙上花影摇动,竟然出现了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
不,怎么会想到他?一定是幻觉。漱雪揉了揉眼睛,人影果然消失了。可是那天晚上旷野上的风却仿佛从四面八方吹来,一直吹到她心里去。
人影再次出现在对面的墙上。漱雪揉揉眼睛,这次人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停在了那里。转头一看,祈鉴站在不远处的拐角,手里的桂花酒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你也睡不着吧?不如一起喝杯酒。”暗影遮住他的脸,辨不清他的表情。
漱雪有些惊讶地站起来,他已经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心情烦闷,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抬头便问他,“就在这里喝?”
她的爽快显然超出了祈鉴的预料。他神秘地一笑道:“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