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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问的——是有关那件T恤上的代徽,对吧?」
「没错。」
我再向前踏了一步。
「为什么会完成呢?」
我瞄了舞台一眼。女主唱正在向观众席静静地述说当中。在她肩膀和侧腹部的标志,并不是未完成的、像烟火一样的图案。
而是充满缤纷色彩的渐层凤蝶。
原本应该已经失去的——
「说真的,连我也不知道。因为完全没有被告知。」
炼次哥皱起了眉头。
「把你叫出来的人其实不是我。」
「你在说什么——」
炼次哥的话说到一半就断了。因为从我的脚底下,躲在吉他扩音器阴影旁的小小人影,起身站在光线中。
长长的黑发从肩膀滑下来。倒映在炼次哥防风型墨镜上的是在逆光中浮现的黑底江户友禅(注:日本自江户时代流传到现在的著名染南方法)松竹梅纹,身着振袖(注:未成年或未婚女性所穿的和服)手中抱着大型熊布偶的身影。
对此我还是感到疑惑。这不是和服吗?
这名娇小侦探当准备告知对方真相、终结案件时,记得都是穿着丧服的,不是吗?
「首先,我必须先剔除你的担忧。」
艾丽斯一边握紧我的皮带,一边对炼次哥说明。
「那件T恤是伪造的。它并不是刺绣,而是将图案印上去而已。我想你从远处看大概没能发现到。在演唱会最后,那名主唱说不定会将它脱下并抛进观众席,但不用担心。你最宝贵的真品,我还保存得好好的。」
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出被防风型墨镜遮住的炼次哥的表情。
「你是谁——」炼次哥欲言又止。「原来你就是侦探。我只听说过而已,有个具备奇怪技术的恶心小鬼。」
「并不是普通的侦探。是尼特族侦探,死者的代言人。」
艾丽斯的声音稳如泰山。
「为了只是守护死者的名誉而伤害生者,或只是给予生者安慰而羞辱死者。」
「不需要说明身份。你是从哪里拿到那个图案的?那东西是——」
「跟你说过,那就是死者的话语。」
被艾丽斯打断了话,这时终于看得出炼次哥的脸开始扭曲变形。
「是从你最重要的女性那里拿到的。」
「为什么!?喜善早就已经死——」
「她还活着。」
原本应该充满热气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并发出了破裂声。
我止住了呼吸,并直盯着身旁的艾丽斯看。她的目光往上抬起,将我的目光给接住。原本抓着皮带的手放了开来,这次换成触碰我的胸口。触碰在我胸口上刺绣的乐团标志。
「这东西就是最后的关键。」
艾丽斯的声音重迭在手上。
「这个像榻榻米的网状刺绣叫作查丽丝。足只存在于韩国的传统刺绣技术。」
我吞了一口气。艾丽斯的视线再度转同到炼次哥身上。
「喜善她在五年前的案发当天,被刺中腹部而身受重伤。送到口风很紧的外科医师那里。而且手术足成功的。」
「你说……什么?」
炼次哥发出呻吟。我不自觉地握紧放在艾丽斯肩膀上的手。
「喜善她获救了。然而却因为受到重伤而取出了几个内脏。我猜测子宫和卵巢应该是全数取出了。喜善她失去了身为女性的机能,而且身体无法再像以往自在地行动,后藤田则是交付了和医师遮口费相等金额的款项。你所谓第四代让你看到的一千万圆汇款就是这笔钱。汇款对像则是第四代的熟人,位于足立区的不动产业者。而这笔一千万,被拿来当作租借位在北千住站前的某栋大厦,其中一层楼的订金来使用。」
我不难想象,眼镜底下正露着透明却不持久的微笑。
「喜善无法再继续担任陪酒小姐的工作了,但她却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店铺。她抛弃了自己的所有过去,包括身为女性的自己。并且隐藏了和你或是第四代之间存在的所有回忆。将名字的两个字倒过来,现在——以一个男性身份活着。」
炼次哥将防风型墨镜拉到额头上。在他被光线所照射的双眼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感想,我无法得知。那是因为我的视线,就快要被满出来的东西给覆盖住了。
在那温柔的笑容下、在伤口下隐藏着的真正名字。喜善。
「她还活着。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所以——」
「为什么!?」
炼次哥的声音穿透了黑夜。
「为什么……?那壮仔他,为什么——」
语尾被急促的喘息给吞没。
「你说为什么?全都是为了你和喜善。喜善她唯独就是不希望让你知道。包括她是别人情妇的事……包括她已经怀孕的事。」
别再说了。我用不成声的声音训诫她。告诉他又能怎样?没有任何人能得到幸福,不是吗?
那又为什么?
「然而,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差劲了。」
艾丽斯用冷冰冰的口气说明。
「我现在打算打破身为侦探的禁忌。什么死者的话语?无聊!只不过是为了那么一丁点的慰藉就污蔑了人类选择的权力,这种事是不破允许的。因为我们都活着。活在现实的世界里。既然是如此,随时都能传达活着的话语。到底再次取回连结?或是继续切断关系?都是能选择的。不论那是多么地痛苦,身为人类就应该接受并选择。任何人都不具有抹杀那选择权的权力。不是吗?」
我忽然惊觉并忍受着喉咙的疼痛,抬起头来。因为我发觉到,艾丽斯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针对炼次哥所说的。
被开启的门消去了延伸出的光线边端。
隔着回头观看的炼次哥,看见了那个身影。染白的头发,刺在裸露出来的肩上的凤蝶,这些全都凝结在蓝色光线的交界处。
原本我打算要奔跑过去的,但艾丽斯却从我身后抱住我、将我给拉住。
「别去。这不是你该出场的时候。」
「可、可是!」
明明不是可以活动的身体才对,因为一直陷入昏迷状态。
「壮仔……」
炼次哥轻声叫出名字,并将取下的防风型墨镜丢弃在地面上。第四代用背顶着门慢慢踏进了光线中。他到底是怎样拖着那种身体逃出医院的?被血弄脏的衣服是遭到袭击时所穿的。原本应该放在病床旁边。也就是说,他是从医院直接到这里的?
我听到在黑暗中,第四代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们全都给我说出来了?」
发出的声音掉落在布满电缆的地面上。并未失去凶猛目光的野狼,穿过炼次哥的肩膀直瞪着艾丽斯看。
「没有错……你太晚来了。」
艾丽斯的回答。
忽然间,从背后又再度传来沸腾的欢呼声。大概是中场的乐手发言时间已经结束了吧?第四代一度闭上了双眼。摇了摇头,接着又将视线抬起,这次是直直朝着炼次哥的脸孔看。在这当中,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谈。只剩下烧焦的空气而已。
「……真是很神奇。」
炼次哥开了口。虽然他是背对着我的,但我却清楚地看得出他的笑容中带着悲伤。
「原本以为碰到面会飞来更多东西,抱怨或怨恨或怒骂之类的。我本来想要活得更有品味点的,所以才不想见到你。哈哈。不过呢,该怎么说啊?什——么都想不出来。」
「若从你身上拿走了坏嘴,那还剩下什么?不就只剩下动手动脚的坏习惯而已?」
「说得也对。又没钱,也没女人,还没朋友。」
我心想,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呢?明明背后一直吹来观众们的尖叫声、用脚踏地的声音、掌声和口哨声。为什么两人的对话声让我耳朵感到刺痛到不行,怎么会如此平静?赶快唱下一首歌吧?唱一首可以将这种寂寞一扫而空的歌曲。我只能祈祷着。
「……我真的很羡慕你。说这种话你会不会笑我?」
「一点都不好笑。」
「是没错,但那也是真的。我根本一无所有。」
「在那边呆呆站着的,我的义弟……你不是一来到东京就遇见他吗?看来你大概还剩下一点芝麻绿豆大小的幸运吧?」
「这样说也没错。」
我听着两人的交谈,几乎就要在艾丽斯的怀中哭了出来。
「去买张乐透吧?如果中个一亿圆,你的腐烂人生应该也会变好点。」
「我会参考看看。你能不能顺便告诉我该去哪个投注站?该买哪些号码?」
「你去所有投注站买所有号码,这样一定会中。」
「你怎么还是这么聪明啊?」
接下去的话语全都干枯了。
第四代和炼次哥,一步步地接近对方。
「该怎么办啊?我已经随便了啦。只要能讨回些东西就好。」
「明明就是你自己创立的帮派,你自己定下的规矩。应该自己要遵守才对。」
「也对。老天爷,到底是挺谁的啊?」
我在艾丽斯的手中挣扎。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无法挣脱这双纤细的手?
「请、请不要这样!第四代他受重伤!」
「你给我闭嘴!」
野狼的怒吼。两人同时将拳头举到脸部的而度。就在这时候,背后响起流畅、具有爆发力的吉他独奏。照明就像是被解放开的湍流一样,将我和艾丽斯,炼次哥以及第四代的影子,在地面和墙壁上激烈地散布。音乐节奏和贝斯伴奏,两者重迭在一起,一口将空气加热。
嘹喨的歌声弹了开来。两个影子同时跳起并互相交错。我将艾丽斯的手臂挣脱开打算奔跑过去,然而却被从身后抱住膝盖,整个人向前倒了下去。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我看到其中一方的影子慢慢地跌落在地面上。
歌曲更加激烈地倾泻而下,拍击我的背部和肩膀。像雷声般的连续击鼓声,敲击我全身的贝斯律动,宛如有着火焰鳞片的蛇般缠绕的吉他乐音,全都和歌声结合在一起,将我的世界一点一滴地侵蚀殆尽。
接下来,站着某一方的人影,摇摇晃晃地走近倒卧的那一方。然而却并未停下脚步,跨越对方身体后往门的方向走去。倒卧在地面上的人影问:
「你刚刚做了几次假动作?两次?」
「是三次。」
站在门旁边的人影头也不回地回答。
「你难道都没有退步之类的?真是无趣。」
「是你自己太松散了。」
「是吗?」
我心想,到底谁是谁呢?因为我的视野早已沉没在水中,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谁获胜了?
因为,两人再度重逢了。只有在这个时刻,可以将在结拜时同时交换的最重要的东西——将两人的语言还给彼此,再一次地互相确认。
「你真的是个笨蛋。」
「我知道……但是没有其它方法了。你犬概怎样都不能理解。」
「我当然理解、笨蛋。」
连接到走廊的门开启。
「我实在是没救了。」
将人影和不稳的脚步吞没在内,门被关了起来。
在黑暗中,另一个人影站了起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防风型墨镜。我原本想对他说些话。然而,艾丽斯紧握住我的手,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