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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
我努力面无表情地回答。
“可是结衣是真的想见您。就算一次也好,可以请您跟她见面,谈一谈吗?”
银二先生缓缓地吐出烟雾,叼着烟弯下腰来,把装满罐子的塑胶袋放上推车。
“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吗?”
“……我听说是因为负债问题,工厂似乎经营不善。”
银二先生背过脸去,哼了一声。
“因为我厌倦了。”
我直盯着银二先生的侧脸。
“其实还没出现付不出支票的惨状,我也没跟公司员工说过公司的财务状况;还有几家地下钱庄可以去试试,但是我已经厌倦了。我离开只是因为厌倦了背负家庭和公司而已。”
银二先生把香烟丢到沙地上,反复踩了好几遍。
“你以为我会很高兴跟她重逢吗?开什么玩笑。”
银二先生拉起围巾,推着推车往公园出口的阶梯前进。我赶紧追上他。
“请等一下,至少——”
“不要缠着我!”
“戒指!这本来就是您的东西,结衣要我交给您。”
“我不需要。”
此时,我终于发现自己有点愤怒。是你自己丢下家人、欠了一屁股债就跑了吧!你知道之后那对母女吃了多少苦吗?明明全部都是你自己的错,居然还那种态度!结衣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是为了想揍父亲一拳和抱怨一顿而来委托我们呢?如果她这么说的话,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请求阿哲学长把银二先生绑来了。为什么只要想见父亲,想跟父亲谈谈呢?
意外涌上的愤怒让我说不出话来。讽刺的是,这时候的我所采取的行动跟那个经纪人鹫尾一样,只是抓住银二先生的风衣下摆,硬把戒指塞进口袋里。
银二先生举起手来,打掉我的手。
他混浊的眼眸瞪了我,而无话可说的我只好往后退。他稍稍瞟了鼓起的口袋,随后就转身背对我,抬起推车走下楼梯。空罐互相撞击的空虚声响,渐行渐远。
*
第二天街友们又回到区立公园。我在晚上八点左右接到少校的简讯通知,带着日本酒和花丸拉面店的饺子前往公园。禁止进入的栅栏后方,可以看见照亮蓝色塑胶布的微弱灯光和几个人影。
直到现在我才担心起来:真的可以进去吗?不会挨警察骂吗?
“藤岛中将!我们在这里!”
最娇小的影子向我挥挥手。我不得已只好钻过栅栏的缝隙,爬上楼梯。
“喔,是明老板的饺子。”
“最近花丸拉面店的饺子不都是宏仔包的吗?”
少校和街友们闻到我手上的塑胶容器里传来的香气,纷纷靠了过来。
“连酒都有啊!鸣海真是机灵。”
“咦……银二先生呢?他不在吗?”
我环视阴暗的公园一圈,街友村的帐篷小屋四周依旧沉静。在场的成员只有少校、森先生和裴先生。
裴先生回答道:“他今天去拆屋工地。”今天运气好有一天工的样子。
“我今天也好不容易才轮到物流中心的分类工作。”
森先生用手心拍拍自己的秃头,抱怨道:
“因为没什么工作,中午之前就被赶回来了,薪水也只有一半。我气个半死,只好从焚化炉里抢了很多纸箱回来。”
低头一看,的确森先生的推车上堆满了有点烧焦的纸箱。街友真是一群坚强的人。我直到最近才发现,街友们都非常勤劳工作,绝不可以跟尼特族混为一谈。
“银二先生工作结束之后,会回到这里吗?”
“应该会,但是我不知道是几点。”森先生抓抓头说道。
“那个人身体也不太好,不需要勉强自己做肉体劳动,改行当斡旋就好了。”
森先生和少校听了裴先生的话,都点了点头。银二先生身体不好吗?虽然他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可是森先生和裴先生也都一脸皱纹又面色灰败,看起来也不健康。
“银二先生这阵子都没有固定的窝,晚上太冷睡不着的时候只好一直走来走去的。”
少校一边用手抓起饺子大嚼特嚼一边说道。我瞪大了眼睛,难怪会搞坏身体。
“我们在这里也只能待到下星期了。”
裴先生说完之后,转身环视背后林立的帐篷小屋。
“工程再怎么延后,最迟今年年底也一定会动工吧!”
“现在公园的情况如何?有什么进展吗?”
少校听到我的询问,耸了耸肩。
“再过不久就会依行政代执行法强制封锁公园、拆除帐棚,开始动工吧!虽然表面上是说跟抗议活动无关,但海克力士公司说要保持公园的原名。”
“……为什么大家要反对改建公园呢?”
“我哪知道,你去问他们。”裴先生笑着回答。森先生的脸色稍微黯淡下来,告诉我们详情。
“这一带从以前就是这样了,根本算不上是公园。可以用的只有隔壁的五人制足球场,晚上也只有我们会经过。其实区公所早就一直在赶我们了。”
森先生掏出皱巴巴的香烟,点火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大概是从今年春天开始吧,区公所开始逐渐美化公园。你看,只有路灯异样的新吧!”
我抬头望向森先生所指的方向。竖立在铁丝网旁的高大柱子上,小型水晶灯似的路灯闪闪发亮。的确和这里的景色非常不搭调。
“还有清洁墙上的涂鸦、画壁画和增加花坛等等,当然我们不会这么轻易搬走就是了。”
“这家伙可是很坚固的。”裴先生用下巴比了比小屋。“它们无法轻易地被搬动,区公所的人也没认真赶我们,我们就一直无视。”
少校插嘴:“区公所正式开始赶人是八月的火灾之后吧!”
“啊啊,对啊,应该是因为八月的火灾。”裴先生回答道。“垃圾啊、纸箱啊,还有一间小屋全都烧掉了。结果这场火灾就赖在我们头上……”
街友们认为区公所的态度在火灾之后变得强硬,所以才会转眼间就通过把公园的命名权卖给海克力士公司和大幅改造公园成为综合运动公园的计划。
这个区域的宣传计划是发展成“年轻人的文化发声区”,改造公园应该是这个大计划的一环。讽刺的是这分计划的代言人正好是夏月结衣,也是惨遭改建计划夺去家园的街友银二先生的亲生女儿。
“如果真的开始依行政法强制执行,你们要怎么办呢?”
少校降低音量说道:
“如果你们需要反抗的武器,我可以借你们,还可以顺便当你们的教练。”
“笨蛋,我们什么都不做。”森先生从鼻子里喷出烟。“房子被拆就没辄了,到时要赶快解体装到推车上逃走。”
“你们要逃吗?这里不是你们的家吗?”
“那才不是家,我们是无家之人。听好了,是无家·之人。”
我因为森先生蓦地凶悍起来的口气而吓了一跳,凝视着他的脸。
“有人叫我们流浪汉、无业游民或是乞丐,又有人跳出来说这些都是歧视,应该要叫我们街头生活者。但是我觉得叫我们无家之人是最合适的。”
银二先生回到公园,已经是三十分钟后的事了。森先生、裴先生和少校几乎干掉一升的日本酒,结果醉醺醺的三个人因为讨论要用纸箱盖姬路城、用合板造劳斯莱斯和用空罐造FNN等等的夸张话题而兴高采烈。正当我受够大家,起身要回家的瞬间,听到爬上阶梯的足音。
人影走入光线中,我看到乱糟糟的头发和反光的眼镜镜片。
“你们在干嘛?别闹了。”
“银二队长回来了!对不起,我们把粮食都吃光了。”
少校红着一张脸跟银二先生敬礼。饺子真的吃到一个也不剩。银二先生瞥了一眼醉鬼们,又瞄了瞄我。
“……干嘛?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没、没有。”
我转移视线,眼神游移。的确我该说的都说了,只差还没跟结衣报告而已。
“我可以现在传简讯给结衣吗?跟她说你在这里?”
“随便你,不过你一传我就走人。”
银二先生一副很麻烦似地,坐上铺在地上的纸箱。森先生和裴先生都醉倒在地上,少校不发一语地把仅存一点酒的酒瓶交给银二先生。银二先生接过酒瓶之后,拉下围巾就直接对着酒瓶喝了。一旁的我迷惑地握着手机。
“你也真是傻得可以,偷偷传不就得了。”
银二先生抬起眼晴对我说。我摇了摇头。就算我偷传简讯也没有意义,因为结衣的委托不光是要我们找到人而已。我叹了口气合上手机,反正结衣忙成那样,就算传简讯给她也不可能赶得过来。
“就别管不机灵的藤岛中将了。”
少校推开我,坐到银二先生面前。
“我有事情想拜托您。”
“你要干嘛?”
“当然是为了狩猎街友的事件啊!”少校从背包取出平坂电脑,荧幕上是车站附近的地图。“情报收集得很不顺利。我无法掌握所有街友的所在地,大家也都不愿意帮助我。”
“那是因为大家觉得阿均跟那些小鬼一样啊!你穿成那副德性当然会被误会,而且反正你包包里一定也塞了一堆空气枪。”
惊讶的少校低头看看自己的军人装扮,愤慨地拍了拍迷彩图案的胸膛。
“别把我跟他们混为一谈!这可是荣誉的英国陆军步兵制服!”
“谁知道啊!”
“总之银二先生可以帮我统整这一带的街友吗?他们都是你的部下啊!”“他们不是我的部下。” “我愿意当军事顾问,为大家说明遭到袭击时该怎么应对,请银二先生帮我统帅他们。”
“就说他们不是我的部下了。”
突然间,一阵声响打断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干燥的哒哒声穿越黑夜,弹起沙子。少校第一个反应过来,趴下身着迷彩服的娇小身躯。
“趴下!”
听了少校的喊叫,我也抱住头蹲了下来,银二先生则是咋舌躲在树林下。趴在地上的少校,把在地上滚来滚去打鼾的森先生和裴先生拖到小屋的阴影处。干燥的声音又穿过我的耳旁,脖子到肩膀一带传来烫伤般的疼痛,我因而倒在沙地上。
“藤岛中将!”
少校冲过来拉住我的手腕,霎时间我的身体就被用力地拖到黑暗的阴影中。仰躺的我抚摸着疼痛的脖子。这真的是空气枪造成的伤害吗?隔着牛角扣大衣都还能让人觉得仿佛被冰锥刺到一般。这真的只是玩具手枪吗?
枪声变得闷闷的,我发现是因为穿透小屋另一侧墙壁的关系。这时我悚然一惊:小屋的另一边?铁丝网的对面是铁轨啊!枪手到底是从哪里射击的呢?
电车驶来,掩去枪声。我停止呼吸、闭上眼睛,默默地数着通过的电车碾过轨道的声响。最后,四周终于又恢复平静。
我张开眼睛。
银二先生的小屋阴影中,聚集了五个因受到惊吓而浑身僵硬的人。先是少校站起身来,从小屋的角落探出头来观察铁丝网对面的铁轨;我身边的银二先生则是咳了好几次。
“嗯……嗯?”“吵死了……”
醉翻的两个人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