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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喃喃自语的瞬间,近乎悲伤的喜悦从我的嘴角和耳朵喷出,滴落到肌肤上。
男人背靠着因为喷漆而黏黏脏脏的铁卷门,蹲了下来。他低着头,戴着耳机,手指随着圣歌的旋律敲打着膝盖。
『鸣海你找到了吗?真的吗?』
你们不知道吗?看不到吗?那家伙的左右脸颊上清晰地画着发光的羽翼,明明那么耀眼。
『鸣海,找到了就回答我,不要再靠近了!』
少女的声音回荡在我耳中,我手靠在旅馆的围墙,缓缓地走向天使。感觉起来像踩在云端,马上就到了,马上就要到了。
『阿哲,抓住鸣海,不要被发现!宏仔你知道吧?就是穿皮外套,戴着耳机蹲在那里的家伙,绝对不可以让他发现!也不可以让他跑掉!鸣海!鸣海!振作点!』
我拔掉吵闹的耳机,天使的歌声直接流入脑中,这是敲响天国之门的声音,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可以见到彩夏了,正当我伸出手时,有人猛力地抓住我的肩膀。
放开!放开我!
我挣扎到手腕几乎要断了。飞走了,天使要飞走了,即将开启的门要关上了,我的手指抓着柏油路,完全没发现自己趴倒在地上。所以光芒就在我的正上方,直到黑暗与又长又黑的云朵缓缓地落在眼皮上。我不停地敲响天国之门,不停地,不停地,敲了又敲……
*
我想每个人小时候至少都想过一次人为什么而活,因为这个国家的敦科书上并没有针对这个问题给予简单易懂的解答(以前曾经存在过的答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和泡沫经济崩坏的时候被烧掉了)。
有些人下了单纯为了获得幸福的结论就不再思索;而无法停止思考的人发现这个答案只是把问题换个说法而已,结果陷入更深的泥沼中。
有些人在国中健康教育课本上学到人生的三大需求,满足着虚无主义的回答;也有人满足着循环论——活着就是为了寻找生存的意义;也有人为了被问到的时候可以回答个帅气的答案而开始读歌德的书,结果看了开头的第四页就看不下去,连问题都忘了。
我不属着其中任何一种人。
在我变成很别扭的高中生之前,还是个不太别扭的国中生。那时候我曾经跷课,一个人坐在河堤上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不想死——这是我唯一想到比较像答案的解答。可是就算回答了「为什么人要活着」,还是无法回答「人为什么活着」。我国中的时候好歹还知道这一点。
另外,我对着生就是「没死」的定义感到强烈的怀疑。因为我知道世上存在另一种不可思议的人——没死但也不算活着,例如我老爸。自从我妈意外身亡之后,老爸的一部分就好像一起被带到另一个世界一样。这是我和姊姊难得相同的意见。在那之后,老爸就几乎都不在家,只是汇生活费给我们。
只要活着就无法避免死亡。很多人要穷极一生才能达到这个结论,仅靠观察亲人就明白的我也许算是幸运的了。
如果生存无法定义,那么我们为什么而活呢?十三岁的我穿着制服长裤的臀部因为河堤草地上的露水而湿漉漉的,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进一步了。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确定。
这件事情大概怎么想也不会有答案,就算有解开问题的方程式,不确定的变数也太多了。可是如果懂了一定是一瞬间顿悟,就像被雷劈到一样。
可是那时候我会变成怎样呢?
我依旧是我吗?
*
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被延长的剧烈疼痛。
想张开眼睛,却有种仿佛剥开结痂伤口似的不快抵抗。
好亮,萤光灯刺得我眼睛好痛。
眼前似乎有黑影。那是什么?
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发现黑影是少女倒过来的脸。
「鸣海,欢迎你回来。」
少女在微笑,一束黑色长发从肩头滑落到我的脖子上。
我坐起身,觉得背脊僵硬紧绷地痛,着是我皱起眉头。
我睡在爱丽丝房间的床上,包围墙壁的黑色机器,风扇的嗡嗡声,冰冷的人造空气。
明明很冷,我的身体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看着自己的两只掌心,觉得那不是我的身体。明明已经看过上千次的皮肤和皱纹,可是只要掀开这层薄薄的皮肤,里面好像装满了不知名的液体。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那么,我的身体究竟去哪里了呢?
我的灵魂——消失在哪里了呢?
我想起看到天使的那瞬间,和散发光芒的美丽世界合为一体的瞬间。可是,一切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不对。
它们没有消失。
「你觉得怎样……这是个蠢问题吧!」
爱丽丝在我身后低语。
问我觉得怎样?这还用问吗?
糟透了。
头不痛,也不觉得恶心,连牙齿的疼痛都消失了,我连寒冷都感受不到。可是,可是——
我已经懂了。
连想都不用想。那时候阿俊对我说了什么呢?好像是什么我们活着的理由只是为了刺激神经吧。可是为什么阿俊、直接受天使刺激的那个人和我,为什么觉得如此难受呢?那是当然的,因为阿俊的答案不是答案。刺激神经而感到舒畅只是「生存」中的一部分,快感是目的而非手段,是设计错误的算式左边的因数之一。现在的我——被天使修正过的我看到了那条算式。红色的药锭填入喜悦这项变数,简单的算式,谁都懂答案是什么,谁都懂。
答案是零。
我们活着一点意义也没有。
呼吸、心跳都令人痛苦,我紧抓床单、肩膀颤抖,拼命忍耐这份痛苦。不,为什么要忍耐呢?只要停下来就好,停止呼吸,停止血液的流动,停止思考一切。如果不想死所以活下去的道理成立的话,相反的道理也应该可以立足。
只要停下来。
「——你的委托到这里已经算完成了,对吧?」
是爱丽丝的声音。我转过头去。
我终着发现爱丽丝穿的不是睡衣,而是一身黑色的洋装。没有光泽的黑暗包裹全身,连手套都是黑的。她戴上无边女帽,薄纱覆盖了脸庞。
是丧服。
「……委托?」
「你拜托过我的吧?因为想知道彩夏自杀的理由。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所以委托到此结束,对吧?」
「什么……」
越过爱丽丝的肩膀,一个关掉的电脑萤幕映出我的脸——凸面歪脸,一点生气也没有。像是死人般的脸庞,眼睛下方浮现红黑色的线条,就像用木炭涂在脸上一样。
「……啊、啊!」
我记得这张脸,想起来了。那个近乎要结冻的早晨、在花圃下扩散的血迹、虚无的双眸仰望天际的彩夏,那张脸上有同样的标记。
彩夏跳楼的理由。
我已经明白了。
爱丽丝曾经说过,关着彩夏的死亡完全没有谜题,根本不需要想她为什么想死。正如爱丽丝所说,完全不用想。在我心中打转的思绪和空虚就是答案。
因为彩夏也知道了。
活着是没有意义的。
「用科学的方法说明呢……」
爱丽丝说道。模糊的少女脸庞逐渐清晰。
「出现那样的瘀青是对ANGEL·FIX成分过敏产生的反应,偶尔也会出现与药性不合的人,你跟彩夏都属着这类,就是这么简单。过敏反应在幻觉减退之后会造成强烈的空虚感,懂了吗?你所感受到的不过是药物造成的恐怖幻觉,那也许是真实但不是事实。」
所以……所以呢?
爱丽丝看似痛苦地将视线从我身上转移。
「反过来说,那不是事实……但却是真实。我知道这种说明一点意义也没有,你所到手的幸福和绝望,全都是神经细胞因药物刺激而产生的化学反应。」
是啊……一点意义也没有。所以我们的情感、愤怒、哀伤、幸福和空虚,全都是化学反应。
所以,一切都是确切的真实。
「毒品会扩大所有精神作用,无论是多么渺小的后悔,或是因为自己所栽培的花朵犯下重罪而产生的罪恶感。就算不是故意的,在毒品面前却没有商量的余地的。在真实面前,事实只能保持沉默。所以……」
凝视我的一双深沉眼眸。
「我没有话可以阻止你。」
我凝视着那浅桃红色的樱桃小嘴。
「如果你打算变成那样,我没有能力阻止你。不过……」
握在爱丽丝手里的三折信纸,是我下定决心吃ANGEL·FIX那天,爱丽丝逼我写的遗书。那时候我完全不懂为什么爱丽丝要我写这种东西,好像只随便写了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那已经不是现在的我了。
「不过,我一定会告诉大家你的事。告诉大家你的确曾经存在此地,告诉大家你很勇敢,告诉大家你完成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喂!爱丽丝!你为什么要让第四代知道!」
是阿哲学长饱含怒气的声音。我转身和学长四目相接,正要走进门口的学长吓了一跳,全身僵硬。
「鸣海,你醒啦?身体还好吧?」
我虚弱地点点头。
「宏仔把车子开过来了吗?不能让第四代等太久,他会着急,赶快出发吧!」
「爱丽丝也要去吗?」
「你看到我这身打扮就懂了吧?我不去一趟压不住第四代。」
「啊……喂!为什么要让第四代知道呢?平坂帮的人已经包围他们的巢穴,大概会把所有人都给宰了。」
啊,阿俊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吗?
对了,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所以吃下ANGEL·FIX的。我都忘了。现在想起来,觉得恍如隔世。
完成了该做的事
所以又怎样呢?
爱丽丝爬到我身边,从床上走了下来。
「我和第四代之间有业务契约,身为侦探,有义务提供所有关着FIX的情报。而且对方至少有七、八个人吧?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借助平坂帮的力量。」
「可是……」
「所以我提出了条件,在我出现之前不准有任何动作。放心吧!我有办法,不会让他们对阿俊动手的。」
阿哲学长不服气地陷入沉默,接着走出房间。
爱丽丝转过身来。
我的脸有一半埋在枕头里,感受她的视线穿过黑色薄纱投向我。
「这全都是因为你的贡献。之后的事对着我来说,就像是为了自我满足而附带的赠品,可是对你来说……都没差吧?」
都没差。
「……我要出门了。你还想睡的话就睡到高兴为止,想跳楼请走到右手边最里面,挪开架子就可以打开窗户跳下去。不过这里是三楼,所以不能保证你一定能自杀成功。」
「……你要去吗?」
「我刚刚说过了吧?我想知道为什么彩夏要从学校屋顶跳楼自杀,阿俊跟墓见坂应该知道些什么。为了这个缘故,就只为了这个缘故,我要做到这种地步,就算知道之后也只是枉然。」
「……你要丢下我走吗?」
我缓缓起身,声音像蚊子叫,爱丽丝朝我稍微歪了歪头。
「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