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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弘扳起了脸:“真君对大帅素来钦佩,这时你若能说出军饷所在,念在大帅面上,真君定然不为难于你!”任笑云哼了一声,将脸转了过去,不再搭理他。
端木弘双眉一皱,要待发作,想起陶真君所说的这曾淳吃软不吃硬的嘱咐,也只得忍住。但饶是他好说歹说,直说得口干舌燥,任笑云只是闭目不语。端木弘虽无计可施,却也不恼,只是点了他腿上的穴道便一笑而出。出门之后却大声吩咐外面的小道童道:“只给他水喝,半点东西不可给他吃!”
任笑云在屋内听了这句话,心内不由叫声苦也,暗想任大侠可吃不起这个亏,实在饿急了老子就胡乱编造一个地方,骗得那些杂毛信了,先混上两顿饭再说。又想这地方还不能说得太早,定要过上一天半天的,最好骗得与那些臭道士同去,路上得了机会或可逃脱。他躺在床上越想越美,后来索性将大被一蒙,过不多时真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朦朦胧胧的,任笑云忽觉一个人满脸血污的立在眼前,依稀就是沈炼石,他忍不住惊问:“沈老头,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伸手一抓,沈炼石忽然如同水中的影子一般散了、碎了,任笑云一惊而醒,却是南柯一梦。
一回头,窗外已经散出点点晨光,却是天色已明。门忽然一启,透进来一阵悠扬舒缓的道歌,一个小道童走进来将一壶清茶放在了桌上,便即转身而出。任笑云灌下去三大碗茶水,就觉得肚子开始与那些道士早课的道歌一唱一和了。
便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嵌入了脑中:“笑云,是我!”任笑云一惊,以为自己又在做梦,那声音又立即道:“万勿东张西望,更不要说话!马上躺到床上,把脑袋也蒙到被子里!”任笑云脑子一热:“这确实是沈老头的声音,天知道这老东西现在在哪?”他知道屋外那小道士或许还监视着自己,自己要说话,只怕真就得将脑袋蒙到被子里才行。
他懒懒打了一个哈欠,道:“你奶奶的,不给本公子饭吃,老子就睡他三天三夜,老子睡得累了就在你被子里拉被子里尿,搞得你真人府臭气熏天霞光万道……”口中胡言乱语,却仰身钻入了被中。
沈炼石传音之声在被子里竟也清晰无比:“很好,小子还有些脑子!”任笑云这时急得想喊,偏偏却要将声音压得极低:“沈老头,几个臭杂毛说你困死在那个什么六合神煞阵中呢!你没死,那是好得很好得很!”沈炼石的声音一沉:“神煞阵也确是了得,何况是那群臭杂毛突施偷袭!若非得解元山之助,老夫说不定现在还困在那里。”任笑云问:“解三哥呢?”沈炼石道:“他救我脱身,自己却失手被擒!”任笑云呵呵低笑:“呵呵,你将他抛在那里,这是不是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喂,你受伤了没有,现在藏在哪里?”沈炼石道:“是挨了两下子,伤在哪里却不必你管!”任笑云问:“沈爷,咱们何时逃走?”沈炼石道:“不好逃!老夫流年不利,又受了点伤,已经不是陶真君的敌手,眼下或可救得你出去,却万万救不出解元山!”
任笑云急道:“那咱们当真就困死在这里不成?”沈炼石沉吟道:“目下只有一个法子——先除了陶真君,真人府就可不攻自破!不过,这法子有些弄险了。”任笑云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叫起来,忍不住道:“就是冒一些险,也胜于饿死在这鬼地方!”沈炼石笑道:“好,你就依我所说,这般这般……咱们除了这国妖!”
任笑云在被子中将眼睛瞪得其大如铃:“这个……成么?”沈炼石听他声有难色,笑道:“这法子虽有些凶险,但老夫会力保你无恙,大不了我和陶真君拼个鱼死网破!”
眼睛瞪得再大,被子里也是黑漆漆一片,任笑云横下了一条心:“好,好,好,反正事到如今说什么也得听你的!”沈炼石冷笑道:“这小子口是心非,嘴里说是,心内却大摇其头。哼,你还不知,如此一来说不定你还因祸得福呢!”
任笑云暗道:“我的祸是摊了不少,福可还一个也没遇上,要不是现在上了贼船下不来,老子是说什么也不干了!”蓦然心中一动:“我可不会那个什么传音之术,这么如蚊子叫一般的声音沈炼石却如何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脱口道:“沈老头,原来你就藏在床下,你是趁着小道童给我送水的功夫潜进来的,是也不是?”
沈炼石又笑:“贼小子硬是聪明!我跟你说,那陶真君这次暗算我不成,第一个要找的必然是你曾公子。只怕今日你就会见到你心中的老神仙了!”
任笑云沉思良久,终于苦笑一声:“那就试上一试拚上一拚!”
一咬牙,照着沈炼石的吩咐,忽然大声呻吟起来:“哎唷——唉——”只喊得两三声,那小道童就推门而入,任笑云旋即住口,装作一副坚忍愤怒之色,脸上也淌下了豆大的汗珠。
小道童见这位曾公子忽得了重病,一刻不敢耽搁,便出去唤来了端木弘。端木弘追随陶仲文日久,粗通医术,为任笑云略一把脉,只觉这位“曾公子”脉象紊乱怪异,忽沉忽疾忽涩忽轻,不禁吃了一惊。他不知这是在床下的沈炼石暗输真气,助任笑云将他体内的纳斗真气逆转所致的一时假相,只当这位奇货可居的曾公子发了什么急症。
当下端木弘不敢耽搁,匆匆去禀报了陶真君,一柱香的功夫,端木弘便匆匆而回,说道:“恭喜曾公子,真君他老人家这就前来瞧瞧公子的伤,他老人家学究天人,没有什么他治不好的伤病。嘿嘿,国师只为皇上诊过病,公子也算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任笑云绷着脸道:“曾某可没那么大的福分。这些小恩小惠也休想让我说出什么!”端木弘哼了一声:“见了真君,只怕你就说起来没完了!”他得意洋洋的走后,任笑云才长出一口气,低喊了一声:“憋死我也!”沈炼石笑道:“这老妖必是看中了这笔无主的军饷,闻得你这曾公子病重垂危,他焉得不急。若非忌惮老夫,他早就对你下手了。你这曾公子难受的还在后面!”
只闻门外脚步杂沓,也不知有多少人向这里走来,接着有人高声唱喏:“大明国师陶真人到——” 任笑云倒极想睁眼瞧瞧这位神仙一般的陶真人什么模样,但沈炼石事先嘱咐再三,这时也只得闭着眼睛,装作呼吸急迫之状。
飞云惊澜录 第六章 霜刃披云贯青虹(3)
第六章 霜刃披云贯青虹(3)
鼻端飘来一股檀香之气,却是那陶真君已经移步榻前。任笑云睁开眼来,只见陶真君身材高大,有如天神,这么在屋内一站,立时让人有一种半畏半敬的感觉,而那一头漆黑的垂肩长发和没有一丝皱纹的白皙面庞,更使他望上去决不似一个六旬老人。
任笑云扳起脸来,冷冷道:“你……你们、休想让本公子说出什么!”他这时逆运纳斗真气,只觉经脉震颤,说话之时确是费力万分。端木弘冷斥一声:“真君面前,休得无礼!”
陶真君笑了。他一笑,脸上身上就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光华闪过,任笑云一见,不知怎地心内竟生出一种亲近仰慕之感。只听他笑道:“曾公子,大帅之冤,天下有志之士莫不扼腕叹息,贫道深夜静思,亦常愧此身只会空事玄修,无补国事呀!”
任笑云见他脸上笑容真切无比,心内竟随之涌出一种感动,这感动触上了陶真君的那一双狭长幽深的眼睛,就越来越难以抑止,任笑云几乎要热泪盈眶了。便在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一股沛然的热气,在他“灵台穴”上轻轻一震。任笑云心弦一颤,才想起来这只怕又是陶真君的什么邪法,知道这必是床下的沈炼石传功相助。他急忙闭上眼睛,不敢看陶真君的双眼。
他喘息道:“你若能在天子面前为家父进上一言,洗脱……家父罪名,什么事情……还可商量!”陶真君一叹:“公子若是说出军饷所在,贫道在天子驾前才好说话。”虽然闭上了眼睛,但陶真君的声音依然让任笑云魄动魂摇,若非沈炼石以真气护住他的灵台穴,只怕任笑云早跟陶真君实话实说了。
任笑云喘了口气,说:“我受伤过重……只怕……命不久长了,死前却一定要看看爹爹亲笔所著的……定边……七策!”陶真君一笑,回手自端木弘手中接过一卷书来,温然道:“此书为大帅泣血之作,贫道素来视如拱璧。此次来便是将此书物归原主,以示诚意!”说着将那书卷塞入笑云手中。
笑云颤巍巍接过了书,猛然低叫了一声,四肢一颤,将头歪了过去。
陶真君紧盯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又细了几分,有如两道幽深的峡谷。没人能在他的“心开天籁”跟前弄鬼使诈,这小子莫非见了先父遗物,神情激荡之下引发内伤。
他伸出三根细如枯竹的手指搭在了任笑云的脉门上,才一搭,立觉这位曾公子脉象之怪,委实闻所未闻,不由咦了一声,缓缓道:“曾公子为思虑太过之相,修习武功又务求速成,致损经脉。公子想是个好胜之人,伤在攀缘太盛,难在七情纠葛,这病……难!”
任笑云听了这陶真君这几句话,不由心下大奇:“这老头子确实有一手,这手诊脉功夫只怕就不输于梅道人。除了经脉之损是我老人家依照沈老头的嘱托逆转真气装的,其余的话老道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我任大侠确是奇功速成,也确是七情纠葛,思虑太过就更对了,老子每天不想唤晴那小妞十七八遍的!”
忽觉一股暖暖的淳和之气缓缓从脉门送了过来,他这时正自依照沈炼石所传的法子逆运真气,但这法子不能行功过久,陶真君的真气一送到,任笑云立时就睁开了眼睛,低声道:“真君……请您老人家禀报圣上,家父委实……没有克扣军饷……那军饷便、便在……”
本来陶真君甚是吝惜功力,这股真气也该当一发即收的,但这时这位“曾公子”所说的正是紧要之处,他倒怕真气乍收,这病鬼只怕一口气转不过来了,当下青虹真气仍是缓缓送入。
任笑云觉得遍体舒泰之极,却不再接着说下去,只将一双无神的眼睛瞪着陶真君身后的几个道士。陶真君会意,左掌一挥:“你们暂且退下!”那几个弟子一起合掌,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屋内便只剩下任笑云、陶真君和床下的沈炼石三人。
陶真君掌上内力运劲送出,面上的神色更是和善之极:“曾公子,军饷现在何处?若能寻得军饷,或可有助于洗脱令尊之冤!”他口中温言抚慰,屋内的沈、任二人心神均是一醉,其中任笑云更觉心思澎湃之下直欲将肺腑之言诉与他听。他拼命咬了一下嘴唇,断断续续地道:“在……鸣凤山……山”陶真君听他声音越说越低,心下不禁大是焦急,偏生为了施展“心开天籁”,还要装足了好整以暇的一副模样。
任笑云每次逆运真气都是勉力为之,不能持久,这时知道火候已到,就大叫了一声,陡然双眼翻白,竟昏了过去。陶真君一惊,只道这是真气虚耗、心火衰微之相:“莫非我太过吝啬,这些许真气难以济事?这小子若是一口气转不过来,岂不坏我大事?”当下运足功力,脸上立时有一层青紫之气一闪而过,掌中内力源源送出。
他之所以处心积虑的算计沈炼石,一半是因不愿披云刀得而复失,更是因除去了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