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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云不通阵法,给他们安排在九宫阵的核心。眼前喊声震天,血肉横飞,他却视若不见,全部心念仍在滔滔河水之中。
众人均知此时有进无退,形势虽窘,却是阵脚不乱。猛然间只听得一声长啸直冲云霄,这声音一长两短,青蚨帮弟子登时随声退去。攻得快,退得疾,有如风卷残云,空地上只留下二十几具鸣凤山寨兵的死尸。
叶灵山眼望随雨流淌的血水,叹道:“寻不到阵眼,又找不到开、生二门,如何破得此阵?”玉盈秀喘息道:“我曾随江流古学过几年阵法,三年前便听他说过,若时时因循祖宗留下的老道理,便不是好汉。他要将文王传下的后天八卦和伏羲的先天八卦融会一处,别开一脉,用到阵法中去。只不知后来成了没有!”曾淳、叶灵山均是易林高手,闻言都觉匪夷所思。叶灵山当先叫道:“难哉,难哉,先天卦数为九,后天卦数为十,二者如何融会一处?”
曾淳却目光闪烁,眼望越下越大的暴雨,若有所思。
只听江流古的啸声再起,却是短促的一声,两队青蚨帮人马霍地冲过来。众人要待迎敌,那两队人马却又各自退去,却原来只是虚张声势。顽石和尚和辛藏山一起破口大骂,陆亮却笑道:“这时敌人的扰敌之法,待咱们当真累了,才会相攻!”柳淑娴哼了一声:“我瞧未必,只要咱们稍一松劲,他们说不得下一次便会来真的。”陆亮给她如此一说,自觉大没面子,怫然道:“你不会兵法,却来胡言乱语!”柳淑娴怒道:“你便是这么个事事充行家的臭毛病!若真会兵法,便破了这怪阵!”陆亮顿足道:“这狗屁怪阵本就是颠来倒去乱七八糟的,根本就是破不得,也不必破,依我说胡乱杀出去就是了。”
猛然间曾淳一拍大腿,喝道:“多谢陆公子指点,我想通了,此阵真的是被江流古颠倒八卦之理布成。那八处乱石是逆运后天八卦之理所建,瞧他们两次冲杀所走的路径方位,正与后天八卦相反。你瞧,”他说着手指一点,“乾西北颠倒过来便是乾东南,东南便是开门,依照此理,西南便是生门。”
叶灵山双手一拍,眼中竟然有泪涌出:“公子,我真是服了你啦。师父说我食古不化,我还不服,今日才知什么叫做天纵奇才!”玉盈秀也恍然大悟,却问:“公子,那阵眼又在何处?”声音未落,江流古长啸乍起,这一次却是急促得多,两队人马快如飘风般地疾冲过来。
这一次来得真快,两队人马一左一右,剪刀一般合拢过来。似乎江流古已经算出了这九宫阵的破绽,一下子竟然将众人冲开两条血路。
两支长矛陡然刺到笑云眼前,但他此刻一直神游江河,竟是浑若不觉。“笑云!”玉盈秀惊叫一声,奋力替他挡开了这两矛,“你胡思乱想什么了?”笑云啊的一震,恍若大梦初醒,披云刀疾挥而出,身旁四五个青蚨帮众纷纷中刀。他不愿多做杀戮,每一刀只向来敌手脚上招呼,有时干脆就一刀斩在兵刃上,饶是如此,仍是当者披靡。
曾淳却顺着笑云先前的目光瞧见了河心停靠的画舫,诡异的闪着红光的画舫。
他灵机一动,蓦地嘶声大喝:“阵眼!阵眼就是那座画舫,青蚨帮众便以他为中央戊己土!深夜之中,也只有那船上红灯才能指明方位!”古人布阵往往高树刁斗,以斗上的明灯为号,一来可以随时指挥部卒东挡西杀,二来可使阵中兵将辨别方位。这刁斗所在便是阵眼,若给人攻占,大阵便破,自来这地方必是大阵的核心所在。但江流古别出心裁,阵中虽留出一片易进难出的空地,其实只是作为诱敌深入聚而歼之的诱饵,而他将阵眼布置在河心的一座画舫之上,更是出人意料。
“杀呀,”叶灵山大喝一声,“大伙从乾东南开门杀出,占了画舫,便挖了他的阵眼,此阵就不攻自破。”群豪群情激荡,笑云、辛藏山和顽石和尚当先开路,直向无定河边杀去。
江流古啸声更急,青蚨帮众群群涌来,似乎也怕他们破阵而去。但此时群豪自开门而出,青蚨帮失了地利之便,更有笑云刀沉势猛,所向披靡,前来抵挡的青蚨帮众全挡不住他一招半势。江流古目注他们一群人有如虎冲狼群一般直逼无定河,不由喃喃道:“曾淳此子,当真是个奇才。可惜,你们到了岸边,却仍是自寻死路!”
群豪声势大振,一路杀到了江边。
飞云惊澜录 第二十章 回首青山又斜阳(2)
第二十章 回首青山又斜阳(2)
“船上有人!”冲在最前的袁青山忽地大喊一声。众人举目望去,果见两条一青一白两条身影在画舫上若隐若现,盘旋来去。玉盈秀叫道:“不好,是爹爹和郑凌风在那里斗剑!”顽石和尚叫道:“他奶奶的,这鬼船离岸这么远,他们是怎么上去的?”
辛藏山大叫一声:“老子上去碎了那些鬼灯笼,再助师尊斩了郑凌风!”也不顾自己功夫深浅,一步便向河中跨去。脚才入水,一股大浪翻涌上来,便象有只手抓住了他的腿,辛藏山大叫声中,便要陷入河中。好歹袁青山手疾眼快,一把扣住他手,将师弟拉上岸来。辛藏山咆哮不止:“邪门邪门,水里面有鬼!”
“不是有鬼,”玉盈秀叹道:“这便是江流古的过人之处。这两条河便是阵内最深一层的太极两仪阵,这地方河水的戾气更重!”她说着秀眉紧蹙,道:“画舫是阵眼所在,为太极两仪阵、北斗七星阵、八卦阵和‘二十八宿绕八卦’四处奇阵所调戾气的汇聚之处。那地方戾气最盛,爹爹若是不知抢占开、生二门的吉位,必是落在下风。”说到这里,心下后怕无穷,莲足连顿,声音更是带了哭腔。
“你们自取灭亡,难道当真要我斩尽杀绝么?”江流古哈哈的大笑却在这时自雨中传来。一阵乱箭带着尖锐的群响也随之劲射了过来。众人惊叫声中,纷纷挥刃抵挡。蓦地唤晴哎哟一声,身子微晃。猛然身旁一个清瘦的身子横在了眼前,替她挡开乱箭,却是曾淳。他回身喝道:“谁叫你冲到前面来的?还不回去!”唤晴颇觉委屈,心痛之下反觉臂膊上的伤不如何痛了。曾淳这才瞧见她臂上中了一箭,急问:“不碍事么?”唤晴眼圈一红,嗔道:“不用你管!”好在这箭未曾入骨,只是擦肉而过,划出了一道血痕。
“还是我去!”笑云大喝一声,仗刀而出。“不成,”玉盈秀急道:“那里面凶险得紧!”笑云向她眨了眨眼,低声道:“我的老丈人我不去救,却让谁去?”口中胡言乱语,心内却已经运上了洗心禅观,一瞬间他似乎身化为水,与汹涌的河水融为一体。体内劲气似乎受到了暴涨河水的牵引,变得愈发蓬勃充沛。
猛然间笑云提气一纵,凌空便向那画舫跃去。他离那画舫还有七八丈远,这时纵身向这么远的河心画舫跃去,无异投河寻死。虽是雨大夜沉,但那画舫红光闪烁,将方前左右数丈远近照得一片幽红,笑云这奋身一跃便异常清晰生动,异常惊心动魄。
两边厮杀的人马见了他这怪异举动都不禁停住了手中兵刃,只眼睁睁地瞧着他。玉盈秀、唤晴等一群鸣凤山、聚合堂弟子更忍不住嘶声喊叫。便连隔岸观火的数百东厂剑士都不由心惊神驰,张口结舌地望着空中的笑云。
笑云人在空中,浑身真气流转,“平步青云”的劲法施展到了极致,凌空几大步迈出,身子便如离弦之箭向那画舫激射过去。岸边群豪眼见他在空中举步迈足,居然如行平地,全不由发出一阵惊叹。石后的江流古身子微微一震,暗道:“天下怎地还有如此人物?”
越是逼进那画舫,越觉河心有一股怪异的力道直冲上来。眼见那画舫便在丈外,笑云却忽觉真气一窒。正待再提真气,却一眼望见了画舫那诡异的红光,他心神微震,登时向河心落去。
岸边的两方人马陡见他自空中落下,不由一起失声呼叫。只不过鸣凤山人马是长声惊叫,青蚨帮众却是齐声欢呼。砰的一声,笑云已经坠入河心,冰冷的河水立时将他浑身击得透湿。说来也怪,笑云人一入水,脑中却于刹那之间现出波飞浪涌的异境来。我即是水,水即是我,这念头在心中电闪而过,笑云的心神却是一定。
猛然间他再吸了一口真气,竟自踏水破浪,再次疾跃而起。
众人头一声呼叫未落,却见笑云已经冲天再起,忍不住再发出一声喊,这一回便连青蚨帮弟子都是发自心底的倾心赞叹。笑云在空中一个转折,已经稳稳落在了画舫之上。
画舫上郑凌风和何竞我斗得正紧。
郑凌风稳稳占住西方白虎七宿的方位,将阵中戾气调至极限,每一剑挥出,便牵引出暴雨大河那无尽无休的劲气,掩日神剑荡起团团剑光,直向何竞我压了过来。
何竞我知道自己武功见识与郑凌风只在伯仲之间,只是自己闻雷顿悟,在惊雷刀法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此时若不乘胜追击,以郑凌风资质,下次再遇,只怕又难有胜望。可是自一跃上画舫那一刻起,便觉处处掣肘,犹胜岸上。但当此之际,他本身坚毅的性子发作,虎目奋光,布雨刀挥动之间融会雷天的刚健之气。二人刀剑齐舞,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笑云便在这时落在了画舫之上。
冰冷的雨点近不得激战二人的身前丈余之地,却给两个人的劲气震得乱箭一般四散乱飞。笑云透过道道雨瀑,只见郑凌风剑气如虹,将何竞我的身形团团围住,心中不由一惊。再定睛一瞧,却见何竞我的步法丝毫不乱,那把气吞山河的布雨刀挥出的招式虽然极短极促,但每一舞动,便荡起阵阵风雷之声,逼得郑凌风难以再进一步。若是在几日之前,他望见这等绝世高手之间的生死搏杀,必会心惊胆战,远远避开,但此时胆气已豪,再见这等举世难见的刀剑对决,不由意动神驰,立时便与自身武功暗自印证起来。
郑凌风六识展开,意念笼罩四野,任笑云一跃上船来,他便已认出了他来。郑凌风虽对这怪异少年稍有留心,却也未过于放在心上。但奇怪的是,自这少年在这里一站,郑、何二人都觉出一股无形的劲气忽吞忽吐,扰得自己的气机跃动不休。原来笑云每见二人挥出一招,便不自觉地在意念之中挥刀攻守。他的心意一动,身上劲气自然随之吞吐,对激战中的二人都生出一股牵制,无形之中便如三人混战一般。
“不相信世间居然有如此人物!”郑凌风何等样人,心念一动,便已起了杀机。猛然间一道剑光破雨掠来,直刺笑云心口。这一剑刺得突兀之极,事先决无半点征兆,何竞我大惊之下,身形疾飞过来,布雨刀反腕劈向郑凌风后脑,正是攻敌之所必救。
郑凌风脚下一滑,剑吐青芒,依然锐不可当地刺向笑云。
激荡的剑风带起一团疾雨,密集的雨珠被剑气和阵中戾气牵引,直向笑云卷来。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危急之间任笑云蓦地大喝了一声,将意念放至四维八方,扬刀挥出了那招“望海势”。
这一刀本可在刹那之间封住四面八方的攻势,但郑凌风剑气如潮袭来,笑云陡觉自己象是一步踏入了湍流不息的瀑布之中,疾飞的雨点钻入披云刀布成的刀网之中,锥子一样狠狠击打在他的头上脸上。
冰冷的雨珠激得笑云心内一震,一股熟悉的豪气自心底瞬间沸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