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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挽刀急急挡住,连退数步,但还是叫几枚蒺藜射入肩口,令他闷哼一声。
「我不用你帮!」苏解容瞥了陆玉一眼,声音远比与一剑说话时冷淡。
「解……」
陆玉才欲开口,苏解容立即很不给面子地将目光由陆玉身上别开。
苏解容望向一剑,道:「大胡子,你是什麽人?我要有儿子,自己怎会不知道!你可别说我儿子是你,这么大的福份我可承受不住!」
苏解容语气平淡水波不兴,但听在一剑耳里却快叫他气炸。
一剑吼道:「鬼才是你儿子!俺叫延陵一剑,俺姊延陵一花是你老婆,她为你生了个儿子,你儿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说罢,一剑一刀直砍苏解容那张堪称迷人的俊脸,也就是这张俊脸蛊惑了两个女人。这个长得漂亮又没负半点责任的男人是个祸害,今日他延陵一剑便要为世间除害,把这家伙给劈成两半落得干净。
苏解容愣了一下。
便是这半刻发愣,一剑的刀劈到了苏解容面前,忽地苏解容感到身体被猛力往后一扯,竟是让陆玉揽住急往后飘,脱离一剑的刀光范围。
「……延陵……一剑?」两人落到远处后,苏解容咀嚼着这几个字,喃喃出声。
「就是老子!」一剑咆哮。
苏解容不着痕迹地推开陆玉,而后垂眸,淡笑。「我没有儿子。」他眼中流转的情绪也因为低垂的眼睫遮盖,而没有被人看透。
一剑大眼里猛地迸出火花。「姓苏的你这啥屁话!俺姊只跟过你,莫非你说俺姊偷汉子不成?」
同时间随着一剑怒吼而至的,是一声属于少年清亮,却凄厉万分的吶喊。
「苏解容你说什麽!」
一剑立即扭头朝声音来处望去,发现面容惨白的莫秋双眼赤红,就站在林边愤怒注视着苏解容。
「你若没有儿子,那我是什麽?」莫秋急急走来,目光笔直投向苏解容,那眼里含的是委屈,是愤恨,是不敢置信,是被亲生父亲舍弃了的悲痛欲绝。
「小秋!」一剑连忙拉住要从他身边越过的莫秋。
「你说啊!」即便被拦着,莫秋仍拼了命地吼,不敢置信这人竟不认自己。
便在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的莫秋吸引之时,一直沉静不动的华山派弟子突然作动,以掌门赵大雄为首分为两批,一批攻往苏解容,一批箝制其余的乌衣教众。铁剑门弟子愣不过半晌,立即加入华山弟子。
一场混仗由此再度展开。
一剑见况将莫秋推往身后,与那华山掌门互望一眼,决定先取下苏解容再说。
他二人一刀一剑合力朝苏解容袭去,苏解容燕子翻身跃至半空,紧接一个千斤坠崩足点刀剑之尖。
顿时三人方圆半寸草低尘扬,内劲暴涨,无风而衣袂震震,互以内力抗衡。
陆玉是绝不允许有人在她面前伤苏解容一分半毫的,她见苏解容面色渐渐铁青,执起手中铁蒺藜灌注眞气,飕地便往一剑与赵大雄发去。
「舅舅小心——」莫秋大骇,也不管那些急劲的暗器多么凶猛,在其往一剑身上要|穴射去那剎那便往一剑飞奔而去,等自己回过神来,暗器已扎破血肉穿透肩胛。
莫秋闷哼了声往后撞上赵大雄,而后赵大熊又撞上一剑。
一剑为免伤到两人急急收敛赤霄诀,没想到强加散功的结果竟引致眞气激蘯,震出了大口鲜血,那口血,便溅在被他接住的二人身上。
苏解容飘然落地,他皱眉望了陆玉一眼,冷淡一哼,显然并不领情。
没料突生异变,他再不想恋战,单手一翻几枚透亮的琉璃弹丸抛至地面,应声碎开时弹丸内迅速冒出呛鼻烟雾,顿时林间浓烟瀰漫,遮蔽众人视线。
「解容——」陆玉从未有过的惊慌声音在暗林中响起。再次分离,天下之大,自己莫非又得寻寻觅觅另一个十五年,才得再见这人一面?
苏解容声音飘渺,如同穿透层层薄纱,模糊传来。
悠悠道是:「昔日的苏解容早与自己心爱的女子死在陆玉手里,今日的苏解容不记前尘无牵无挂,无子亦无妻……」
待到最后一字说完,竟已遥远到听不清晰。
「解容,你回来!」陆玉发狂般喊着,急急奔向前去。
铁剑门弟子哪曾见过门主这般疯狂模样,个个是愣得不知如何是好,莫秋咬牙从身上拔下一枚蒺藜,趁其不备往陆玉身上要|穴射去,陆玉心神恍惚竟被一掷击中,身形一摇,直坠落地。
烟雾逐渐散去。
最后这招用尽莫秋残存的气力,他摀着胸口软软倒回赵大雄怀里,赤红的眼里满是泪水,却强忍着不顾落下。
抱着莫秋的赵大雄低头,见到的便是如此光景。
介于少年与少女间,雌雄莫辨,神清骨秀眉目华美的莫秋抿白双唇,泪水氤氲了那对盈盈秋瞳,明明痛得心都要破碎了,却仍倔强地抬高下颔,硬是不肯认输。
赵大雄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所慑,竟是一时没把持住,引得心神晃荡,揽着莫秋的手劲也不慎重了几分。
莫秋猛地清醒,当他发现自己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而那个人还看自己看到眼发直时,莫秋心里头一火,差些就忍不住朝这人龇牙咧嘴起来。
可是这人,方才那些人怎么叫他来着?
()
掌门?
一剑立即走向前来对赵大雄颔首致意,将莫秋揽到自己身上,莫秋回到熟悉的怀抱当中,抬头望了一剑一眼,而后又缓缓垂下,死命盯着脚下掺血的沙土,声音不稳地道:「……我爹……苏解容他……为什麽不认我?」
即便不盼望一剑和一叶以外的人,能给他这般无私的亲情,然而对于那个给了自己性命却弃而不顾的人,莫秋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期盼。
他曾想过若有朝一日那个扔下他的人回来,该拿什麽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失去一剑那些年莫秋也曾傻傻地想,或许由个叫爹的人会来救他,而后会比疼他入骨的舅舅对他还要好上千倍万倍,让他每天有得吃有得睡,晚上搂着他哄他入眠。
可原来事实是这般叫人难受。
娘的早逝、陆玉的冷淡无情、爹的弃之不顾,他一想起,胸口便堵得慌。
他知道自己贪心,有了一剑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想要更多更多。心底犹如孩童般固执激烈的渴望就是不能平息。
他想要,想要一个爹,想要一个娘,想要自己同舅舅和他们在一起,想要像个寻常人家的孩子摇着拨浪鼓,踏着虎头鞋,被一杓一杓喂着米面糊长大。
他知道贪求这么多根本没用……
但就是掩不住心底的想望……
莫秋将头颅深深埋在一剑怀里,眼眶热得慌,叫他难以忍受。
一剑紧紧揽住莫秋,用一种叫人骨头发疼的力道。
莫秋的背脊起伏抽动,鼻音浓厚,气息不稳地在一剑怀里低吼道:「他不要我,那就不要!我也不希罕有那种抛妻弃子的爹,我一个人还不是活过来了,我不希罕他、不希罕!」
一剑知道莫秋心里越痛,便越是张牙舞爪强装凶悍。
尽管莫秋长大了,那狠劲来时如狼似虎谁看了都怕,却唯有一剑明白,他的小秋还是当年那个孩子,那个站在高墙之后,一心一意等着谁去探望的孩子。
一剑道:「他不要你,舅舅要你。」
他字字铿锵雪亮,放声吼道:「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伤心,以后俺见他一次砍他一次,砍死那没心没肺的混蛋。你别为他伤心!」
别为他伤心——
第四章
找客栈将众人安置后,一剑担心小七安危,本想立即寻小七去,哪知这时华山掌门却喊住了他:
「延陵兄弟!」
一剑疑惑回头,只见赵大雄有些踌躇,但最后开口说道:「漠北一别十年,兄弟不认得我了?」
一剑左看右看认眞地想了片刻,这才「啊——」地一声喊出来:「是你!」
难怪稍早他会觉得这人如此面熟。
一剑当年爲了赤霄坊的生意大江南北地跑,多年浪荡漂泊在外,十年前途径漠北时遇上一名华山弟子正带着幼子寻找被漠北双煞劫走的妻子,一剑当时本要赶往下一地,却为这人这事在干旱酷热的漠北多留一个月。
只是世事难料,后来那人虽寻回妻子,也击毙漠北双煞,然那幼子却不幸夭折,死于那片滚滚黄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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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感叹道:「十年没见了,嫂夫人如今可好?」
当年的华山弟子,今日的华山掌门朝一剑点头。「托福。」
没想到当日漠北散后,竟阔别十年才又相逢,赵大雄喜见旧日恩人,说什麽也要留下一剑。叙旧一番后,赵大雄将这几日涵扬发生之事慢慢道来。
原来这次武林大会魔教早有图谋,各大派受伏中毒差点全军覆没,其间幸得一名少年神医施赠解药,众人才得解毒。
随后八大派负伤力抗魔教妖人,魔教教主下令撤退,然而这时铁剑门门主陆玉却不知中了什麽邪,紧迫魔教右护法不放,对方被陆玉死缠,最后竟也不顾教中命令要除去陆玉。
武林各派同气连枝,赵大雄见铁剑门有难自不可能视而不见,于是一头栽下去的结果,竟是落得被追杀两天两夜的下场。
一剑一听原来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拍了拍赵大雄的肩,有感而发道:「人说最难捉摸女人心,陆玉便是。那苏解容本是我姊夫,不知何故竟成了魔教护法,今日他不认陆玉,或许就是陆玉坏事做尽的报应。」
一旁原本呆呆坐着的莫秋脸色突然发白,一剑这才想起苏解容不认的不只陆玉,还有莫秋。
发觉自己说错话,他的脸色瞬间化得比莫秋还白。
一剑道:「小秋,舅舅不是在说你……」
莫秋点点头,低声说:「我晓得。」
小二端来了水酒清茶和一些小菜,莫秋将酒壶拿给一剑,而后倒了杯热茶给赵大雄。「舅舅喝酒,赵掌门喝茶。」
一剑爱酒甚过于茶,所以方才点菜时,莫秋便吩咐了一壶。
莫秋再道:「大家都受了伤,所以我叫的小菜多是清淡,赵掌门慢用。」
「你这外甥眞乖。」赵大雄接过茶盏,怜惜地看了眼莫秋。
想及方才在这孩子身上发生的事,又看着铁剑门大部分人对他的冷淡态度,赵大雄竟是对莫秋愈发不忍起来。
这么善解人意又容貌俊美的孩子,怎么会有人舍得冷漠待他。
一剑以壶就口也不拿杯子,咕噜几声牛饮解渴,而后砰地放下酒壶道:「俺这外甥的确事乖巧伶俐来着,那格老子的苏解容绝对是被牛屎糊了眼,才会不认他。哼,奶奶的,不认也好,这孩子俺来疼便罢,那姓苏的滚一边去。」
莫秋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那神情既像笑又像哭,他随后步伐略微不稳地走到后头,帮忙请来的两位大夫包扎伤患,偶尔垂下目光沉思,偶尔举头望眼二楼紧闭的厢房。想着什麽,全藏在那对黑黝深邃的眸子里,只有自己知道。
涵扬天香楼的客栈大堂,铁剑门与华山派各据一角休息,莫秋将事一手包办,从请大夫安置重伤昏迷的两派弟子,透露出他有条不紊的行事手腕。
要了十来间房将重伤昏迷的稍做安置,被点|穴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