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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有着张粉粉嫩嫩的面颊,眉目秀巧圆润可爱,配上那开口声音如金玉清脆相击,一下子便让苏解容有了好感。
「你叫小月?」苏解容脸上神情忍不住柔和了起来。他很喜欢孩子,看着这般单纯无心机如同小兔子一般的孩子,他的心便软了。
乞儿点了点头,那双像是嵌了两颗黑色琉璃珠的眼睛看着稣解容,问道:「那大爷你会给小月东西吃吗?小月脸擦得很干净了!」
苏解容一笑,身形轻移,便将小月从栅栏外拎进了饭馆内坐好了。
苏解容摸摸小月的头,摸出了几只虱子,掐掉后说:「家里人呢?小哥哥呢?」
小月慢慢把一颗大包子塞进嘴里,哽了一下差点噎死,苏解容好整以暇地替他拍背,而后才听得小月含糊道:「小哥哥跟大哥哥都不见了。」
孩子原来是乞丐窝来的,问他几岁,一下子比五、一下子比六、一下子比七。本来有两个比较大的孩子会照顾他,可这些日子突然不见了,兴许是遭遇了不测。
苏解容不知怎么,看上这孩子的第一眼便觉得喜欢。
他的感觉向来很准,他想把这孩子带在身边。
这孩子生得好,心思又万番单纯。若是放任他在街上流浪行乞,或许会像他那两个突然失踪的哥哥一样,等不到长大便被人生生扼杀。
承诺要带他回去,天天给他包子吃的时候,小月张嘴一笑,开心的眼、开心的眉,还露出了两颗小小虎牙来。
苏解容摸摸小月的头,又掐死了两只虱子。
陆誉隔着人群熙来攘往的大街,望着那满脸笑意,温柔地呵护着眼下之人的苏解容。
他看着那人抱着乞儿要了间房住下,看着小二拿了银子出外买了套干净衣裳。他缓缓走近他们的房,听见里面的嘻笑声音。
「小哥哥长得就这样啊,一点点高。」薄薄木门之后,乞儿欢快的笑声随着阵阵水声传来。「然后大哥哥再高一些,脸黑黑的,眼睛很大。」
「噢,有木炭那么黑吗?」苏解容说:「别再玩水了,起来擦擦。」
「木炭是什么?」随着一阵水声,那乞儿又问。
「嗯……」苏解容顿了顿,也不会解释。
过了许久,小二再度送来一些简单酒菜,门扉开启,躲在暗处无法走出的陆誉冷冷地看着屋内景象,苏解容衣衫半解,发丝略微凌乱,那乞儿洗干净后正坐在榻上,小小的手扯着苏解容乌黑的发玩着。
孩子不会节制力道,似乎扯痛了苏解容,但他一点也没有生气,脸上满是宠溺。
他差些便忘了,这个人从前总是念着要给孩子取妻子的姓氏为名。
这人之所以要娶妻,也是为了生下子嗣之故。
别人家的孩子他都如此之宠,肯定更想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慢慢拉拔照顾,和妻子一起看着孩子长大的吧!
看着心爱男子的笑,陆誉不甘,但却无法不承认这人所眷恋的一切,都是自己所无法给的。
他的心微微揪着,一点一点地,剧烈疼痛起来。他也想这人对着他笑,可这人宁愿把所有温柔都给出去,出不愿留一点希冀与他。
门扉再度被紧紧关起,房内传来的笑声刺耳无比。
苏解容一个笑靥一根发丝,都是属于他的。
他不会让任何人夺走。谁也不行。
苏解容带着新收的干儿子小月四处蹓跶赏遍冬初美景,在外晃荡了月余之后,才终于想到回铁剑门。
然他才回到自己房里,妻子还没见到,便让三院长老派来传唤的弟子给招了去。
苏解容抱着小月站在议事厅中,厅里只有几个胡子花白气焰嚣张的糟老头。
一番唇枪舌战过后,也给人侮辱得差不多。
苏家虽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可在南城也是百年望族,这些人一口来历不明、一口带了个私生子回来,苏解容之前为了不让妻子难做已经忍气吞声许久,怀里的小月脸色慌乱,他瞧自己的小兔子给人吓着,火气一下子上来,大闹议事厅一番后忿忿回屋。
苏解容回来时,陆誉坐在他的榻上等着他。
这里是天下院书房,陆誉房中鸳鸯被被还盖着,然这人的味道却早已淡去。
陆誉声音轻柔,但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他低声说道:「让那孩子离开铁剑门。」
苏解容把孩子放下,让他出去外头玩,而后对陆誉应了声:「不可能!」
「铁剑门的人都只能姓陆,那孩子来历不明,不能入陆家。」
「少将妳对门下弟子的态度拿来对我,妳是铁剑门门主,可我不是你那些弟子,那孩子我已经收为义子,我只说一次,他会留在我身边。」
陆誉望着苏解容,一句话开不了口。『那我呢,那我呢?』
苏解容不想看见他,他只能离开书房。院子里玩着石子的孩子被招进书房里,那孩子从他身边跑过时,他瞥了那孩子一眼,心中恨意弥漫……
你把所有的好留给了别人……那我呢……
隔日清早,许久没回他俩厢房的苏解容踢开房门,冷着张脸走了进来。
陆誉正在画眉,一笔一笔地,为苏解容装扮这张容颜。
苏解容开口问道:「小兔子呢?」
「铁剑门里没有兔子。」陆誉语气还是那般平淡。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小月!」苏解容站在门边,初升的晨曦轻轻洒在他身上,彷佛一圈金黄|色的光,让人有些无法直视。
陆誉点上胭脂,抿了抿唇,起身拂过月牙色的凤尾裙,整个人像是一团烈焰,不愠不火地在冰冷深处燃烧着。
「我说过铁剑门容不下来历个明者。」陆誉说:「我让人把他带出去了。」
苏解容攥紧双拳,他快步向前几乎要给这女子一个巴掌,然最后还是生生忍下,低声咆哮:「他才多小,哪里得罪妳了?还是说我又得罪了妳!」
苏解容面对着这张和那个不留只字词组离去的男人几乎一样的容貌,心里积累已久的情绪在这时猛烈爆发。
他朝陆誉怒道:「我收养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碍着妳什么?小兔子心思单纯,独自一个在外头要怎么活下去?我与他投契领他回来,可妳竟然连个小小孩子也容不下!」
苏解容已然无可忍耐。「若不是我家里人以死相逼,我如何会娶妳这般怪里怪气的女子为妻!妳和妳哥哥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发脾气,以为只有自己是人,其它人活该任你们践踏。如今我说白了,苏家世代单传,娶妳就是为传承香烟,可妳为我妻,不但与我分房而睡,更不让我碰妳分毫!如此女子,我要妳何用!不如休妻,还自己个清静!」说罢愤怒转身,头也不同地离去。
陆誉回不了一句话,只是僵直地站在当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抿白的双唇微微发颤。
他想追出去,双脚却似生了根扎在原地。
他甚至来不及告诉那个离开了的人,他找了一户好人家,让一对膝下无子的农家夫妇好好照顾他的小兔子。
他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分享他的好。他的笑、他的回眸、他的一切,都该是他的。
「解容……」他低声唤着那个人的名。
若我能够,我的一切都能给你……
苏解容离开了铁剑门,他无法忍受与陆誉相处。
虽然他的妻子冷艳绝伦,虽然他的妻子温柔之时让人隐隐心动,但那些全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一个体贴温柔、善解人意的小岛依人。
她脸蛋不必太漂亮,双手不必太灵巧,她只要能天天朝着他笑,他便会带着她踏遍三江五岳浏览人间风景,一生一世,怜惜呵护着她。
苏解容四处找他的小兔子,可惜找不到了。陆誉不知道把小兔子送到多远的地方去,他只要一想起小兔子朝他干爹干爹叫的模样,就难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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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外头晃荡几个月,整个隆冬都感觉刺骨的寒,无论穿多厚重的皮裘,烧多少盆的火炉,还是驱不走寒冷。
后来他走着走着,发觉自己回到了南城。
他沿着南城湖畔漫步,突然怀念起旧时多少媒婆追在他身后跑的模样。
他有武在身,可那几座泰山似的福泰身躯却能缠得他脱不了身,想着想着低着头,他笑了起来。
突然撞着了什么软软的东西,随着一声柔柔的轻叫响起,他和对方跌到柔软的草地上。
他抬起头,那瞬间,春暖花开。
南城湖水波粼粼,岸边绿柳摇曳,一张带着些许慌张的芙蓉脸庞烙印在他脑海里。他的眼、他的心,全盛满了一袭柔弱影子。
而后他知道了……
甚至无须开口、甚至无须姓名,从相遇的第一眼起,世间万物全变了颜色,他见着了那个,他以为这辈子都将无法遇见的人……
「这位公子……」
「嗯?」他眼前的人额边落下一滴冷汗,可他已然着迷,只能痴痴应声。
「你压到我的手了……」姑娘微微一笑,脸色苍白。
「啊!」苏解容大骇,急忙起身,结果不愼被湖边青草绊倒,整个人往那姑娘身上扑去,把人给扑倒在绿草如茵的湖堤间。
岸边过往的行人两三,个个停下脚步。谁和谁窃窃私语,说着:「千金公子回南城来了……还扑倒个姑娘家……眞是造孽……又毁人名节了……」
姑娘的手腕被弄得脱臼,苏解容抱着脸色苍白的人急忙奔回家里,老总管将姑娘的骨头推回正位后,不发一语地摸着山羊胡子,与他对看……
其实直接送去医馆妥当些,为何要带回家里?
他静静地任总管看,半点都无法解释……私心……他起了私心……
「老爷当初也是这样,」老总管八十几岁了,回忆起过往时神情悠远。「直接便把夫人抱回府邸了。少爷你就这点和老爷相像……」
第一眼,便知道了。
姑娘名叫延陵一花,大家闺秀端庄娴热,回眸一笑温柔似水。
她低着头说父亲逼婚,要她嫁给不愿嫁之人,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她想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于是独自一人从家里走了出来。
父亲怒得与她断绝父女关系,说她太过浪荡。然而她不想盲目成亲。嫁鸡随鸡恪守妇道她懂得,只是那鸡也得是自己挑喜欢的。
一花说的话苏解容完全同意。苏解容怔怔望着低垂着头的一花,一花抬起头来偷偷瞧了苏解容一眼,两个人的脸蛋在那瞬间,一起红了。
老总管在旁边站着,说道:「那咱家这只鸡,姑娘您就随意吧!」
夜里,苏解容房里灯火燃着,老总管进了来。
苏解容案上放着一封写了许久,捏来捏去都已经皱了的休书。
老总管说:「这个生不出来不打紧,接着的生得出来就好,犯不着休妻啊少爷!」
苏解容说:「你知道一心一意怎写吗?」
总管拍拍少爷的肩。「老人家只知道三妻四妾该如何写。少夫人肚子不争气,少爷再娶一个得了。幸亏那延陵姑娘也看上你这张脸,鸡不可失!」
苏解容惨惨笑了一声。「我是注定要负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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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在苏家住了下来,苏解容离开铁剑门后在外游荡许久,因为一个延陵一花,也回到了南城老宅。
一花细心体贴,待人又温和善良,有她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