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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送你生日礼物的那个老头子?”我妈更疑惑了。
“是。”
“他跟姓李的认识?”
“何止认识?关系很不一般。”我详细地介绍道:“他们都是马来西亚华裔。梦辰的父亲比林先生大几岁,在美国留学时,与林先生是校友。林先生家自祖辈起就很富有,他学成归来一直做房地产生意,资产遍布世界。梦辰的父亲中年时候,事业上出现过一次挫折,多亏林先生倾注巨额资金,才起死回生……打那之后,梦辰的父亲和林先生就成了至交,并交代子女们要像对待亲叔叔对待林先生。恰好林先生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他又特别跟梦辰投缘,两个人虽然以叔侄相称,实际上却亲如父子……”
“这么复杂?上回你怎么说是通过天韵认识林老头的?”
“当时……我以为梦辰不会再出现了,就不想把事情复杂化。”
“林先生住在丽京花园别墅,看来确实身家不凡。丽京可是咱们北京的第一个别墅区,基本上是外销的,中国人没几个买得起。”我爸插话道。
我妈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才严肃地对我说:“爱爱,现在你跟梦辰的缘分已经断了,他跟林老头关系不一般,所以呢,你以后还是少跟林老头交往为妙!”
“嗯!”我点了点头,“我跟林先生只可能是朋友,不可能变成其他关系的。”
“妈当然可以相信你,但不能相信他!”
我不禁吃了一惊,猛然想起梦辰也希望我不要与林先生多交往。我妈担心林先生对我有企图,是可以理解的。梦辰担心的到底是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没弄清楚。现在,我与梦辰的缘分已尽,永远也没有机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林先生喜欢我,这是不容怀疑的。但除了这份“喜欢”,我自始至终没感觉到还有其他。是我的感觉太迟钝,还是林先生伪装得太天衣无缝?
我妈接着说:“爱爱,我以前跟你说过,豪门外围钱太太有个远房外甥,是个准豪门公子。你还记得那事儿吗?”
我当然不可能忘记。除了梦辰,我妈也只说起过他一个人,说他有个富可敌国的垂死外公。
“……他外公去世好几个月了,他妈继承了全部遗产,准豪门公子已经变成真正的豪门公子了。钱太太前段时间打电话来,说他还旁敲侧击向钱太太打听你的消息呢,看来对你有意思!不过当时你跟梦辰有望,我也不想破坏你们,就推说你要参加一个钢琴比赛,很忙,等比赛结束再跟他联系。——妈也不傻,给你留着后路呢!反正现在梦辰没指望了,你休整一段时间,就跟那个年轻人接触接触吧?要是拿他跟梦辰比呀,十个有十个说他好的!人又那么年轻,比梦辰跟你相配得多……”
“妈,这事等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心里隐隐又升起一缕恐惧感。
“可以,但这段时间最长只有两个月!你为了等梦辰,要求过爸妈,说大三之前不恋爱。那妈今天也要你答应我,大三必须开始恋爱!”我妈非常认真地说,“爱爱,女孩子上了大三真不能再等了,两年时间一晃就会过去,如果毕业前婚事定不下来,毕业后就被动了!你想想看,哪个豪门公子不希望找个年轻纯洁的在读生?这样的话,毕业后就不用工作,直接出嫁,当豪门媳妇、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了!”
我低着头,没有说什么。我妈永远是有道理的,因为她只是个爱情的旁观者。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幸福,却从没想过怎么把梦辰留给我的伤口治好。这不能怪她,她没义务帮我疗伤。|Qī|shu|ωang|作为母亲,她恨不得我一秒钟就能从初恋的伤痛中解脱出来,投入与另一个豪门公子轰轰烈烈的交往之中,以便实现“嫁入豪门”的伟大人生目标。
晚上睡觉前,我打开这只红色心型金丝绒首饰盒,拿出钻石项链,戴在脖子上,沉甸甸的。我拿起小镜子照了照,洗浴后抹了爽身粉的皮肤显得粉白细腻,钻石在我胸前熠熠发光。一种悠长的惆怅包围了我,我预感到这种惆怅将像蚕丝一样缠绕我一生。
很快,我就把项链解下来,放回盒子里。该是将一段情尘封的时候了,也许我应该庆幸梦辰还将这个信物捎给我,将唯一的念想留给我。
38
暑假里,我每逢周日都去学校一趟,看看宿舍楼传达室里有没有我的信。林雍泰曾经跟我说过,梦辰等情绪下来,就会给我写信的。我相信梦辰不会轻易许诺,特别是对我。
果然,当我第三次去学校时,收到了梦辰从美国加州寄来的一封航空信,信封上的英文跟他的汉字一样,写得优雅而流畅。虽然梦想已经彻底破碎,可捧着这封信时,我的心跳还是快得几乎难以承受。
来到操场旁的大树阴下,我在静谧无人的世界里坐下来,下午的阳光已失去热力,被巨大的树冠挡在了远处。我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撕开,抽出一叠厚重的信纸。先把信纸贴在胸前,好一会儿才有勇气展开。
爱爱: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请不要再把它当成是你心目中的那个梦辰写的,属于你的那个梦辰已经死了,不要去管他是怎么死的。这封信只是个对你心有愧疚的行尸走肉写的,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是梦辰魂魄的最后一次诉说。
关于写不写这封信,让我矛盾了很久。我当然很清楚,最好是不写,最好是我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真的死了,变成尘土。可是,就这么不再跟你说些什么,我会一辈子不安,就成了个不辞而别的粗人,可能会让你怨恨一辈子,并牵挂上一辈子。所以,我还是提起了笔,就算是把我们的爱情挽个死结吧!
关于我离婚这段时间的具体情况,林叔叔已经对你详细说明了吧。也许,在世俗观念看来,我选择了当“好人”——虽然曾经对婚姻不忠,但最终却没抛弃病妻,没有选择当万人唾骂的陈世美。但是,我要对你说明,也必须对你说明,我之所以选择不离婚,完全是出于道义!
如果我一意孤行跟她离婚,肯定会失去属于她的家族势力下的一部分财富,但这根本不是我担心的。我早跟你说过,我就是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做,积累的财富也够我们宽裕地过上一辈子了,只要你的要求不高。
我不想标榜我的选择多么高尚,道理很简单,她现在比你需要我。如果我一定要离婚,肯定会要她的命!作为一个人,一个男人,我首先不能去做杀人的事。所以,爱爱,我选择了伤害你!我不会请你原谅我,相反,我希望你恨我、看轻我,对我嗤之以鼻!永远忘掉我!我保全了她的生命,却酿成了你的痛苦。——对于你来说,我是不可原谅的。在世俗看来,我就是个感情骗子,一个沾染少女又不负责任的流氓!尽管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的,并不是我的幸福!
爱爱,我也只是个凡人,不是神。有时,我也会龌龊地想,不要让别的男人得到你,时常给你一个越洋电话,或者悄悄飞北京与你约会。以你对我的爱,如果我提出来,你是不会拒绝的。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彼此付出一切也毫无怨言,反而会被当成一种完美。可是,我最终还是斩断了这种念头!因为你还年轻,是块纯洁无瑕的美玉。任何女孩子都应该把纯洁无瑕献给丈夫,只有向你求婚的男人,才是真心将一辈子托付给你的,同时也想照顾你一辈子的。
请你不要对我说,你再也爱不上别人了。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很多,只要你能当我死了,对喜欢你的异性付出诚意,爱情一定会再度属于你的。更何况你是个那么美丽、优秀的女孩子?——好在我们已经将最深情的吻献给了对方。把属于我们的秘密藏在心里吧,也算是两颗心相互拥有之后,又拥有彼此的血肉和体温了。
北京是我最爱的城市,可因了你这个北京女孩,我却没资格再去住了。本想把什刹海的那座四合院送给你,当做你平时休息的落脚处,但又怕它会障碍你去寻找更现实的爱。林叔叔断定我们有缘无分,我一直默默抵触他的观点。现在我才明白,他的眼睛有多锐利。我曾担心过你与他的交往,现在想来非常狭隘。你该是谁的,肯定会是谁的。——当然,我不是具体指你跟林叔叔。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不管嫁给谁。我相信你选择的丈夫一定不会错的,因为你在感情问题上是有主见的。请你忘记我,就像忘记一个无缘实现的梦。我也会试着忘记你,以求持续起码的日常生活。
今后,每到北京海棠开放时节,我都会托朋友给我带来几枝。还是那句老话:美丽纯洁的北京女孩,你是我心中的一朵海棠花,在我的庭院里,静静地开,静静地落,让我默默欣赏,默默回忆,此生足矣。
梦辰 1995/07/15
我把脸埋在信纸上,嗅着纸张芬芳的味道,我没哭出声音,但我的心却在破碎,那种破碎声惊天动地。泪把信纸打湿了,我将它撕碎,又揉成一团。一场有缘无分的初恋,就在我二十岁上的夏天画上了句号。我终于认了,在爱情风浪里,我不过是一叶无舵的小舟。我竭力地镇静自己,强压住早已紊乱的心跳,并理顺腮边的头发。
终于,我咬咬牙,站起身,往校门口走。走到一个食堂门口的垃圾箱旁,我把手里的纸团扔了进去。
39
我像一个游魂,走出校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心已被掏走了,我成了一个空心人。一个又一个年轻女孩经过我,不管是漂亮或不漂亮的,表情都显得风平浪静。也许,此时此刻,整个北京城都找不到一个比我还要痛苦的女孩吧?
不!——很快我便否定了自己。最起码还有一个人比我更痛苦,她,就是天韵!梦辰说他们已经断绝关系,并付给天韵一笔钱。天韵知道梦辰为什么忽然跟她了断了吗?即便能想到是为了我,也不会想到梦辰曾为我离婚未遂吧?
前段时间,处在对爱情的憧憬和忧虑之中,我一直没有跟天韵联系。总是感到对不起她,也是没跟她联系的原因之一。现在,我跟她成了同一类人,成了被爱神遗弃的人!我忽然很想去看看她和她的女儿。我和梦辰的失败无形中就是对她的安慰,虽然她自己绝对不会这么想。她对梦辰的爱,也许早就达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她应该很清楚,即便没有遇到我,梦辰也不会跟她结婚。——她这是什么命呀!也许正像人家常说的,有些女人生下来就是皇后命,有些却注定是妃子命,有些只是露水夫人命。
去年的这个时候,孩子满月,现在应该是一岁出头了,学会叫爸爸妈妈了吧?可惜,她的爸爸却在她一岁时候与她妈妈断绝了关系。她是个不幸的孩子,刚刚一岁就被爸爸遗弃,这辈子不知还能见到几回。
于是,我乘上一辆公共汽车,来到了天韵家门口。
天韵看见我的第一眼有些防备,但很快就消散了,可能是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使她放了心。
“你脸色很不好,不舒服吗?”她的防备变成了关心。
“你也瘦了好多……是因为他吗?”我问。
“来,进来谈吧!天热,喝杯饮料。”她轻轻拉起我的手。
我随着她走院子。奇怪的是,院子里空无一人,只开着一架电视,音量很小。尽管院子里依旧花木葱绿,恍然之间,我却感到了一种别样的凄凉。也许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女主人背后已经没有了实力雄厚的男人吧?
“孩子呢?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