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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海波却吃得分外香甜，在他用白菜叶子卷了一个大饭包之后，胖子就更加确信，此人确实在农村生活过。
饭桌上没人张罗喝酒，似乎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饭后的谈判才是正餐。
撤去碗筷之后，胖子拿出一盒大前门撒了一圈，然后开口道：“下边咱们就说正事吧，为了合作的事，樱田小姐已经三顾靠山屯，诚意昭昭，我们做地主的也理应以诚相待。”
“呵呵，你们谈，这样的大事，不好叫我这个外人参加。”叶海波站起身就往外边溜达，却被胖子拦住：“叶兄弟是我请来的合作伙伴，不用避讳，其实这里面也包括你，毕竟，我们的设备就着落在你的头上。”
然后又转向樱田雅静：“我想樱田小姐也不会介意吧？”
樱田雅静点点头，心中却是一阵黯然：谈判的资本已经彻底失去，变成一次真正平等的谈判，至于能够争取到多大的利益，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想到这里，樱田雅静重拾信心，微笑着注视着胖子，听他发表看法。
胖子清咳一声，忽然有用手挠挠后脑勺：“说实话，俺还真是第一次坐在谈判桌上——那啥，虽然这个桌子是我家的。”
赵县长脑子里冒出一句话：狗肉上不了正席。
“没办法，就当赶鸭子上架吧，有啥说的不对的地方，大伙多担待。”胖子是礼多人不怪。
樱田雅静和田中一夫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谈判对手：说他糊涂吧，有时候却比任何谈判对手都要难缠。
“我们大青山的野菜资源比较丰富，而且是纯天然绿色食品，营养丰富，味道鲜美。我想，日方已经用先进仪器化验，就不用我多啰嗦。”
自古以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胖子当然也不例外：“樱田小姐曾经提出，贵方要在这投资建厂，恕我直言，这个提议我们不会采纳。其实我们的合作方式很简单，就好比我是一个蹲在市场上卖菜的，樱田小姐溜达过来，看中了我的菜，咱们谈好价钱，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可是樱田小姐要想承包我的菜园子，我就不干了，呵呵呵。”
田中一夫嘎巴两下嘴，然后说道：“黄先生，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们提供最先进的设备，也是最大限度提高山野菜的品质，只有品质提升，价格才能提升上去。”
胖子一挥手：“这个问题已经不必再谈，我刚才说的已经很明显，我卖你买，就这么简单。如果我是卖菜的，不可能把菜硬卖给你，你也不能白拿我的菜。”
谁想不到胖子面上笑呵呵，态度却如此强硬和坚决，一时间，众人都陷入沉默。
赵县长觉得自己应该说两句，缓和一下尴尬的局面：“其实，日方的提议也值得考虑，毕竟我们也要保证产品质量，长期合作，而先进的设备是质量的保证。”
“嘿嘿，上次樱田小姐带回去的山野菜，听说也都吃了，而且吃得还挺香。我想既然可以吃，那么质量就没问题。”胖子在原则问题上寸步不让，直接就把赵县长顶回去。
樱田雅静和田中一夫低声交流几句，然后向胖子道：“黄先生的主张我们可以接受，不过贵方用这样原始的加工方法，恐怕不合乎出口商品的卫生标准。”
“这点我们会尽力去做，生产设备和技术人员都由叶兄弟负责。其实，做生意本来就是最简单的事，哪怕我的菜烂了，你愿意买就成，老话说，好吃不如得意，就是这个理儿。”胖子平时比较懒，所以就慢慢养成一个习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越简单越好。
田中一夫心中不觉苦笑：这个胖子恐怕是我遇到最难缠的谈判对手，偏偏每句话又都能抓住要害，想在他身上讨便宜，看来很难喽。
不过，山野菜在本国市场的利润确实诱人，临来的时候，会长已经下令，无论如何也要谈成这笔生意，先行一步，抢占市场。即使放弃眼前利益，也要做到这一点。
只要在这个领域站稳脚跟，完成垄断，那么今后的利益就会像源源不断的流水，再也不会断绝。
最主要的是，中国地盘大，不是大青山这一个地方能出产山野菜，以后可以慢慢转移阵地，到时候就算这个死胖子跪在地上哀求，也不再要他们大青山的产品。
想到这里，田中一夫的心里终于找到一点平衡：“黄良先生，我们是不是先商量一下价格，如果双方不能达成一致，也就不用在这些地方纠缠了。”
“好，田中先生一语中的，一下就说到点子上，我们已经把价目确定好，麻烦过目一下。”胖子取出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迹，上面的标题是两个大字：合同，后面还一本正经的用了一个括号，里面标注有“草稿”的字样。
“黄先生看来是早有准备啊。”田中一夫对眼前这位胖子的精明又有了新的认识。
然后，就逐字逐句开始研究合同的内容，并翻译给樱田雅静。把合同看完，两个人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黄先生，这简直就是不平等条约嘛！”田中一夫也顾不得风度，把胖子的合同草稿抖得哗哗直响，以此来表达内心的愤慨。
胖子只是笑眯眯望着他，直到对方停止无味的举措，这才淡淡地说道：“我不这样认为，从谈判一开始，我们双方就站在平等公正的起点上。”
“这价格也未免太高了一些，要知道，关税、运输费，再加上我们包装销售的费用，简直是毫无利益可言，甚至是亏本生意。”田中一夫很愤怒，他确实有愤怒的理由，胖子狮子大张口，薇菜干竟然要30元人民币一公斤，蕨菜干也要25元每公斤。
胖子耸耸肩膀：“其实一点也不高，因为我们出售的是资源和人力，而你们则是商品的消费者，自然资源的价格，甚至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假如我们要用钱来买你们的富士山，你们会同意吗？”
田中一夫也被他气乐了：“你们中国人常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价钱的事情我们一会再讨论，看看你合同里的这一条，必须标明准确的产地，有这个必要吗？我们运回去的干野菜，还要重新包装，二次加工，我看只要标明产自中国就可以。”
“田中先生恐怕是没有领会我的好意，我想，贵国想要经营山野菜的，恐怕也不止你们樱花株式会社一家。我们这样做，也正是要帮助你们形成品牌效应，有助于对市场的垄断。以后贵国的消费者，只认大青山牌干野菜，贵社才会财源滚滚啊。”
说完又转向叶海波：“叶兄弟，我听说有个山口株式会社，曾经跟你谈过出口山野菜的事情，有这回事吧。”
叶海波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我们在贸易上有一些往来，不过目前还没有涉足这个领域，黄大哥你放心，我是不会和你抢生意的。除非这次谈判不成功，我再把山口株式会社介绍给你。”
“说的好听，这摆明了是要我们只能和你们一家合作，我看你想垄断才是真的。”田中一夫心中愤愤然，这个死胖子，不仅狡猾，野心更大。
第167章 春雷滚滚
谈判是世界上最难熬的一件事情，即使是像胖子这样，以轻松的心态来进行，最后也弄得身心俱疲。
半夜十点多钟，双方才草拟出一副完整的合同，对产品的质量、价格、包装、运输等等细节都逐一明确。
经过讨价还价，价格最后定在薇菜干每公斤15元，蕨菜干每公斤12元上，胖子对此有些不大满意，又在合同上添加一条：保留随着经济增长而适当提高价格的权利。
最后，看着桌上即将燃尽的四只蜡烛，胖子伸个懒腰，打个长长的哈欠：“是不是再给我补偿点火烛费啥的，我这一个月的蜡烛都报销了。”
樱田雅静和田中一夫却始终精神抖擞，能不精神吗，从一开始被胖子稳压一头，他们要奋力抗争啊。
即使这样，合同中还是有几样条款如鱼梗在喉：一个就是价格，樱田对中国的经济还是做过调查，一公斤山野菜的价格，都赶上一个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其二就是合作期限，胖子一张口就是十年，最后双方你争我夺，确定为五年。这五年时间，对于胖子来说，足以度过最困难的起步阶段。
其三就是产量，胖子给出一个大致的生产范围：两种山野菜的产量都在2万公斤到5万公斤，对于樱田雅静来说，这个数量有点少。
不过胖子有自己的理由：头一年要是过度开采，第二年就要绝根，你们想杀鸡取卵，我还不想当杀手呢。对此，樱田雅静也没招。
总体来说，这个合同大致是公平的，双方利益均沾。不过，田中一夫却总觉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找点啥东西狠狠咬一顿。
樱田雅静心态虽然比他要平和一些，不过心中也怒涛暗涌，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眼前的这份合同和她原来预想的有着太大的差距。
这事就不是胖子的错了，他只是维护了自己的利益，是对方的期望太高，所以不能正确面对现实，胖子倒是可以建议他们看看心理医生。
所以说，这是一份真正意义上公平的合同，即使有不满意的也要想开：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胖子操心了，等合同确立之后，他只要签字就可以。所以他乐乐呵呵地向赵县长道了一声辛苦。
由始至终，赵县长只能算是一个看客，未免有些失落。胖子那充满油腻的笑容，在他眼里显得分外可恶。赵县长已经下定决心：咱们骑驴看唱本！
走在通往鹿场的道路上，胖子嘴里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天上群星灿烂，地上夜风轻拂，远处蛙鸣阵阵，山村的夏夜，恬静得叫人足以忘却世俗的喧嚣。
“黄大哥，以后我说什么也不会和你坐在谈判桌上。”叶海波眨着眼睛，一双明眸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兄弟，谢谢你啊，咱们是一家人，我也就不给你客气了。”胖子打心眼里感激这位新朋友，虽然他并没有参与讨价还价，但是在关键的时刻，却给对方以极大的震慑，有点像核威慑。
第二天，各家各户的山野菜就被收上来，少的百十斤，多的二百多斤，这些都是干野菜，十斤水菜也出不了一斤干菜。
不过价钱上比规定的价格要低一些，分别是十块和九块，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加工的方法太过“天然”，不符合日方要求。
胖子对此也没啥异议，他的心思，已经开始琢磨在哪里建厂，以及把山野菜加工这块产业交给谁来管理。
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干的，那就等于一匹野马被套进车辕；在村里选拔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些人干活行，要让他们管理别人，管理工厂，有点小马拉大车——不能胜任的意思。
人才啊，胖子现在还是感觉到人才的匮乏，而且，随着公司逐步走上正轨，管理型的人才将会越来越缺。
可是这年头都认准国营单位，你一个生产队成立的破公司，能招来人才那才叫奇迹呢。
对于解决不了的问题，胖子的一贯做法就是先放到脑后，等水到渠成的时候，自然也就解决，着急上火都没用。
赵县长能力果然不凡，调来三辆大解放，第二天就把一万多公斤山野菜全部拉走，他也急啊：这个破地方，来后悔了，一天也不想多呆。
樱田雅静临走的时候，已经彻底恢复原来的样子，和胖子握手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敬重，少了几分亲切。
在生意面前，只有合作伙伴，没有朋友之说。
上车前，胖子大咧咧地和她握手：“樱田小姐，欢迎你常来，靠山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