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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就要了你的命,你有什么可包庇的?!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她何兮丧心病狂,你却任她胡作非为!收起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善心吧!你这是助纣为虐!”
“够了!”赫连意怒吼,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胸口不住起伏,喘了半天似要怒发一场狂风暴雨,却渐渐低垂眉眼,缓缓平复着自己的喘息,“我不想再提。”
他萎靡不振的话语让我一下子泄了气,脱力坐到椅子中,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草!草!草!”
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我讨厌他这种脾性,忍气吞声,任人宰割,他真是…真是不可理喻!而我自己也是个蠢蛋!他刚刚醒过来,我为什么又对他发火!我真是该死!
“我终究是辜负了她…”耳边传来赫连意的喃喃低语,“她临走之前说要与我拥抱,却突然拿出针管扎到我身上,我预感不好,朦胧中听她说抱歉,说…要把我的实验材料及数据全部拿走,算是,算是我对她的补偿…”
“什么!”我惊呼一声,难以置信,“那可是老师的全部心血啊!那可是几十万的科研项目!就这么被她卷走了?!草!”
“想必她早有所预谋,毕竟实验项目她最熟悉。”赫连意的脸色很难看,表情木然,“她可能还留了一封信,应该在我口袋,你找找看。”
我忙跑到衣柜处翻找赫连意的裤子,终于找出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希望能够远走/逃离我的所知/逃离我的所有/逃离我的所爱/我想要出发/不是去飘渺幻境中的西印度/不是去远离其他南大陆的巨大海岛/只是想去任何地方/无伦是村庄或者荒原/只要不是在这里就行…”
我拿给赫连意看,不明白其中的内涵。只见赫连意目不转睛地盯着纸条上的字,之后眼角缓缓淌下泪水,喃喃低语:“这是我大三时写的一首诗,她…她还记得…我…我对不起她…”
我曾经以为,幸福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只要肯踮起脚尖,照样能够触及。我始终相信,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
但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没有谁可以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时间永远都是旁观者,所有的过程和结果,都需要我们自己承担。不知道人生中究竟还有多少变数等待着我们,让我们在一次次侥幸中措手不及。而生命,终究是一连串的身不由己。
我早已是惊弓之鸟,赫连意的任何异常状况都会让我坐立难安。除夕夜那晚,当他倾身倒在我怀中时,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恐慌,那是锥骨剜肉的疼痛,若世界末日降临般让人丧胆游魂。大声呼唤怀中昏迷不醒的人,我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把他放倒在地板上,虽然能触及他微弱的脉搏,可是依旧做起了胸外按压。伤心欲绝地哭泣,撕心裂肺地呼喊:“老师!你快醒过来,我们不能没有你啊!你不能走!留下我们怎么办!呜呜~~~快醒过来~~~”
那边思姝忙着给120和白茅打电话,声音严重走样,颤颤巍巍地听上去令人揪心。
不知过了多久,我以为那是一百年的时间,感觉突然有人从后方把疯癫的我拉起来,吵吵嚷嚷地让我冷静。可我的耳中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赫连意在旁边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我。
“小唐~~小唐~~小唐~~”
“放开我!放开我!” 看着冷冰冰地板上那张安静慈祥的面容一点点地消失,我泪流满面,全力挣脱眼前阻拦的多双手臂,还是抓不住那个离我而去的人,“老师!别走!”
“你们干嘛要拦我!”我看着被抬走的赫连意,恨不能冲到他身旁,“救救他!救他!”
“唐棣!你冷静点!”
我循声望过去,说话的人似乎是白茅,我顿时泪如泉涌,张口支吾了一声,便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老师,等你退休了,你想去哪里?”
“离我退休还很远…”
“畅想一下又怎样?真是的…”
“空口白话,脱离现实…”
“我想和老师环游世界,从东亚到西欧,从北极到南极。老师呢?怎么计划的?”
“找个老宅,寿终正寝…”
“切~~~真没意思…”
“我老啦,没那么多理想。以前希望你与思姝能够出人头地,现在想想,出人头地也不要了,唯一期盼的,就是思姝与你能够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老师,你该自私一点的…”
“希望自己的亲人健康快乐,难道不是私心吗?”
“这个…”
“好了,整日天马行空,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哎呀…老师真是…”
此一段梦境,近在眼前,栩栩如生,我一个猛子挣坐起来,口中大喊:“老师!”
“哥!”思姝从椅子上弹起来,跑过来呼唤着我,“你终于醒了!”
我转动僵硬的脖颈,迷茫地看着她:“在医院?!赫连意呢?!”
“他在监护室,”白茅推门而入,端了水杯到我面前,“我快被你们吓出癔症来了!”
我接过水杯,大口大口一饮而尽,擦擦嘴急着下床找赫连意:“他怎么样?!清醒了没?!病情危重吗?!”
白茅一把推住我,安慰道:“你放心,他这次心脏根本没出问题,只是睡着了而已。”
“啊?!”我呆愣当场,莫名其妙,“睡…睡着了?!”
“对,睡着了。生命体征一切平稳。”白茅疲累不堪地坐进椅中,揉着太阳穴,“我听思姝说你们回来发现他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是啊!”我皱眉思索,回忆当时的情况,“晚上何兮来过年,我与思姝便到楼下放爆竹,回来后发现他睡着了,叫不醒。我惊慌起来,摸摸颈动脉还有搏动,呼吸心跳都有,只是微弱。我当时以为他心脏病又犯了,便做了按压。”
“这个情况很奇怪,”白茅摸着下巴,凝眉紧锁,“心电图与以前的没有差别,我现在很难下定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刚从头到脚做了CT和超声,等结果出来再说吧,但愿不是脑梗。”
“什么?!”我大惊失色,“他怎么会得脑梗!”
“这种昏迷的情况,大部分都是中枢神经的事,我也很担心啊!”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慌慌张张跑到监护室,不出所料,赫连意被安排在最里面的床上,与其他床位一帘之隔。我悄悄走过去,看到他还是那样娴静淡然地睡着,监护器上各项指标果然都正常。
轻轻坐到他身边,伸手进他被窝摸了摸他的手臂,温润的,光滑的,细瘦的,嗯~就是这个感觉,这就对了。我安心下来,努力瞧着他的睡颜,情不自禁喃喃:“老师,吓坏我了啊!睡醒后定要给我补偿啊!
我期待他能骂我一句“异想天开”,或者“门儿都没有”,哪怕一句“滚蛋”也好,让我知道他还在这里。可是他终究没有回应。
“老师,这回怎么办?一直这样睡下去该怎么办?!”我趴在他身边,眼泪轻轻淌进棉被,晕染一小片湿渍,“老师,只要你在这个世界存在着,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都是有意义的;可是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好,在我眼中就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只能是一只孤魂野鬼。老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回答我…回答我吧…”
氧气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整个监护室安静又沉闷。我给赫连意盖严被子,走到窗前向远方眺望,见远处灯火星点,偶有焰火闪耀。这是我与赫连意共同度过的,第三个除夕夜。
“唐棣!”白茅兴冲冲地夺门而入,手中举着CT片,“我跑了一趟CT室,人家说大脑一点问题也没有!”
听到这个消息,我马上走过去查看片子,听白茅继续说:“脑血管既没有梗塞,也没有出血,新灶旧灶都没有发现。”
我看着手中的CT片,依旧忧心忡忡: “若是新发病灶,短期内看不出来是应该的,就怕过两天再查…”
白茅由激动变成萎靡:“也对…唉…”
正叹息的空,神经内科的蓝主任来了,白茅立刻上前迎接:“蓝主任,大年三十还要劳烦您出面,真是过意不去!”
蓝主任是神内科老骨干,据说为人质朴勤实,年轻人都不愿意除夕夜值班,他总是顶替下来,任劳任怨。
“小白,赫连意醒了吗?!”蓝主任匆匆进了监护室,老远就问赫连意的情况,“他这身体真是…唉…”
白茅引领蓝主任走到赫连意病床旁,指着监护器说:“还没醒过来,心电图丝毫没有改变,除了血压偏低,体征还算正常。”
蓝主任拿出电筒,翻开赫连意的眼皮晃了一下:“瞳孔似乎有点小啊!”接着又拿出叩诊锤,从头到尾给赫连意来了个大体检,完事之后若有所思地说:“神经系统有抑制现象啊…”
老白皱紧眉头盯着蓝主任,喃喃低语:“瞳孔缩小,神经系统抑制…”
“他平时吃安定吗?!”蓝主任问道。
我马上回答:“很少吃,除非后半夜还没入睡才会吃。”
老白眼神一亮,双手互击:“对了!镇静催眠药!没错!”
“现在只有这个能解释得通了,”蓝主任把手中的CT片放下,“等其他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
“呤呤呤~”一阵电话铃传来,在静寂的监护室显得尤为刺耳。
“您好,CCU。”当班护士接听,片刻后她呼喊白茅,“白主任;是检验科找您。”
老白急速走过去接电话:“你好,我是白茅。嗯…嗯…心肌酶怎样?…好…什么?!千真万确?!好的,我知道了。”
听到白茅恍然大悟的口气,我与蓝主任一下子冲了过去,等待白茅传达新的消息。
“果然是镇静催眠剂!”老白如释重负,脸上隐约透出微笑,“我一直都有这个预感,所以特意交代检验科化验一下血药浓度,你们猜是哪种药?!”
蓝主任长舒一口气:“一定是这家伙吃了安定,害我们虚惊一场!”
我却笑不出来,因为过了四五个小时了,赫连意还没有清醒:“安定有这么强劲的功效吗?!那么叫都叫不醒!”
白茅严肃起来,低声说道:“不是安定,是劳拉西泮!而且浓度偏高!”
“什么?!”我大吃一惊,“家里根本没有那个药啊!”
“准是他最近失眠严重,”蓝主任戏谑起来,“自作主张来个猛药,打算睡个七天七夜!”
“不可能,他虽经常失眠,但是对于用药方面倒很自律。” 我凝眉紧锁,心里乱作一团,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草!是何兮!没错!我们…”
话说一半,便听到赫连意微弱的呼喊声:“小唐~”
我们猛然转身,三个人倾身上前,一下子全部扑了过去。只见赫连意努力睁开双眼,迷蒙半天才对准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