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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们这些部下与臣民环绕着的深渊之主会感到寂寞,这像是无稽之谈。
那一天,当佛洛阿雷亚和往常一样望着无名旷野被雷电和乌云遮盖的尽头之时,他不经意间提起了那位剑士的事。
“就是地上世界拉开一条前所未有的巨大‘裂隙’的那天,那个男人从这里失去了踪影。原本那个流放者最后的下场不需要惊动您,但是最近我听到一些有趣的风声。在那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剑士。那名剑士带着一件属于召唤士的魔导器作为诱饵,在那里肆意捕杀野兽。”
“是那些尝过人类血肉味道的野兽?那没什么不好。”
“但是我还得知一个传言……那名剑士是一个人类。”
“人类吗……很有意思。我要去那里看看。”
“陛下,现在?”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为什么不呢?我去了,埃拉克雷。”
当时,他就是那样说着,然后进入了无名的旷野。
埃拉克雷在旷野的外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等待他的陛下的归来。而归来的佛洛阿雷亚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位黑色头发,有着白净面孔的年轻人的怀里抱着用从佛洛阿雷亚的长袍上撕下来的布料包裹着的东西,那东西散发着纯净的魔力,看上去正是那件传说中吸引了无数野兽的魔导器。
但在埃拉克雷看起来,这件魔导器远不如他的眼睛让人难忘。
蓝色的火焰跃动在半透明的,有宝石般光泽的眼睛里,像是这双眼睛本身就是燃烧着的宝石,时不时有零星的焰花飘散出来,散入空气中,使得他的眼神更加难以捉摸。
他看到的,是这个人把视线从佛洛阿雷亚的身上挪开的一瞬间。他看着佛洛阿雷亚的时候,那一刻,像是在他视线之中存在什么永恒的东西一样,让人难以释怀。而当他的目光扫向他的时候,那美丽的蓝色火焰中隐藏着的锐利气势让埃拉克雷打了一个冷颤。
虽然只是一个人类,但这个人是一个佛洛阿雷亚愿意让他站在自己身边的强者。
善于解读他人思想的埃拉克雷对强者的判断,要比用眼睛用感知去判断的人准确得多。
让埃拉克雷无法理解的是,这个人类在佛洛阿雷亚向前踏出一步的时候,顺从地跟在他的后面。
虽然有强者的实力,却没有相应的自觉。
埃拉克雷不知道是应该为了这样的强者最后被佛洛阿雷亚收服而感到高兴还是要为了这个人居然没有丝毫的自觉而感到可笑。
“你没有回去吗?”
“我偶尔也会觉得在这里吹吹风看看这无聊的景色不会浪费我的时间,陛下。”
“那么我很高兴,你是我第一个介绍给诺恩的人。说实话,即使是你,我也会觉得有些不乐意,大概这就是妒忌的情绪?”
埃拉克雷吃惊地看着用自然的口气说出这段话的佛洛阿雷亚。他的陛下这时候正用一只胳膊揽着那个奇怪的人类,宽大的白色袖子几乎把他不高的身影整个都盖住了。
这时候他才开始打量起他的面孔。
那张白色的小脸以人类来说,十分年轻,说是青年人,更像是少年。他的样貌虽然不出挑,但很耐看,称得上可爱。当他被佛洛阿雷亚完全纳入怀中的时候,那种强者的感觉、锐利的气息都从他身上消失了。
他抬起头,和佛洛阿雷亚对视着,而他的主人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十分之温柔地看着他。
这是埃拉克雷第一次见到爱情这样无以名状的事物的切实表现。 直到现在,他回想起佛洛阿雷亚当时的表情,都会觉得心胸中被温暖的事物充满着。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是个有些奇怪的年轻人?”
“何止是奇怪,不仅剑术强得不可思议,冷静和见识都不符合他的年龄。”
埃拉克雷随口应了一下。
“说起剑术,确实让我自愧不如。”
“恩?”
“我的剑术在同龄人中属于佼佼者,我的老师们也夸奖过我的悟性和努力。但是我的剑术还比不上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年轻人,让人有些妒忌。”
罗宾虽然那么说,脸上却只有向往的神色。
“也因此,虽然他身上有很多说不明白的地方,我选择信任和接纳他。我相信一位这样强大的剑士。”
“你可不像是靠直觉来做事的人。”
“这一路上遇到只能用依靠直觉的事太多了。”
罗宾说的是那天晚上,诺恩提出要由自己带走佛洛尔的事。
他相信,如果当时自己拒绝了他,诺恩也完全会出手击倒自己然后带走佛洛尔。而且他确实有那样的实力。
“……但还是……快得不可思议。”
埃拉克雷嘀咕说。
在深渊之中,并不是没有人向佛洛阿雷亚献上爱情。确切说,如果他们的陛下有那样的需要,他们随时可以把他们对他的忠诚转化为爱情。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所有人都爱着佛洛阿雷亚。
但他始终对他们一视同仁。
仰慕佛洛阿雷亚的深渊贵族中不乏有着能够与深渊之主一战的实力的人,因此埃拉克雷一直想不明白:虽然诺恩确实很强,但佛洛阿雷亚到底为什么决定他是自己的爱人,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也许在两个人相遇的一瞬间,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最后决定一个人会爱上另一个人。
那种力量即使在一千年之后,一个人已经完全忘却了往事的时候,依然在发挥作用。
但是他不想承认这一点。
“佛洛尔渴望自由。”
罗宾思考了一会儿,说。
“他已经很自由了。”
“即使他能够在西斯勒的各处游荡,那也不是自由,在这里,在伯里纳还是有东西束缚着他。而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从他还不明白束缚自己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就想要摆脱它们。”
从语音的抑扬顿挫来说,罗宾比诺恩好的有限,但当他在说话的时候融入感情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力量。
埃拉克雷侧耳倾听。
“这可能只是我的感觉,但是我从认识佛洛尔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里缺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这和那种束缚他的力量一起让他始终觉得不愉快。人即使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即使在微笑的时候也不愉快,那么他是真心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不满。”
是啊,深渊之中的王者却被束缚在人类的弱小躯壳中,他当然会觉得不自在。
“有一天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爱情。我当时一直很反对他和约瑟夫在一起,他为此也埋怨过我。但我认为他和约瑟夫之间的爱情虽然炽烈又温柔,但不是他所追寻的东西。他始终有一天会对此感到失望,那时候他又会像风一样离开,而届时受到伤害的将是约瑟夫,这对他而言十分不公平。”
那是当然的,他怎么会长久地爱着一个人类呢。
“他和约瑟夫在一起的话,就必须留在首都,而如果和诺恩在一起,他可以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一个人有了伴侣,却得到了更大的自由,我想对佛洛尔来说,这也就是他追求的东西了。”
……
“有的时候并不能以相处的时间的长短来判断感情是否深切。”
“……佛洛尔在解决伯尔巴特的事之后,想要做个流浪四方的游吟诗人吗?”
埃拉克雷问。
“我想是吧。”
罗宾回答他的语气不太肯定,不过从眼神来看,他确信将会如此。
“听起来是很符合他作风的理想。”
虽然口头上那么说,埃拉克雷却有另一层想法。
这可不妙啊我的陛下,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要取回自己的记忆和力量,回到我们之中来吗?
他正想着,就听到佛洛尔的声音。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怎么罗宾一副很有感触的样子。”
看起来容光焕发的佛洛尔牵着诺恩的手,正向马车这边走来。
在佛洛尔和诺恩回到临时营地之后,太阳只在天空又悬挂了一小会儿,就没入远方连绵的山脊构筑的地平线,而月亮像是交换岗位的哨兵一样,升起在夜空的正中。
在座的每一个人(确切说要除去埃拉克雷)都对伯里纳一带仲春的夜晚十分熟悉,在这里树叶于晚风中作响的声音中似乎也能听到不远的前方首都传来的音乐,被赋予了一种格外温柔的意味。
如果不做好防护措施,这温柔中也充满了危机。
他们不确定有多少密探在首都一带活动以期发现那些出逃贵族的踪迹,又有多少是冲着佛洛尔来的。
佛洛尔在他们今晚休息的地方设置了结界。对需要在野外过夜的法师来说,这是很常见的做法,不过他额外花了一些心思。
他没有使用顺手的魔法,而是用从古老的手抄本上看来的魔导战争后期的刻印法术布置了这个结界。从埃拉克雷那里借用了一些材料之后,这个迅速布置起来的结界动用的魔力十分微小,除非有一位魔导士正好路过这里又穷极无聊在附近展开自己的魔力网,才有可能发现他们的所在。
入夜之后不久,在结界的保护之下,他们就点燃了营火。
马车里虽然也很暖和,但远比不上聚在火堆前烤火聊天来得惬意。
烹饪他们今天的晚餐——两只野兔的工作由埃拉克雷负责。到达伯里纳地界之后,他们的荤菜就只剩下野兔了。诺恩也许不明白,佛洛尔和罗宾却很清楚其中的缘由。
首都的贵族们比王国任何地方的人都喜爱打猎,出于夸耀自己实力的考虑,这些眼界很高的人从来不把野兔当做猎物,狐狸和獾勉强可以满足他们的胃口,野猪和熊才称得上有分量的猎物。经过连年的狩猎,首都地区已经很难见到大型野兽的踪迹,每年狩猎会上的猎物都是从外省捕捉来的,有的时候为了避免它们咬伤贵族,还会在它们身上做点手脚。
即使如此,贵族们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很少把弓箭对准野兔,这让伯里纳地区的野兔根本不怕人。不要说诺恩这样身手敏捷的年轻人,即使是老年人也能轻松地逮到几只野兔。
佛洛尔又往营火里丢了两块木柴。串在简易烤架上的野兔身上不多的脂肪已经开始融化,金色半透明的油脂滴落火中,马上有火苗带着“滋滋”声蹿起来。他不紧不慢地从火中收回手掌,半炫耀地向诺恩晃了晃。
诺恩正在用埃拉克雷的小刀拆解另一只已经烤熟的野兔,神态认真,完全没有被魔法师的小把戏干扰。
佛洛尔弄不明白他能那么熟练使用小刀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却做不好宰杀野兔的工作。他能感到他在拿着小刀对准被他自己抓来的野兔的时候有些犹疑,于是从踏上这次旅途之后就自己抗下这份工作。虽然过去在野餐的时候他都是被人伺候的小少爷,不过对于套路倒是驾轻就熟。
另外让佛洛尔觉得很有意思的是罗宾觉得自己不能除了养伤什么事都不做,于是申请了寻找柴火的差事,但干得十分糟糕。
当第二只野兔已经熟透的时候,诺恩也照惯例把第一块腿肉递给正无聊地在火焰尖端虚晃手指的佛洛尔,后者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就狼吞虎咽起来。
气氛轻松到像是他们是露营的旅人,而不是正准备向国王挑战的反叛者。
“刚才我从老师那里接到一个不错的消息。”
“盖拉西姆魔导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