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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柯疯了一样的往楼下冲,脚步声几乎湮没四散开来的尖叫。
流苏一直很爱漂亮,艳俗也好,妖媚也罢,却永远追逐光鲜。流弋从始至终都没看过流苏的遗体一眼,他不想看到一张扭曲了的面木全非的脸,他希望自己不论何时想起来的都是她的明艳动人,有血有肉,而不是冰冷恐怖。
秋天的雨水再次泛滥起来,流弋在葬礼上表情木然地看着着那些秦柯邀约来一些人的吊唁,是所谓的中学同学和朋友。都是他从未见过和听说的人,他不想揣测这些人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是觉得周身冰冷地立在那里,完成最后的步骤。
葬礼上没有出现流苏的其他亲人,秦柯忙忙碌碌地张罗,制造了一个华丽盛大的假象。
流弋把自己缩进角落,胃里绞痛,干呕一阵后只吐出酸涩的胃液来。他已经学会了不再用眼泪来悲哀,眼睛干涩,眼神却空洞。流苏用死亡来逃脱,留给他一个千疮百孔的现实,然后他才知道不爱原来比恨还要伤人,他对她的那一点点恨,才更显得可怜。流苏于他,究竟一点眷恋也无。
在流苏的遗物里有一张保存的很好照片,是中学时代的流苏和两人男生,她站在中间,笑靥如花,脑袋微微左偏。站在他左边的是秦柯,一张冷漠英俊的脸,表情克制。右边的男生清秀俊美,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很温柔。
流弋把这些东西装进一个袋子里,放了一把火全部烧掉了。他发誓绝不原谅流苏,也要将他从生命里干干净净地拔除。如果坚持那么多,等来的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丢弃,那该有多不甘心和愤恨。
秦柯忙完整个葬礼后憔悴得有些狼狈,他似乎也是被意外丢弃的一方,只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他说,“和我去做个亲子鉴定,也许你是我儿子。”
流弋瞪着他,对他匪夷所思的话完全不做反应。
秦柯继续说,“照片上的人你也看到了,那个是白卿,和流苏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从上初中就是恋人,高三那年流苏怀孕,而白卿跟着一个男人走了。”
“你在讲故事呢?”流弋嗤笑,“你怎么不说我遗传了白卿所以也是同性恋?”
最后还是没去做什么见鬼的亲子鉴定,他知道秦柯是在说谎,想给他一个还有亲人在的假象。如果真可能是他儿子,最初见面时也不会那样淡然冷漠。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印证,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就很确定,那个叫白卿的人应该是他的父亲。他的五官遗传了流苏,但眸色却和白卿一样,是偏灰的颜色,有点雾气朦胧的感觉,显得特别。在那个时代,同性恋是怎么不为世俗所容,他不愿去想象。
白卿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原因不详,死前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流弋听秦柯告诉他时心里恶毒地想真是活该,脸色却很苍白,眼睛里是这段时间来常见的惊恐。
他们生养了他,却各自落魄潦倒,殊途同归。
混乱的一夜
这一年的高考在流弋的记忆里很模糊,天气很热,雨水很多,氤氲了一个季节的潮湿。
为了高考学校还特意安了空调,过强的冷风在□出的手臂上吹起一层鸡皮疙瘩,以至于后来回忆起总有点季节错乱感觉。
考场外有很多家长接自己的孩子,远远的站在学校大门外,张望的表情让人莫名的想到“探监”这个词。他身边挤了很多人,高声谈论考试题目,有人笑有人哭,像一幅精彩的浮世绘。
流弋站在人流里,头微微偏着,有些累极了支撑不住的样子。从背后看去,白T恤覆盖的身体瘦削得似乎能轻易折断。
廖冬靠在学校外的梧桐树上,很容易就在把人从乌压压的人群里区分了出来,那么瘦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拼尽了全力,脸色差到极致,被周围花枝招展的青少年衬得像是漂浮的游魂似的。
“我要去北京。”这是流弋出考场时说的第一句话。他上车后就躺在了后座上,闭着眼像是自言自语。
廖冬开着车子回头看他一眼,能自信地说出这句话来,那应该考的不错。
廖冬于是放心了,问他要去什么地方玩,整个假期都可以。
流弋像是有些心动,睁眼坐了起来,浅灰色的眸子亮亮的,“你陪我去吗?”
廖冬沉默了一下,在后视镜里和他对视,然后还是说,“我应该没时间……”
“哦。”
于是再没提这件事。
二十三号晚上出成绩,流弋坐在电脑面前等着查询成绩,紧张地咬指甲,一眼看见跳出来的数字是6开头才松下一口气来,然后丢了鼠标就跑到客厅里,抱了正在看电视的廖冬一下,脸上是这一年来第一次出现的笑容,“我真的能去北京了。”
廖冬心说你就是考三百分也能去北京,北京那么大,什么三九流学校没有。但他知道流弋只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他的心情,至于其他,明显不会想说。这种界限分明的感觉很让人无力,但未尝不是安全距离。
报志愿时第一志愿填了Q大,专业也只填了一个,而且不服从调剂,第二志愿是与Q大不分轩轾的B大。学校领导和老师表现的都很重视,装得很有经验的在边上出谋划策。事实上如果流弋真的被其中任意一所学校录取,他都是这个学校建校以来的第一人,难免有点让人过度激动。
第二天看电视看到本市的一档访谈节目,似乎是关于高考的,镜头转换时切到叶阡程的脸,流弋换台的手抖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就按了电源键。
他没有刻意去关注过市里两所重点高中的成绩,总想以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切断所有的联系。反正叶阡程在考试上不可能失算,而且总要离开,他也有自己的路,断了念想总是没有错的。
八月份时一本线的通知书下来了,没被Q大录取,是B大。流弋带了一束花去墓地看流苏,墓前放着新鲜的花束,应该是秦柯来过了。秦柯曾经来找过他几次,表示要收养他,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们是陌生人。
墓碑上黑白照片的人依然漂亮,头发挽在脑后,淡淡地微笑。
流弋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话,流苏活着时他们没什么交流,带着隔阂和讨厌住在一个屋檐下,被不如意的生活逼得总是相顾无言,然后打叠起微笑来对待外人,怀着一点讨好的意思。
傍晚时下起了雨,回墓地的路上有一段弯曲的山路,路边种了高高低低的柏树,挡了很多的天光,雨水也让视野更模糊。走到市区时流弋买了两瓶酒,雨已经变小,路上的行人撑着伞匆匆忙忙的经过身边。流弋蹲在街边,头顶是这个城市浮华的霓虹闪烁和雨雾,酒精过喉的感觉还灼热辛辣,刺激得有点想流泪。
廖冬回家时屋子里一片黑暗,有刺鼻的酒精味。
“流弋?”喊了一声,只有菜菜呜叫着靠过来蹭他的腿,打开灯才看见脚沙发边的男孩,似乎已经喝醉了,双手垂在身边,手里还握着空酒瓶子,头后仰着靠在沙发上,露出一段纤长的脖子。
靠近了才发现人从头到脚都是湿的,脸上是酒醉的酡红,廖冬蹲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流弋,快起来,这样会感冒。”
流弋睁开眼来,没什么焦距的望着他,嘴里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又闭上了眼,手伸过来抓着他的手臂努力想爬起来。
廖冬把他手里白酒的瓶子抠出来,把人抱进浴室里洗澡。往浴缸里放水时廖冬回过头来就看到流弋在旁若无人地脱衣服,因为酒醉无力,手上的动作软而缓慢,脱了T恤又去解牛仔裤的扣子,落下去的裤子堆在脚踝处差点将人绊倒,白皙的身体在黄晕里镀了一层暖色,显得特别的暧昧。
廖冬伸手把人抱住了,纤瘦的冰冷身体抱在怀里的感觉很微妙,流弋凌乱的湿发贴着脖子,传来的冰冷让人保留了一丝理智,好一会儿才听清他嘴里喃喃的语调是“妈……妈……”,听上去像是在哭。
“流弋……”廖冬捏着流弋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并没有看见眼泪。流弋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无限乖巧。廖冬在他眼底看见自己的影子。
手指把下巴抬高一点,缓缓把自己的唇贴上去,柔软的触感,含进嘴里会引人去啃咬和蹂躏。流弋似乎对亲吻并不陌生,或者是在接吻上天赋异禀,双唇相贴,舌尖就探了过来,试图缠绕他的舌尖。
廖冬把两人的距离微微拉开一点,近距离的看怀里的人。
流弋的眼睛很亮,像是清醒,里面跳着一点类似情|欲的火花,像是随时能颠覆理智的引诱。
早上醒来浑身都很难受,流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抬起手臂横在额头上,烫人的温度,他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身边的廖冬侧身搂着他,呼吸清浅地吹在他脖子里,被子里身体赤|裸相触的感觉在头脑清醒后显得格外的毛骨悚然,流弋挪了挪身体就惊动了廖冬。
廖冬半撑起身体覆在他身上,靠在脖子边的手很温柔地抚摸他的耳垂,连声音都是有些沙哑的慵懒。流弋因为他微笑的神情,神思有些恍惚的差点把他和叶阡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这么烫……”廖冬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地说。
流弋睁大了眼睛略带恐惧地偏头闪躲,喉咙发干,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廖冬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和他对视,流弋僵了身体,看廖冬的眼神也没了昨晚的澄澈,而是往日那种不太带情绪的迷惘。
廖冬轻轻地抚摸流弋浮凸的细长锁骨,上面散布着零落的吻痕。手指划过胸膛和小腹,最后握住了腿间的安静。流弋条件反射地夹紧腿,开始推拒上方的人。
“不想试试吗,和我在一起?”廖冬开口,语气不像说笑。
廖冬会说出这样的话,流弋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可能。
流弋从廖冬身下抽离出来,背对着廖冬一个一个扣上衬衣扣子,头晕眼花,而且思维混乱。
昨天晚上的行为不能完全算是酒后乱性,如果每次放纵自己都要为后果负责,那流弋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教训。
廖冬抱他到床上时脑子其实是有些清醒的,但是肌肤相触的温度让他贪恋,好像冬眠了一季的动物刚见到食物一样,很难去辨别和思考,一切都是本能趋势,就算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还是纠缠在一起发泄了出来,那种真实的快|感让他后知后觉地羞耻难当。
流弋晃晃脑袋,感觉像是噩梦一般。
廖冬跟着他坐起身体,不急不躁,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流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一点都不考虑吗?流弋,回头看着我回答。”廖冬有些悠闲地看着床头,从抽屉里找了一支烟点上。对流弋,他一点都不急。面前的人是个承压能力很弱的人,逼急了只会头也不回地走掉,他不认为流弋依恋他到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程度。
“我不喜欢你……”流弋没回头,声音很小,但是清晰,“和你上床的感觉像是在乱|伦……昨晚的事对不起。”
廖冬没再说话,气氛沉默,只有烟雾一圈一圈地飘过来。
无法逃离
饭店包厢的气氛很热烈,显得有些嘈杂,叶阡程对这样的热闹完全置身事外,但是应付起来仍旧显得得心应手,那些人也从来不吝啬溢美之词,真心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