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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飞,除了认识金云海,其他你都知道的。我承认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套话,”凌飞垂下眼,把烟灰掸落到未消融的雪地上,“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这是两个知情者,两个站在暗处的知情者。信息不对称的战斗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一个小时前,他是优势方,可从三年前到现在,金云海就没占过优势。
愤怒,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凌飞从不认为金云海是自己的哥们儿,他甚至连哥们儿到底是个什么物种都没搞清楚过,他只觉得对方是比网友更近点儿,好吧,也比朋友更近点儿。可现在,他替金云海愤怒,仿佛被骗的是自己。
“你准备告诉金云海吗?”冷寂的空气里,沈丫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涩。
凌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说呢。”是个人都会这么做。
沈丫丫咬咬嘴唇,迟疑片刻才说:“我希望你不要。”
凌飞没半点犹豫:“不可能。”
沈锐的眸子瞬间黯下来,还带着些冰冷,凌飞曾因为好玩养过蜥蜴,而此刻,沈锐的眼神就跟那些低体温动物一样。可沈丫丫却放开他,朝自己走过来,凌飞听见她说:“咱俩单独唠唠行么?”
凌飞承认,他对沈丫丫和沈锐有双重标准,哪怕现在那俩人仿佛站在了一个人品基准线上,他还是……
沈丫丫把他拉到了巷子拐角,这里看不见沈锐,也远离了夜店的喧嚣。沈丫丫问凌飞要了根烟,给自己点上,凌飞看着对方呼出的白雾,分不清是二氧化碳还是尼古丁,就像分不清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个小姑娘还是个成熟的女人。
凌飞不想承认,但事实是,他真的从来都没有看人的眼光。
“对不起。”沈丫丫忽然开口,却不是说金云海,而是略带抱歉地看着凌飞微裂的嘴角,“你这是第二次挨打了。”
凌飞一瞬不动地看着她:“要么,你让沈锐过来道歉,我还一拳。要么你就赶紧说你想说的,趁我还有耐心。”
沈丫丫敛了歉意,眼睛里的温度慢慢凉下来:“那我就开门见山,你是故意接近我们的吗?”
要不是嘴角的丝丝疼,凌飞真就笑了:“我没那么有创意,故意挨揍出场。今天之前,哦,可能是昨天了,我都没想过你们会和金子认识,要不是几个小时前金子找我出来吃饭,还特正式的给我介绍他所谓的媳妇儿……”凌飞适当止住话头,后面的,他估计沈丫丫也不爱听。
“难怪他那么着急的跑过来,”沈丫丫微微仰头,吐出一口烟,“合着你们晚上才见过。”
“所以我挺奇怪沈锐能这么快过来,”凌飞耸耸肩,“他真有办法。”
沈丫丫抿抿嘴唇,笑得有些勉强,更多的则是无奈:“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巴其实挺毒的。”
“我一直把这个当做优点。”
“……”
“不过我想不通的是沈锐哪来那么大火气,我好像没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沈丫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怕你伤害我。”
凌飞嗤之以鼻:“这算被害妄想症?”
沈丫丫低头看雪白的地面:“可能有些反应过度,但不算妄想,你前脚刚吃完饭后脚就跑过来了,而且你是金云海的朋友。”
凌飞觉得这推理真有意思:“所以我应该替朋友先把你们两个灭掉?”
没承认,也没否认,沈丫丫只是说:“我们毕竟不清楚你的底细。”
“我怎么觉得是心虚呢。”凌飞其实很少去揣度别人,不是不能,而是不屑或者懒。很多时候,把人心摸得太透就没意思了,比如现在,“因为你们心虚,所以才一碰就炸。”
“我承认我们心虚,”沈丫丫很坦白,“但同时也害怕。权力是个你想象不到的东西,在这个社会,人家随便动动小手指,你可能就再也爬不起来,就像螳螂和卡车。”
道理凌飞懂,但无法感同身受,这和他的成长背景有关,和他的感情倾向有关,也和他的做人准则有关:“所以把卡车耍得团团转让你们特别有成就感。”
一抹苦涩染上女人的眼睛:“我们没想过骗他。”
凌飞嘴角勾出个嘲讽的弧度:“这话我就想不明白了。沈锐这边跟你好,那边跟金子好,你们三个人里只有金子不知情,你现在跟我说你们没想骗他?”
“所以说这人虚荣不得。”沈丫丫惨淡一笑,“现在自食恶果了。”
凌飞皱眉:“什么意思?”
深吸口气,沈丫丫抬头:“其实大四我就跟沈锐分手了。刚刚店里跟你说的,是我觉得最美好的部分,拼拼凑凑,就成了我最希望的状态。可事实是,大四我就去了北京,想闯一下,当时也没打算回来,但沈锐不想离开家,所以我们就分了。其实毕业就分手是件挺正常的事儿,但当你在外面漂久了,累了,被人骗了欺负了,才会知道那时候的人那时候的感情多珍贵。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金云海在一起了。”
凌飞有点乱,他向来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可现实总喜欢抛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问题让他选择,信,或者不信。周航说会离婚,他信了,后来又不信了。凌老头说觉得对不起老妈,他不信,可现在又信了。
“我说的是真的。”沈丫丫把烟头丢到地上,很快,冰雪地面融化出一个小黑点。
信么?信吧。直觉告诉他应该相信,情感也告诉他,应该相信。因为信了,起码整件事情还没有那么不堪。就像周航,到现在,他仍然认为男人跟他在一起的头几年是认真的,所谓结婚,都是出了学校以后的事儿。如果从一开始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周航就已经规划着结婚,凌飞真觉得自己扛不住。
“既然都已经分了,沈锐也很金子在一起了,你还掺和什么呢?”凌飞想不通。
女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说:“沈锐不是GAY。”
“不是GAY他跟金子好什么?!”是这个世界疯了吗?人都不正常了?
“……因为金子帮了他很多。”
凌飞发誓,这是他听过最无厘头的事情:“你当这是做买卖?你给我十块钱,我就得给你十块钱的东西?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干嘛弄得委曲求全似的!金云海又没求着沈锐,沈锐要说不喜欢他,他根本不会死皮赖脸拉着不放!”
沈丫丫反问:“你怎么知道不会?”
凌飞语塞。
对啊,他怎么知道金子不会呢。他认识金子的时间没有沈锐长,或许都没有沈丫丫长,他凭什么就认为金云海不会?操!都说直觉了。他既然能靠直觉相信沈丫丫和沈锐分手过,凭什么不能靠直觉相信金云海不会死缠烂打?
“沈锐的公务员是金云海帮他弄的,也是那之后,沈锐才跟他在一起。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沈锐也不愿意跟我说,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沈锐觉得欠他的,所以想还。”
“没看出来,我倒觉得像金子欠他的。”
“金云海脾气不好。”
“你什么意思?”凌飞眯起眼,第一反应就是,“金云海打过他?胁迫过他?”
沈丫丫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他们之间的事情除非我问急了,否则沈锐一点都不跟我说。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金云海的强势带给沈锐特别大的精神压力。我曾经想过找金云海摊牌,但沈锐说死都不让。”
“呵,那他到底想怎么样呢,骗到地老天荒?他就那么笃定金子会把你怎么样?”
“不是的,他没说金云海一定会怎么样,但他确实害怕。他也没想继续骗下去,事实上从我们两个重新在一起,他已经决定要分手了,只是他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理由,他不希望把我牵扯进来,当然,也希望能把对金云海的伤害降到最低。”
凌飞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被这样算计抛弃的是自己:“你觉得因为性格不合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要求单方面分手比劈腿的伤害来得更小?”
“……起码会好受些。”
“是你们好受吧。”横冲直撞的愤怒不知什么时候散的,现在充斥凌飞胸膛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有点酸,有点疼,有些无力,有些不忿,“或许金子帮沈锐工作也好,其他也好,是有目的的。但帮人本身没有错,他喜欢沈锐,乐意帮他,沈锐不想要,可以推掉,接受了,也并不代表就一定必须付出。我就问你一句话,沈锐跟金子在一起是他自愿的还是金子逼的?这个事情你肯定问过,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沈丫丫有些狼狈。
凌飞已经明白答案了:“自愿的对吧,因为他觉得欠金子的,他要还。”
沈丫丫咬咬嘴唇:“但感激不是爱情。”
“我没说是,我也没说你们两个想要在一起不对,”凌飞觉得好多年没像现在这么思路清晰过了,“但有一点,你们不是受害者。”
实话永远是最难听的,沈丫丫的眼圈红了,但她忍着,没再说话。
凌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排遣掉胸膛里沉沉的抑郁。
好半天,两个人都沉默着。最后还是凌飞不甘心,又说道:“而且我觉得你们把金子想得太主观了,他那人脾气是不怎么样,但人不坏,就算沈锐真跟他分手了,顶多伤心难受再不济把沈锐打一顿,不会让他身败名裂一辈子翻不了身的。”
沈丫丫问:“你凭什么笃定?”
“我没笃定,只是直觉。”凌飞想到一句话,我以我心度人心,你以你心度人心。不过如果金子知道沈锐跟他分手是因为和沈丫丫劈腿,或者打从一开始人家就没爱过他,会怎么样?凌飞发现自己想不出来,狂化状态的金云海不在他的想象极限内。
沈丫丫不知什么时候走近,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会告诉金云海了?”
凌飞低头,对上小姑娘的眼睛:“你最好让沈锐速战速决,我怕哪天忍不住……”
“我明白……谢谢。”
“别谢我,该表扬沈锐的,他真有个好脑子。”
不扯出沈丫丫的分手,是杀伤力最小的,尤其是沈锐本人跟金云海说。自己一个外人,拿什么立场让金子跟那王八蛋分手?自然只能说那家伙劈腿了,给你带绿帽子了。他不介意自己做个告密者,但他不想看见金云海难堪,或者难受。那家伙在他心中就是高大全,闪着猛烈光辉的,他希望永远这样。
往回走的当口,凌飞特阴暗地问了句:“沈锐哪儿好啊,你就非他不可?”
彼时沈丫丫低着头,刘海挡住了她的表情,凌飞只听见三个字:“我爱他。”
沈锐一直站在那里等,远远看着,略显单薄的脊梁挺得直直,像寒冬里一棵俊秀的松柏。见他们回来,他立刻迎上来把沈丫丫拉到自己身边,没说话,只上下打量着。
凌飞特有耐性地等他查看到安心,才伸手招呼:“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沈锐不疑有他,走上前来。
凌飞直接一记勾拳揍出去!
沈锐毫无防备,一连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不好意思,我这人心眼小,睚眦必报。”凌飞冲着沈锐微笑,挑衅一般,似乎很期待沈锐再度扑过来。
但沈锐没有,他只是站在那儿,朝旁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然后冷冷地说:“想打我随便,但你要敢动丫丫一下,我跟你死磕。别说你,就是金云海我也能跟他拼命。”
凌飞定定看着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