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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去哪儿?傅家堡呗。好在奶奶会收留我。”
“看把你可怜的。”张昕笑笑,“天马上就黑了,要不到我家将就一晚,明天再说?”
“不用。路熟,我一个穷学生也不怕打劫的。”荣飞歉意地说,“我爸脾气不好,今天不能请你家去了。”
“那你骑我的车子去吧。回城的时候给我就成。”张昕的车子是簇新的二六永久,墨绿色的,此时拥有一辆女式永久就相当于后世开了辆奥迪A6,。。“给我买的,我爸单位分到几辆,他捞到一辆。第一次骑呢。”
“万一磕碰了我可赔不起,”荣飞开个玩笑,实际上他不想和张昕有更多的接触。
“你可是大富翁。光歌曲就卖了好几千,这可是你亲口告我的,赖不掉的。”张昕笑着将自行车推到荣飞手中,“这种羽绒服刚上市,买都买不到,你朋友是做什么的,怎么能给你寄那么多?”
“他就是做羽绒服的啊。”
“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这样吧,你带我回家。既然是你朋友送你的,钱我就不给了。反正你是富翁。”张昕顽皮地笑笑。
天色阴着,怕是要下雪。“好吧,我就借二天。”荣飞跨上自行车,张昕跳上去,就势搂住荣飞的腰,骑着车子的荣飞心里一颤。如果不是那个神秘的梦境,此时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文'第二天荣飞睡懒觉刚起来,荣之贵和魏瑞兰意外地回到傅家堡。荣之贵一眼就看见立在墙角的自行车。问正在刷牙的荣飞,“谁的车子?”
'人'“借同学的。”荣飞漱口,将茶缸里的水倒在泔水桶里。
'书'“谁把这么新的车子借你?还有,你穿的衣服是谁的?”荣飞身上披着羽绒服。
'屋'“这个啊,朋友送的。”荣飞淡淡地说。
王老太听见响动,出门对儿子媳妇说,“进来说话。站在外面不嫌冷吗?”昨晚她已得知孙子和儿子吵架,这让她很生气,生儿子的气。
进的屋来,魏瑞兰拽过荣飞肩上的衣服,看了下牌子,“真是塞上雪啊。”电视里的广告她在别人家看过了,和荣之贵议论过这种新型的御寒服。北阳街头也出现了这种衣服,不过很罕见,儿子竟然穿着一件。昨天匆忙,竟没有看清。
“你哄谁呢?谁送你衣服?”她一万个不信。
“你们不信我信!”老太太板下脸,“小飞给人家设计了图纸,他们送一件衣服不成啊?”昨晚荣飞已经给老太太灌了迷魂汤,老太太对荣飞之前的行为更加相信了,“夏天小飞去南方就是给人家画图去了,你们别错怪他。”
搁在以前,荣之贵立即吼上了,但现在不敢了,老太太变的他惹不起了,“妈,你不要被他骗了。我知道你亲他,他的话你是不分轻重全信。他什么时候学过服装设计?人家这是新出的品种,一百多块一件,你以为是几毛钱的玩意?还有,那辆自行车,新新的,一看就是刚买的,谁借给他啊?”
老太太仍虎着脸,“小飞,你告诉你爸。详细告诉他。”
“真是同学借的啊。”
“哪个同学?”
“张昕。我高中的同班,昨天你撵我出来正好遇见她。”
“正好?听听,好一个正好,”魏瑞兰冷笑,认定儿子和那个叫张昕的搞着对象。
“别说了。你们回来有什么事?”老太太问。
“我们就是说说你的孙子,太不象话了。”荣之贵说。
老太太打断了他的话,“不像话的是你。孩子一进门就赶他走,怎么,那不是他家?他不能回?”自从荣飞解决掉家里的债务危机,老太太的腰杆立即硬起来,联想到孙子之前的劝告,越发觉着孙子有出息,儿子则看着可气。
“你得问问为什么训他。”魏瑞兰压着火,觉着有钱的婆婆就是难伺候,“什么时候放假的?他什么时候才回家?你不问问他不回家在哪儿晃?之贵骂他那是爱他,恨铁不成钢啊。你这么护着他是害他。”
“小飞是什么样的孩子我知道。有没有出息我也看得清楚。”她盯着荣之贵,“别嫌我说的难听,你和老二有小飞的一成本事也不至于将你爹留下的一点家产败光!”那些东西的变卖让老太太想起来心就哆嗦。
这话很重,让荣之贵脸上挂不住了,“妈你这样说我就没办法说了。既然这样,他以后的事我不管便是。”荣之贵寒着脸转身对荣飞说,“你奶奶的话你听清了,以后你的事情我不管,有事也别找我。”说完他叫了魏瑞兰便走,魏瑞兰也觉得老太太说的太过分了,狠狠瞪了荣飞一眼,跟着荣之贵出去了。
荣飞追出来,眼看着父母头也不回地走了,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心下一片茫然。
四十八
83年首开春晚。据说办春晚只是央视几个编导临时的起意,他们也没有想到这台晚会会成为国人的一道精神大餐,带给十几亿中国人无尽的欢乐和永恒的记忆。
荣飞没有看过83年的春晚,那时家里还没电视。家里的第一台电视是84年买的,十六寸的福日牌彩电。家用电器正处于火爆销售的时代,在短缺经济下苦熬了几十年的中国人对各式各样突然冒出来的电器怀有极大的购买热情。那是真正的卖方市场,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就变成买方市场了。中国体制改革爆发出的惊人的生产力对家电业是一次痛苦的洗礼,站住脚的企业不多,但它们的产品无论外观还是内在质量都与国外同时代的产品接轨了,相差的只是研发能力的不足,这个差距却在很多年后都没有彻底改变。荣飞曾想过自己进入这个也算暴利的行业,但先知先觉不等于无所不能,仔细考虑后放弃了这个念头。
记忆里的83年春节也是和奶奶一起过的,父母及叔叔婶婶都没有回来,他们只是82年为了分家回来陪老人过了一次年。那个春节的记忆是灰暗的,孤独的,精神和物质都极度贫乏,为了摆脱脑子里的那个倩影,荣飞极感痛苦。一面听着爆响的迎春鞭炮,一面苦熬漫漫长夜,在黎明时反而睡着了,直到邻居给奶奶拜年,自己仍睡在炕上。
可是情况不一样了。现在他手里握有绝大多数国人不曾拥有的财富,他有义务让奶奶的春节更加丰富多彩一些。
从腊月二十三的小年起,荣飞埋头帮助奶奶准备春节的一切。他去城里买了新的床单被单,奶奶的全套内衣,这时纯棉的衣服极多,而且价格比化纤的反而便宜。奶奶裹过脚,鞋子很不好买,跑了很多商店总算买到了合适的棉鞋和她要的裤脚带。她总愿意将裤脚用黑色的带子扎起来。看到商店热卖彩电,荣飞临机一动,花1600元买了台16寸上海产的金星彩电。雇了一辆三轮车送到了傅家堡,忙乎了一个下午在傅秋生的帮助下将天线架起来。
傅秋生是来给王老太送菜的,这个冬天他挣了去年三倍的钱,家里已经准备开春翻盖房子,农村定亲早,已经说下了邻村的一个18岁的女孩。秋生并不瞒荣飞,这么早就筹划结婚却让荣飞感到意外和不适应。
“太早了吧?过年你才二十啊。”
“村里都算虚岁的。”
“那也太早了。急什么呢?还怕找不到对象?”
“我和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有个老掉牙的故事,不妨说给你听听。”荣飞注意到秋生已经学会了吸烟,一会儿功夫已经吸了二支烟。“一个放羊的孩子,每天辛苦放羊,别人问他放羊为什么,他说,为了娶媳妇啊,取了媳妇干什么?生娃娃呗,娃娃长大了干什么?放羊呗。秋生,要打破这个怪圈。你是不是觉得搞了二年大棚菜挣了点钱就不错了?”
“是啊。一个冬天挣的钱比种三年地还强。这还不好吗?”
“你就没有想过干得更大些?”
“不记得我给你说的了?大棚菜不是什么复杂的技术,别人很快就学会了,今年村里是不是已经有人搞大棚菜了?”
“是。西头有两户搞了,不过他们的菜不如我家的。”
“那是你们经验比他们丰富。经验嘛,很快就赶上来,到傅家堡家家都干这个,你的钱就不如现在好挣了。”
“家家都搞,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你能挣人家不能挣?”荣飞正色说道,“秋生,眼光一定要长远一些。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心有多大,成就就有多大。北阳市离傅家堡不到30里,城市的扩张将大量占地,这儿最终会变成蔬菜产区,原来的菜区像新井村都不存在了,城市的几百万人可是要天天吃菜的。再往后,村里的大部分的土地都被政府征掉了,你怎么办?所以要早做打算。”
“怎么打算?”秋生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
“哈哈,你得动脑子啊。比如,你现在就将种地改成种树……”
“种树?”
“是。种果树,而且一定要选好品种。等果树老了该换新的了,征地也征过来了,政府会给赔偿,地里有果树,赔偿会多的多。照这个思路去想,你们的办法比我多。除此之外,还可以办厂子啊,我刚才说了,城市要扩张,扩张就需要大量的砖。办个砖窑不难吧?”
“你想的太远了……”
“你回去跟你大哥聊聊。他下棋下的好,为什么赢棋呢?就是想的步子远……”荣飞发现现在自己只要有机会就不遗余力地培养新一代富豪。
“让我想想。”秋生说,“反正过年有电视看了。你爸他们回来吗?”
“不回来的可能性大吧?”
“那我三十夜过来。”
秋生走后,奶奶开始数落荣飞。当然是花钱问题了,进一次城就花掉小二千块,钱是风刮来的啊?你挣了多少?那天你爸说的你也听见了,将来不管你怎么办?
“哈哈,奶奶你想多了。你们这代人,包括我妈他们那代人都经历了不同寻常的贫困生活,对缺钱的日子太害怕了。我能挣第一笔钱,就能挣来第二笔,第三笔。现在的时代,挣钱简直太容易了。”
“不要吹牛。电视我不会用,也看不懂。等过完年你给你家拿回去好了。我让你的买的年货一样没买,却买了这些无用的东西。明天你再去城里,把我给你说的买回来。还有,那辆车子既然是借的,就还回去,人家过年也要用。”
“红糖,水果糖,藕粉,麻糖,糯米……”荣飞一样样数着奶奶交代的东西,表示自己没有忘记。都是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包括年画。那可是后世彻底消失的玩意,是不是也有收藏价值呢?荣飞想想,张昕的自行车也要还给她,明天就再去一趟吧。
“还有,明天回去问问你爸,问他们过年回不回来?”
荣飞知道,奶奶是希望他们回来的。
将自行车还给张昕,礼貌地拒绝了张昕父亲共进午餐的邀请,荣飞急急从张昕家逃出来。张昕父亲对荣飞所做的一切都极感兴趣,特别是他写的那些歌。荣飞谎称自己家里有急事才离开张家的,不然很难摆脱张父的“纠缠”。
“你这个同学很有意思啊,”张立国笑呵呵地对张昕说,“我看了他写的歌,不像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所做。且不说乐曲,我是不懂乐曲的,但我也尝试着写过诗,一个人的风格很难变化,如果可以千变万化的,绝对是天才。如果不知道内情的话,《红旗飘飘》、《千万次的问》、《飞得更高》和《东方之珠》,像是出自一人之手吗?”
“你是说他剽窃?”
“不是有唱片公司买了版权吗?那就证明不是剽窃。所以我很奇怪。可惜这小子不给我机会。”
“他很喜欢古诗的。他跟我说过。”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