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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七连队员深受鼓舞,象打了鸡血一样情绪瞬间饱涨,争抢得更凶!
这是一副怎样热烈的场面?怕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方能真正领略其中三味!然而,在这看似和谐、唯美的情景背后,却隐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那是一丝来自深山大壑中未被驯服的潜在性危险,与狼共舞,没人能预料,狼的野性以什么样的方式,何时喷薄。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暗了下来,场边的几架射灯早已打亮,澈亮的灯光照射在尚未全黑的球场上,与白昼无异。
比赛接近尾声,在连长突然回来的鼓舞中,在陆文虎拼了命般缠住许鸿安的“战术”下,七连奋起反抗,双方比分反复超越,最终,在结束笛声吹响的前夕,我连以七十四比七十三领先五连一分。这个时候,球在我连球员手里,于篮下互相传递着,磨蹭着,意欲将一分优势保持到最后。
时间剩不到三十秒,似乎大局已定。
突然,貌似已经放弃的一个五连球员突起发难,闪电般从拍着球磨蹭着的殷排手里将球打落,另一个五连球员手疾眼快,拾起球,想也不想,大力回传。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惊诧的弧线。
置于中场的许鸿安,在球从殷排手里滑落的瞬息,已然回撤,以其风一样的速度于三分线外与篮球同时到达,而他身后不远,已经红了眼的陆文虎,紧紧跟来。
那一霎那,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只见许鸿安接球入手,大步弹跳,毫不迟疑间,三步上篮,飞身跃起。
这,正是许鸿安拿手的绝技之一。
这个球投进,五连将同样以一分优势获胜。
乾坤将在下一秒扭转,回天无力!
就在许鸿安篮下稍有停顿举球入筐的瞬间,身后的陆文虎离他尚有一步之遥。然而,陆文虎却与许鸿安一起飞身跳起,伸长了他的手臂,向球拍落。
身后盖帽!
这是一个极其犯规,极其危险的动作!
电光石火间,所有人都来不及惊呼,甚至我想,当时的陆文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箭不回头!
球,被打飞了。
空中的两个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陆文虎从远处跳起的前冲之势何等的巨大?
两个人于空中抛物般落地,又向前滑行,于球架下停住——陆文虎在上,许鸿安在下。
“嗡——”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
紧接着,人们蜂拥跑去。
呆了一下后,我随即清醒,跟随人群过去,陆文虎已经被人拽起,许鸿安也喊着:“没事儿!没事儿!”在人们的搀扶中,缓缓站起。
幸好是四腿伸入地下,而不是那种四腿相连的球架,不然,那么大的惯力,如有硬物垫在身下……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如此,许鸿安身体外侧的凸起部位都在滑行的过程中被糙硬的水泥地磨砺得血肉模糊,一身名贵的运动装破露不堪,面目全非,就连一双鞋也未能幸免。
所幸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陆文虎看上去像似什么事都没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许鸿安身上,何况,我也没怎么仔细看他。
连长确信许鸿安没什么事后,一边吩咐人准备医药包扎物品(部队有备战的急救设备),一边着人搀扶着许鸿安慢慢的向连队走,还不忘回身狠狠瞪视陆文虎,并在他屁股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这确实太危险了!
大多数人都已经散了,剩下的也都跟随着护送许鸿安的队伍呼呼啦啦向连队走去。陆文虎依旧光着膀子,脸色有些苍白。我看到,被连长嗔怒地踢了一脚后,他似乎想笑一下,但笑容尚未绽开,便僵硬了。
人群走后,只剩他一个人,孑然站立在苍白的日光灯下,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
不论如何,多多少少,人们都有些怪他。
忍不住回头,满目凄凉!陆文虎两臂交叠置于肚腹前,褶皱的米黄衬衣包裹着一只胳膊,用另一只手托扶着,定定地看着我。而我惊奇的发现,他露在外面的手背上鲜血正淋漓,一滴滴落下。
心,瞬间纠紧,继而好似被一根长针锋利地戳刺——
疼!
这是刚刚看到许鸿安那么大面积的伤处都不曾有过的感受!
那滴滴鲜红的血,仿佛自心尖上流淌。
没有犹豫,跑过去用手里剩下的白布,为他擦拭。心,真的很疼!
抬起头,他依然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温暖的笑容,眼里充盈着满足。
这一件米黄衬衣穿了多久了?差不多快两个星期了吧?难道自己就不知道洗洗吗?
自认自己从来不正眼看他,却为何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竟然连一件衬衣穿了多久都能清楚的记得!
伸手扯了一下污浊不堪的衬衣,想看看他的那只手臂是不是也有伤口。这一扯,他的身体痉挛了一下,随即看到他眉头纠结,满脸痛苦之色。
慌忙打开米黄衬衣的包裹,没有流血的痕迹,更没有伤口,但我却心痛的发现,他的那只小臂微微有些歪斜。
脑子里“轰”的一声!
再看他,却是欣慰的笑……
“连长快来,他手臂好像骨折了!”
我失去了往日应有的镇定,破声大喊。
卷三 第七章 时不我待
陆文虎是个不折不扣的左撇子,就连写字都用左手(他会写字,只是……)。在两人抛物线落下的那个瞬息,他没能来得及收回这只拍落了蓝球的左手,落地后撞在了球架的一根立柱上,尽管只是擦碰,但那股力道太大,致使他前臂尺骨断裂性骨折,桡骨也出现了微微裂痕。
当时一直以为他苍白的脸色是因为后怕,以为他额头上涔涔而下的冷汗是疲累所致,根本没想到他骨头都折了还那么若无其事的跟没事人一样。
竟然还冲着我笑……
在我一遍遍嘶力的呼喊下,连长惊醒般跑来,许多人也都好像明白了什么,跟着跑回。
看连长那惊愕的眼神,相信他一眼便断定了我的猜测,因为那只手臂仔细看去,有个很明显的弯曲。
于是,所有人围护着,将陆文虎送往卫生队。
我们部队的卫生队仅是个类似于小门诊的医疗站,没有高端的设备,只能做些急救包扎、打针吃药的浅表性救治,这样的严重骨折需要送往这座城市里专门为周边部队官兵服务的——二三九医院。
连长慌忙找车,很多有经验的人也都忙碌起来,准备着入院手续以及一些必备物品。
人群中,我看到许鸿安一瘸一拐地走来,看上去,他才是真的没事。
很快,车来了。大家蜂拥着将陆文虎扶上车。这时的陆文虎脸色更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咬着牙的两腮隐隐跳动。
当车轰然开走,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我无比的慌乱,肚腹间一阵阵抽搐,心上仿佛被一根冰锥反复戳刺,疼痛中一股股冰凉的感觉,弥漫,浸裹。
他的身体呵!那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身体吗?曾经有个迷离的夜晚,那个雄壮、健朗、性感却夹杂了无尽凶狠的身体,早已与我合二为一,成为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怎能忘记?
那个夜晚——
怒风狂吼,淡月凄迷。销魂,蚀骨!
曾经以为,那就是温暖,那就是幸福吧?于是,摸索着,试探着,将一颗稚嫩的心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去。
而他呢?将这颗跳动着渴望的鲜红的心,用一根烧红的铁钎残酷地串起,晾晒于暴日与霜雪之下,风干……
定定地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呼吸有些急促,早已暗淡了的往事,滚滚而来。总以为自己可以平静淡定地面对过往,可在那一刻,疼痛的交织中,一缕清晰的恨意,悄然升起。
恨他,怨他,怪他。
怎么就不能不伤人的心呢?一次次的所作所为,有哪次是正常又不违背人心的?
绝望!纠结!
也委屈……
渐次涌来的黑夜里,昏黄的路灯下,柔柔的风,夹带着丝丝寒意,悄悄萦绕。
“走吧,没事儿,骨折不算什么大伤,接好了跟以前一样。”
一只手扶上后背,一个身体靠过来,捎带了些许暖意。
回头。许鸿安。
许鸿安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掉了点皮肉,损失了一套名贵的衣服而已。第二天,他便把我叫到五连,没事人一样和我下棋。
这,岂非是意外中莫大的惊喜?
那天,和许鸿安下了一天的棋,晚上吃过饭后,我在炊事班的饭堂里磨磨蹭蹭的不肯走。等吃饭的人走光了,我便趁着陆文虎不在的空当,去看望我那日思夜想的小兔和瘸鸡。
方宝胜好像早已看出了我的用心,神秘地笑着,跟在身后。
“这才半个多月啊,怎么瘦了这么多?”我不无嗔怪地问方宝胜。
“你走后人手本来就不够,我天天忙了东就是西,完了还要给你喂这两个坠篮子,你还怨上我了?要不是我给你看着,加上班长不让碰,白迟、小四川和李亚辉他们早就把这俩家伙变成粪了……”方宝胜辩解着,看他却是满脸的笑。
“谁说我坏话腻?”白迟闻声赶来。
“白班长,你们咋就那么馋呢?炊事班什么没有,非得打我鸡和兔子的主意啊?亏了我给你们刷那么多鞋,洗那么多衣服!就不能帮我喂喂?”把兔子抱在怀里,爱怜地看着那只瘸鸡,我故做嗔怒,并找出从前的小账来数落白迟。这么长时间没看到这俩宝贝,真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心里洋溢着阵阵温情。
“他还给你喂鸡喂兔子?你去看看炊事班,现在连被都不叠了,裤衩子,臭袜子满床都是。”方宝胜趁机表达了他的鄙视。
“滚犊子!就你干净?乔晖在的时候是怕他嫌埋汰才收拾的,现在收拾和不收拾都一个样儿!”白迟不以为然地说。然后,他走过来蹲我旁边,摸着我怀里的兔子,吞咽着口水:“我说乔晖,咱商量商量呗,兔子炖鸡是道名菜,李亚辉绝对拿手!养这俩玩意有啥用啊?费劲巴拉地喂不说,还得给它打扫卫生……等班长回来,咱正好把它们炖了给班长补补,你说行不?”
“不行!这鸡和兔子是我的,谁要给我炖了,我,我……”
“哈哈哈,瞅你那小样儿……谁敢把‘你’炖了啊?我估摸着,我要是把这俩玩意杀了,班长就能把我宰了!得!你在这跟你方班长喂鸡吧,我得走了。”白迟笑着起身,然后故意撞了方宝胜一下,以泄刚刚被损之恨,然后嚣张地离开了。
没想到仅仅二十天的时间,炊事班又回归了从前的模样。
当我忍不住再次踏进曾经如此熟悉的七连炊事班宿舍,看着眼前狼籍的一切——那皱乱的床铺,那随处散落的衣裤,那满地的脏鞋,还有污浊不堪的地面……哀叹,惋惜!
我那曾经的心血啊!一点痕迹都找不见了。
痴痴凝望,那张虽没住过几天,但却给了我无数温暖,也曾留下人生最美好瞬间的大床,如今连床单都没铺,被子就那么胡乱叠着,几件衣裤裹缠在一起团在墙边……
床前的凳子上,一件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