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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妈海洋,知道我替谁打你不?……这是我替建国打的……这是替小伟打的……这个,是我打的……”吴大勇边打边骂,那声音闻之惊心。
我害怕极了,站在门口无所适从,不敢则声!我以为,车建国的一番话定会感动哪怕再坚硬的心,会让这件事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然而,在场的所有人,只有我是最不了解陆文虎的。
两个宿舍的中间是那个不大的空屋子,没有摆放任何东西,相当于一条走廊。陆文虎被拽着站在空屋子里,对面宿舍的门外,情绪趋于稳定。
车建国和华伟,一个搂住陆文虎的肩膀,一个抱住陆文虎的腰,尽管他们都背对着我,但我仍能感受到他们的担心和紧张。
狼,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物。
我不难理解车建国和华伟,还有吴大勇对这件事表现出的关心和热情。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们遇到什么事,陆文虎会更加全力以赴,甚至死亡。
“行啦!出出气就行了!”华伟听到季海洋那一声声讨饶和嚎叫,不忍心了,出言喝止。
“打你服不服?”吴大勇住了手,高声喝问。
“大虎,就为了个小兵就样大勇这么打我……是我不对,打几下出出气就得了呗,怎么这么狠啊……”睡梦中被吴大勇拎起来一顿好打的季海洋并没还手,因为他知道陆文虎不会放过他,但是对于这样的待遇还是有点接受不来。
“行了,别打了!”陆文虎制止了吴大勇继续殴打,冷冷地说:“海洋,咱是哥们儿不?大勇是替我打你的,你别怪他。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你过来咱俩唠扯唠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们松开我,我气儿消了,你们这么弄着我难受!”
陆文虎晃动着身体,一直保持着刚进来时那个姿势——吊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像是在随时忍受着内心的疼痛。
我以为就这样了吧?打过了,闹过了,说一说,讲一讲,以后他们之间怎么发展,那是以后的事情。
车建国和华伟可能也认为吴大勇的这顿好打确实不轻,以为陆文虎真的也许就消气了,放开了禁锢在他身上的束缚。
然而,还没等我站在这个门里喘出一口长气,另一个门里的季海洋拖着一身被打的疲惫从床上下地走近的一瞬,对面又是一阵无声的,却攥紧人心的骚乱。
我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是陆文虎趁人不备的情况下,那只插在裤兜里的手拿了出来,而且手里多了一把蒙古刀。那是一把开过光,闪着锋刃,两道血槽,不知是谁去演习时带回的,纯正蒙古匕首。
这把匕首牢牢攥在陆文虎手里,猝不及防之下,刺向了迷茫中的季海洋。
卷三 第二十三章 恕我轻狂
一阵沉闷的撕扯、争抢过后,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惊愕中的人们明白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后,更加震惊。
“大虎你疯了吗?”车建国沉声呵斥。
“建国——”华伟心疼地喊。
不明所以的我,禁不住走上去想看了究竟。这个时候,陆文虎被吴大勇一脚从门里踹了出来,踉跄着刚好被我扶住。
“大虎你想死是不?来啊!我陪你死……”吴大勇两眼冒着火,高声怒吼。
“建国,你没事儿吧?赶紧去医院……”华伟手托着车建国的一只手臂,焦急地询问着。我看到,车建国的一只手臂上,米黄衬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顺着华伟的手,滴滴流下。
陆文虎趁人不备掏出刀来的举动没能逃过车建国的眼睛,也可以说车建国一直在注意着陆文虎那只插在裤兜里的手。在最关键的时刻,车建国挡下了刺向季海洋的一刀,并将匕首抢了下来。但是,那把匕首太过锋利,在这个过程中,车建国的手臂被匕首划开了一条半尺长的口子。而季海洋却被反应过来的吴大勇拉开拽走,毫发无伤。
尽管陆文虎吊着一只伤手,但他另一只手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的。
狼,终究是狼!
刀,已见血。
触目惊心的血!
车建国温柔地拨开挡在面前的华伟,举着那条鲜血淋漓的手臂,脸上依然是从容不迫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隐含着一股撕裂肝肠的绝望:“大虎,我替海洋受你一刀行了不?以后他是他,我们是我们行了不?打也打了,血也见了,你要是还没完没了,你就得废在这!值得吗?”
陆文虎厌恶地甩开扶住他的我,走上去望着车建国手臂上翻卷的伤口,不知如何是好,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动容地说:“建国我听你地……季海洋你赶紧滚!以后别说印(认)识我!”
吓得六神无主的季海洋,知道此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象是对他们说的“他是他,我们是我们”有些难以接受,一脸戚然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早已被吴大勇揪起衣领一拖三拽着直送到外面。
门被吴大勇哐当关上,同时也关上了一段战友情,兄弟情……
“能去卫生队吗?”吴大勇走回来问,很平淡的声音。
华伟已经在给车建国做止血包扎了。
“不能去卫生队,一看就是刀伤,不好解释。就这么点小口子,死不了人!”车建国淡淡地应着,抬起头看到陆文虎就那么傻站着,说:“大虎,我没事儿!你去看看乔晖吧,应该吓坏了。”
从陆文虎进门开始,我一直象空气一样,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存在的,眼前的一切仿佛是观看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木然地站在那间空屋子的地中央,看着吴大勇和华伟忙忙碌碌地洗伤口,打电话到卫生队要清理伤口的物品。直到车建国说出了后一句话,我才感觉到自己在瑟瑟发抖。
那时候,我才十六岁多一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陆文虎开始并没动,定定地看着他们给车建国包扎伤口。当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突然间陆文虎气势汹汹冲过来,揪着我的前襟,象拎一只小鸡一样把我拖进了另一间屋子,插上门,将我仍在床上。
门外,措手不及的三个人聚拢来。
“大虎,你要是敢动乔晖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没完!”吴大勇警告。
“大虎你还嫌闹的不够吗?这事儿能怨乔晖吗?你别作(读轻声zhuo)了行不行?大虎,你把乔晖放出来……”华伟怒怨。
“行了,样他们唠唠吧,没事儿。”最后,是车建国把他们安抚走了。
天,渐渐暗下来。屋子里开始朦胧起夜的狰狞。
陆文虎虎着脸一眨不眨地盯视着歪在床上的我。
好久!
他会打我吗?还是象对季海洋那样,给我一刀?
我害怕极了,一时间失去了应有的思想。
一只手缓缓地伸过来,揪起了我的脖领子,然后听见狠狠的冰冷的声音:“怎么不早告诉我,嗯?”
我象一只小鸡一样悬在半空,眼巴巴望着他,衣领被他攥着,领花翻转来,尖刺扎在锁骨上,钻心地疼。
疼痛,使本已麻木的我清醒。疼痛,激起了我心中的倔强。
清醒了,委屈了。倔强着一言不发。我的眼里开始出现了蒙蒙的雾气。
他不可以这么对我的!昨天不是还在幸福的峰巅甜蜜地宠着我吗,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
“我说你昨天怎么那么听话!是不是样季海洋给干上瘾了,找我给你打补丁,啊?”无情的声音,冰寒彻骨。
昨日的美好瞬间在心里崩塌。委屈,害怕,泪水无声,顺流而下。
“我说错了吗?你要不是图季海洋的好,怎么不早跟我说?啊?”他低低的声音,却是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表情。泪水迷蒙中,我看到他眼里全是粉碎了的美好。
我是该为这份在乎感到欣喜,还是该为这份以爱的名义肆意践踏别人尊严的专制感到悲哀?
“没,没有……”心在刚刚一波接一波的惊怕中还没回过神来,现在又难受成了一团。我止不住抽噎:“你忘了那天我手破了吗?内是和季海洋撕巴瓶碴子扎的。”
他听我断断续续说完这段话后,默默地回想着,手上的力度松动了许多,领花一点点从我的肉里出来。
他想到了什么?想到了那天夜里一遍遍呼唤我,跟我道歉,让我跟他睡的情景吗?想到了半夜了还起来看我在方宝胜的床上睡着了没有?可是,他能想到那天晚上我是怎样的伤心难受吗?
任何的误会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他向季海洋取经,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些一波接一波的麻烦?
领子上的手松开了,颓倒在床上的我浑身无力。
任何人的解释也不及自己灵魂开窍!陆文虎一点点直起身,坐下来,仿佛从梦里悄悄苏醒。
“季海洋真没碰你?是不是乔晖?他一下都没碰着你,对不对?”陆文虎幽幽地说着,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流露出失而复得的欣喜。
我点点头,咽下最后一滴泪,挣脱了他的手,轻声告诉他:“所以这件事到此为止。季海洋是你老乡,你们该怎么处就怎么处,别为了我伤了和气,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你是我的兵,他他妈背着我欺负你……我宰了他都不解恨!”
看着陆文虎义愤填膺的样子,回想他刚刚几乎断送了自己的一切,突然间一股强烈的惊醒感直冲脑际。
我们这算什么呢?两个男人?如果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杀死或刺伤季海洋,即便受到法律的惩治,仍能获得“真男人”的评论。而我呢?是一个男人!如果刚刚不慎发生了什么事故,人们会如何讲说?
怕是只会平添一段任人贬谪,任人切齿,任人唾骂的不光彩历史……
若说以往,我只是在喜欢男人的漩涡中迷茫、挣扎、痛苦,那么此刻是我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喜欢男人所带来的惊恐。如此清晰!
朦胧的夜色潮水般悄悄袭来,笼罩了世间最后的光明。
泪还留在脸上。那个男人已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附过来用手摸去我脸上的泪滴。
“我们以后别这样了。不好!”我这样对他说。理智战胜疼痛。
“咋样儿了啊?现在不是挺好的嘛!要是你早跟我说这事儿,我能象今天这样吗!”他支支吾吾地狡辩着。
可能吗?如果早跟他说,效果还不是一样?也许会更糟!这,正是我不跟他说的原因。他懂吗?
“我们现在不正常!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怎么能……以后你别来找我了,我也不去招惹你,井水不犯河水,象以前一样……”我边说边跳下地,准备要走。
尽管我说的话是因为这一系列恐怖事件的发生,心中害怕所致,有些冲动的成分,但是我相信,那绝对是个正确的决定。
那一刻,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不舍,是那样的决绝!
他一把拽住我,眼看就要发火。但是他没有。他说:“我错了!我改!”
这五个字啊!一下子击中了我心,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坚硬瞬间轰炸得粉碎!
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在我几乎逃离的时候,你总是狠狠揪住我心?
这是一份畸形的爱啊!怎么能任其发展下去?
他说他改。可是,他改什么?怎么改?他是能改变得了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