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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应该做的。”涂志成点头向科室走去,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祁先生,您的孩子伤势过于严重,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祁仲非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一个恶作剧居然会让祁希徘徊在生死边缘。
他知道祁希怕黑,因为他睡觉都一直开着灯,而且还曾经在疗养院住过一段时间。他只是出于嫉妒和气恼,在祁希捡客厅里的玩具的时候悄悄拉下了祁希房里的电闸,然后趁祁希不注意从外面把房门反锁了。
十岁的祁仲非放学后让司机带着他来到了医院,悄悄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的那个人。
这一次,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仔细想一想,关于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的所有的印象都是母亲从小就灌输给他的,祁希坏,可祁希为什么坏、哪里坏,小仲非却找不出答案。倒是自己经常恶作剧作弄他,往他的饭里加草根石子什么的,让他挨饿。想到出事之前自己还打坏了祁希的一个八音盒,祁仲非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深深地愧疚。
他意识到,此时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的哥哥,他唯一的兄弟,尽管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转眼一个月过去,祁希仍然没有走出重症监护室。
在这期间医院曾下发了十三次病危通知书,进急救室更是家常便饭。祁家的人因为当年的绑架事件对祁希心存愧疚,倒也经常来探望。碍着祁希特殊的双性人身份,祁家没有专门请护工来看护,只有宁婶日夜守着他,在这短短的一个月竟如同苍老了十年。
9月22日,祁希住进医院的第43天。
祁仲非又瞒着妈妈让司机送他去了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的祁希,小仲非在愧疚之外生出了害怕的感觉。如果祁希就这样死了,那他就成了杀人犯,而自己也无法为这个错误对祁希做任何的弥补。尽管仲非才十岁,但监护室里的那个男孩仿佛让他一夜间长大了。
祁仲非望着里面的人,试图跟他说话:“祁希,不,哥哥……哥哥,我是你弟弟祁仲非。你能听到我在跟你说话吗?对不起,是我错了。”这是心高气傲的祁仲非第一次跟人家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如果你能醒过来,我就把我的玩具全都送给你,我有好多好多高级的八音盒。”
“几个八音盒就能换回祁希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祁仲非回头,看见了一个英俊的带着贵气的男人。
“算了,我也是急糊涂了,跟你这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啊。”江浩礼摇摇头,把手里的花放在了监护室的窗外。祁希因为摔在了雨后的泥地上,伤口多处感染,监护室是无菌的,礼物带不进去。
“你是哥哥的家庭教师?我见过你。”祁仲非想起了第一次江浩礼去青北庄园是自己给他开的门。那时候他还以为是爸爸来了,看到江浩礼好一阵失望,语气也并不客气。
“承蒙祁少爷还记得我。”江浩礼眼角明显的嘲弄让祁仲非不太高兴了。
“不过是妈妈请的一个家庭教师,好大的脾气!”当了十年祁家少爷的仲非对外人自然改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况且这个男人还用那种眼神看他。
“哎,别弄错了,我可不是你妈妈请来的,而是祁先生请来的。”祁仲非对章娜的声名在外不敢恭维,慌忙和她划清界线。
“是你弄错了吧,我那时候亲眼看见妈妈打电话让周叔叔给哥哥找家庭教师的。”祁仲非肯定不会记错。
“哦?是吗……”江浩礼心里打着算盘。当时的确是一位姓周的先生请他过去,但打得却是祁董事长的名义,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想一想祁希生日那天他带祁希出去玩曾经请示过祁董事长,对方的语气一开始也是有些意外的。江浩礼还以为祁征是意外自己的这个请求,现在看来他是意外自己的存在。
“怎么,没话说了吧!”祁仲非的小孩子心性露了出来,因为这个小小的口舌之争的胜利而高兴了一把。
江浩礼没有答话,祁仲非回过头继续看向监护室里面的人。突然,一行眼泪从从祁希的眼尾滑进了发间。祁仲非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然而那行泪痕泛着光,清晰可见。
“那个……那个……你快看!!”祁仲非紧张地有些语无伦次;只好拉了拉江浩礼的衣角。
江浩礼走近一些:“看什么?”
“看他的眼睛!”
江浩礼愣了一下,显然他也看见了那行泪痕。
祁希从住进医院就一直昏迷,医生说最后就算治好了他的伤也很难保证他能清醒过来,因为他的脑后有淤血,而他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做开颅手术清除淤血,所以能不能醒过来全靠他的意志。
“医生——医生——”江浩礼一边叫一边跑向涂医生的办公室。
祁仲非守在原地,看见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祁希这里按按那里按按,来回折腾了好久才出来。
“祁希他怎么样了?”宁婶得了消息也赶过来,她平时就在医院的休息室里休息一会,生怕祁希有什么状况自己不知道。
“是好现象!”涂院长显然也因为那个瘦弱的孩子终于出现了意识迹象而高兴,“他现在似乎求生意识突然变强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在涂院长说了这番话的隔天早上,在住进医院45天后,祁希终于睁开了眼睛。
宁婶激动地直抹眼泪,祁征也一大早就推了公事赶过来。祁希吃力地转过头,对着守在监护室窗外的人露出微弱的笑。
住进医院的第69天,祁希走出了重症监护室,转移到加护病房。
住进医院的第72天,祁希能开口说话了,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好像听见了宇哲哥哥在叫我。我要活着,等宇哲哥哥回来。”
住进医院的第125天,祁希从加护病房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他身体的内伤已经好多了,糟糕的是左手,因为伤到了神经而完全失去了功用。脑后的淤血也一直没散开,但涂医生说现在血块有减小的现象,这样下去不用做危险的开颅手术,只要定期去医院检查,注意淤血的消减就行了。
祁征吩咐医院准备了最好的单人间,里面沙发电视等家具一应俱全。
宁婶仿佛一下子从苍老中活了过来,因为祁希终于可以正常进食,她每天都会煲好极有营养的汤带到医院。
江浩礼一得空就带着新鲜的花束来医院,温和地笑着鼓励祁希早点好起来。
小仲非也常常来看他,围着病床“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
祁希突然觉得,其实生病还挺好的,被大家这么关心的对待,感觉像是到了天堂。
祁希又想起了苏宇哲,如果宇哲哥哥也在就好了,不过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比较好。
尴尬遭遇战
1997年12月19日,住进医院的第130天,祁希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
市立医院三楼外科门诊部的走廊外。
“顾少爷,你还是先住院观察一天吧!”医院走廊里,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拦住了青年的去路。
“不需要!只不过被花瓶砸了一下,碎的是花瓶,又不是我!”青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可是花瓶砸下来得多疼啊,流了那么多血,你还是在医院住一晚上吧!”老人语气坚定,青年向左他也向左,青年向右,他跟着向右,一副不把对方劝回去誓不罢休的样子。
“那是我躲花瓶不小心刮到了玻璃柜,不是花瓶砸的!再说那一小伤口用得着包这么严实吗?! ”青年再次无力的重申。这个老头平时处理公事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的样子都到哪里去了;看到他受伤跟要死人似的!
“哟,这不是顾少爷吗!”金明月一袭海蓝色的中裙搭毛绒披肩,身后跟着几位助理,高贵而美艳。
“你怎么在这?”顾之昂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自从上个月被他甩了之后就经常找事缠着他,他最讨厌这种女人,玩不起还非要玩。
“我啊,不小心扭到脚。顾少爷,咱们这么相遇可真是有缘,我也正准备出去呢,一起去吃饭怎么样?”金明月踱着步子上前,丝毫没有扭到脚的样子。
“哈!扭到脚?”顾之昂笑起来,一个整日与高跟鞋打交道的明星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八成又是为了哗众取宠在作秀,“季叔,我突然头好疼啊,你刚才说需要住院是吧?!”
“头疼?哎呀早说要你住院你不听,赶紧让医生给你仔细检查一下!”季叔在顾家当管家,是看着顾之昂长大的,自然知道少爷这头是真疼还是假疼,不过能让他回去做检查总是好的。季叔忙不迭的扶着顾之昂转身离开了。
“你!”金明月气的跺脚,偏偏这时医院闻风来了几个记者,她只好换回笑容,对着镜头打招呼。
晚上天色暗了下来,季叔打开了高级单人病房301的电视:“少爷先看会电视,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这医院的套餐口味不好。”
顾之昂点头答应着,听见季叔跟门口看守的保镖打过招呼,又从窗户确认过季叔离开的身影,这才悄悄爬窗户溜出了病房。
今天晚上他在青北山的盘山公路上有一场机车比赛,是S市的车霸听了他的名头要来挑战,他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不过是在意面子问题。偏偏季叔拿着他头上的伤口小题大做想把他留在医院,开玩笑,他怎么能答应了挑战又当缩头乌龟呢!哼,小小的病房想困住我顾大少?顾之昂勾起嘲讽的笑,身形利落地翻出窗外。
这里的高级病房为了防止隔壁房间的互相干扰,门外有一个小转角的设计,这样即使是一间病房频繁出入也不会打扰到另一间病房的休息,这是顾之昂住进来的时候就“侦查”好的。他打算从窗台跳进隔壁的病房,然后从正门那里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天晚上,因为章娜请朋友在家里开聚会,宁婶只好去祁北庄园帮厨,临走前把祁希托付给专业的护工照料。祁希小睡了一会,醒的时候想上厕所,就慢慢下了床,拒绝了护工的搀扶。身为祁家的长子,却是个双性人,祁希虽然还小,却知道这种隐秘如果传出去对祁家是有害无益的。
已是十二月的天气,念城刚刚下过一场雪,不大,却刚好在窗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顾之昂自诩身手矫健,却吃了这么一层雪的亏。
不幸的是,他在跳窗台的时候脚滑了一下。
更不幸的是,他没有跌下楼,而是直接摔进了302的卫生间。
最不幸的是,302住的是祁希。
最最不幸的是,顾之昂刚好摔在了他的脚边。
不幸中的不幸是,因为左手还没有恢复知觉,祁希那时候正费力的用一只右手提裤子,而顾之昂因为这个尴尬的体位把祁希的一切收入眼中。
一时间,两人都愣在原地。
我,我莫不是真被花瓶砸坏了头?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顾之昂呆滞的摇摇头又眨了眨眼,再看见的还是之前的景象——那个人,他、她?
祁希这下子完全慌了神,下意识地就抬脚踩倒在地上的那张脸。太可怕了,这个人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秘密!!怎么办!怎么办!!
顾之昂最在意的就是自己那张骗吃骗喝的脸,没想到一时不察被祁希踩了几脚,心里尤为恼怒——没听过打人不打脸吗?!顾之昂从小长在黑帮,身手自然没话说,祁希还没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