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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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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大概都别想有。所幸他不是个行家。

将直觉付诸行动之前,他的理性先起了作用。他习惯了听命于别人。

和Tamaru不一样。如果是Tamaru,大概会先将对方撂倒,除去其战斗力,然后再进行思考。行动当先,相信直觉,逻辑判断放到以后再说。他知道,瞬间的踌躇便会错过时机。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腋下渗出薄薄的汗水。她无言地摇摇头。

我真幸运,至少逃过了被当场活捉的厄运。今后得加倍小心。就像Tamaru说的,谨慎为人、吃苦耐劳比什么都重要。危机,就在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造访。

出租车司机是个说话很客气的中年男子。他拿出地图,停下车,关上计价器,好心地帮忙查找门牌号码,找到了那座公寓。青豆道谢后下了车。这是一座别致的新建六层公寓,位于住宅区的正中。大门口没有人。青豆按下二八三一,解除自动锁打开自动门,坐着干净但狭窄的电梯上了三楼。走下电梯,先确认逃生梯的位置。然后拿到了用胶带粘在门前脚垫背面的钥匙,开门进屋。房门一打开,门口的照明就自动亮起。房间里发出新房特有的气味。摆设的家具和电器似乎全都崭新,看不到使用过的形迹。恐怕是刚从纸箱里拿出来、解去塑料包装的吧。这些家具和电器,看上去像是为了装饰公寓的样板间,由设计师成套买齐的东西。形式简单,注重功能,感觉不到生活的气息。

一进门,左边有一间餐厅兼客厅。有走廊,有卫生间和浴室,靠里有两个房间。一间卧室里放着大号双人床,被褥已经铺好。百叶窗关着。打开临街一侧的窗户,环状七号线上车来车往的声响便像遥远的海涛声,传了过来。关上窗子,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客厅外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可以俯瞰路对面的小公园。那里有秋千、滑梯、沙坑,还有公共厕所。高高的水银灯将四周照得通明,亮得几乎让人觉得不太自然。高大的榉树枝条纵横。房间虽在三楼.但周围没有高楼,不必介意别人的目光。

青豆想起刚离开的自由之丘的家。那是一座陈旧的建筑,说不上干净,不时还有蟑螂现身,墙壁也很单薄。很难说是令人留恋的住所,但此刻她却很怀念。待在这所没有一点污痕的新房子里,她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被剥夺了记忆与个性的匿名者。

拉开电冰箱,门袋里冰着四罐喜力啤酒。青豆开了一罐,喝了一口。打开二十一英寸的电视机,坐在前面看新闻。有关打雷和暴雨的报道。赤坂见附车站内进水,丸之内线和银座线停运被当作头条新闻报道。漫溢的雨水顺着车站的台阶,如同瀑布般往下流淌。身穿雨衣的员工在车站入口堆放沙袋,那怎么看都太晚了。地铁依旧停止运行,修复不知得等到何时。电视记者伸出麦克风,采访无法回家的人们。

也有人抱怨说“早晨天气预报还说今天一天都是晴天呢”。

新闻节目一直看到了最后,当然还没有报道“先驱”领袖死亡的消息。那两人组肯定还在隔壁房间里等着呢。接下去他们会知道真相。

她从旅行包中取出小包,拿出赫克勒一科赫,放在餐桌上。摆在崭新的餐桌上的德制自动手枪,看上去异常粗俗沉默,而且通体乌黑。但靠着它,全无个性的屋子里似乎诞生了一个焦点。“有自动手枪的风景。”青豆嘟囔道。简直像一幅画的标题。总之,今后必须片刻不离地带着它了,必须时刻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不管是冲着别人开枪,还是冲着自己。

大冰箱里准备了足够的食品,万一有事时可以半个月不出门。蔬菜和水果,一些立即可食的熟食。冷冻箱内各种肉类、鱼和面包冻得硬邦邦的。甚至还有冰淇淋。食品架上排列着袋装熟食、罐头和调味品,应有尽有。还有大米和面。矿泉水也绰绰有余。还准备了葡萄酒,红白各两瓶。不知是谁准备的,总之无微不至。暂时想不出有什么疏漏。

她感到有点饿了,于是取出卡芒贝尔干酪,切好和咸饼干一起吃了。吃了一半干酪,又洗了一根西芹,蘸着蛋黄酱整个儿啃下去。

然后,她把卧室里的橱柜抽屉一个个依序拉开看。最上层放着睡衣和薄浴巾,崭新的,装在塑料袋里还没开封。准备得很周到。第二层抽屉里放着T恤和三双短袜、连裤袜、内衣。一律和家具的款式相配,白色,式样简洁,也都装在塑料袋里。恐怕和发给庇护所里的女人的一样。质地优良,却总感觉飘漾着“配给品”的气息。

洗手间里有洗发露、护发素,以及护肤霜、化妆水。她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青豆平时几乎从不化妆,需要的化妆品很少。还有牙刷、牙缝刷和牙膏。连发梳、棉棒、剃刀、小镊子、生理用品都准备好了,细致周到。卫生纸和面巾纸也储备充足。浴巾和洗脸毛巾叠得整整齐齐,堆放在小橱里。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她拉开壁橱。说不定这里面会挂满和她的身材相符的连衣裙、和她的尺码相配的鞋子。如果都是阿玛尼和菲拉格慕,就更无可挑剔了。

但事与愿违,,壁橱里空空的。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这样。到什么程度叫周到,从哪里开始叫过分,他们心中明白。就像杰伊·盖茨比的图书室一样,真正的书应有尽有,但不会事先为你裁开书页。况且在此逗留期间,大概不会有外出的必要。他们不会准备不必要的东西。但准备了很多衣架。

青豆从旅行包中拿出带来的衣服,一件件地确认没有皱纹之后,挂到衣架上。尽管她明白,其实不这么做,让衣服放在包里原封不动,对逃亡中的她来说反而更方便。但这个世界上青豆最讨厌的,就是身穿满是褶皱的衣服。

我不可能成为一个冷静的职业犯罪者,青豆想。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介意什么衣服的褶皱。于是她想起了以前与亚由美的对话。

“把现款藏在床垫子里,一旦情况危急,马上抓起来跳窗而逃。”

“对对对,就是那个。”亚由美说着,打了个响指,“岂不是跟《赌命鸳鸯》…样嘛。史蒂夫·麦奎恩的电影,钞票捆加霰弹枪。

我就喜欢这种样子。”

这种生活好像不太好玩呀,青豆对着墙壁说。

随后,青豆走进浴室,脱去衣服,洗了个淋浴。淋着热水,将身上讨厌的汗水冲去。走出浴室,坐在厨房吧台前,用毛巾擦拭潮湿的头发,喝了一口刚才没喝完的罐装啤酒。

今天一天内,几件事情确实有了进展,青豆想。齿轮发出咔嚓一声,向前进了一格。而一旦向前迈进,齿轮就不能倒退了。这就是世界的规则。

青豆拿起手枪,翻个个儿,把枪口向上塞进口中。齿尖触到的钢铁感觉又硬又冷,微微发出润滑油的气味。只要这样击穿脑袋就行了。

推上击锤,扣动扳机,于是一切都结束了。没有左思右想的必要,也没有东逃西窜的必要。

青豆并不怕死。我死了,天吾君就能活下去。他今后将生活在1Q84年,生活在这有两个月亮的世界。但这里不包括我。在这个世界里,我不会和他相逢。无论世界如何重叠,我都不会遇到他。至少那位领袖是这么说的。

青豆再次缓缓扫视室内。简直就像样板间,她想。清洁,风格统一,必需品应有尽有,但缺乏个性,冷漠疏离。只是个纸糊的东西。

如果我得死在这种地方,或许说不上是令人愉快的死法。但即使换成自己喜欢的舞台背景,这个世界上究竟存在令人愉快的死法这种东西吗?而且细细一想,我们生活的世界,归根结底不就像一个巨大的样板间吗?走进来,坐下,喝茶,眺望窗外风景,时间一到便道谢,走出去。陈设在这里的家具只是应付了事的赝品。就连挂在窗前的月亮,也许都是个纸糊的假月亮。

可是我爱着天吾君,青豆心想。还小声地说出口。我爱天吾君。

这可不是廉价酒馆的表演秀。1Q84年是个现实的世界,一刀就能割出血来。疼痛是真实的疼痛,恐怖是真实的恐怖。悬在天上的月亮并不是纸糊的月亮,而是一对真正的月亮。而且在这个世界里,我为了天吾君主动接受死亡。我不允许任何人说这是假的。

青豆抬头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圆形的钟。是布朗公司造型简约的产品,与赫克勒一科赫十分相配。除了这座钟,这所屋子的墙上什么都没挂。时钟的针指向十点过后,这是那两人即将发现领袖尸体的时刻。

在大仓饭店优雅的高级套间的卧室里,一个男人断了气。体形庞大、不同寻常的男子。他已经迁移到了那边的世界。无论是谁,无论怎么做,也不可能将他拉回到这边的世界了。

终于,妖怪就要登场了。

第16章 天吾·就像一艘幽灵船

到了明天,那里会出现一个怎样的世界?

“谁也不知道。”深绘里说。

但天吾醒来的这个世界,与昨晚睡去时那个世界相比,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枕边的时钟指向六点刚过。窗外已经大亮,空气无比澄澈,从窗帘的缝隙间,光线像楔子一般照进来。夏季似乎也终于即将结束。

鸟鸣声尖利鲜明地传来,让人觉得昨日那猛烈的雷雨宛如幻梦,像是在许久以前,发生在某个不知是何处的地方的事。

醒来后先浮上天吾脑际的是,说不定深绘里已经在昨天夜里消失了踪影。但那位少女就在他身旁,像冬眠中的小动物,正睡得很沉。

睡容美丽,细细的黑发垂在雪白的脸颊上,勾勒出复杂的纹样。耳朵藏在头发下面,看不见。鼻息轻轻传来。半晌,天吾望着天花板,倾听着那小小的风箱般的呼吸声。

他还清晰地记着昨夜射精的感觉。一想到自己真把精液射在了这位少女体内,他便感到头脑混乱。还是大量的精液。到了早晨,这就像那场雷雨一样,让人觉得似乎并非发生在现实中的事。简直像是梦中的体验。十多岁时,他多次体验过梦遗。做了非常真实的春梦,在梦中射精,然后醒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梦,只有射精是真实的。

就感觉而言,这两件事十分相似。

但这不是梦遗。他确实射在了深绘里体内。她引导他的阴茎插入自己体内,有效地榨取了他的精液。他只是听任摆布。当时,他的身体完全麻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而且,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小学教室里射精的。但不管怎样,深绘里说她没有月经,不必担心怀孕。他实在无法理解竟会发生这种事情。然而,的确真的发生过。在现实世界中,作为现实。大概是。

他下了床,换好衣服,走到厨房里烧开水,泡了咖啡。一边泡咖啡,一边试着理清思绪,就像理清抽屉里的东西一样。但他理不清。

只是将几样东西调换了位置。在原来放橡皮的地方放了回形针,原来放回形针的地方放了转笔刀,原来放转笔刀的地方放了橡皮。只不过是从一种混乱形态改变为另外一种混乱形态。

喝了新鲜的咖啡,走进洗手间一边听调频广播的巴洛克音乐节目,一边刮胡子。泰勒曼①为各种独奏乐器创作的组曲。老一套的行动。

在厨房里泡咖啡,喝下去,一边听着收音机的“为您倾情呈献巴洛克音乐”,一边刮胡子。每天只有曲目会改变。昨天好像是拉莫②的键盘音乐。

解说人介绍道:

十八世纪前半叶作为作曲家在欧洲各地享有盛誉的泰勒曼,进入十九世纪之后,因过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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