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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还是不后悔吗……真是痴人。”他收起令牌,再转身,已经又是一副冷静的表情。
“判官。”总是嬉笑不正经的孟婆低头行礼,一头卷曲的长发被盘起,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
“送去投胎吧,就按他的意思办。”判官递出那枚令牌,“灵魂上的血迹就别擦了,算是额外的奖励吧。”
孟婆低头接过令牌,被血染红的牌子在手上的触感并不好,但她还是郑重的握在了手上。她朝判官点点头,身形一阵扭曲,转眼消失在了轮回碑前。
个子小小的阎王从轮回碑后面走了出来。
“阿判……”
判官听到声音转过身,总是清冷的表情变得柔和一些。
“陛下现在怎么过来了?”
“我感觉到了……阿判,你别难过。”小小的手牵上了判官垂下的大掌。“那不是我们,所以别难过,我在这里。”
判官弯下腰抱起小孩,小孩自觉伸手环住判官的脖子,在判官脸上吧唧亲了一下。
“看,我在这里。”
判官顿了顿,看看小孩担忧的眼神,又笑了起来。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恩。”小孩把头靠在判官的肩膀上。
“阿判,他会被找到的吧,他攒了那么那么多的福气,他会跟我们一样的吧。”小孩小小的声音闷闷的响起。
判官摸摸小孩的头:“当然,咱们不就是负责给这些被亏欠的灵魂一个好归宿吗,放心,他们灵魂上的牵绊还在。”
“真的?”
“当然,两世临死前的鲜血羁绊,他们不会就断在这里的。”
“我就知道阿判最善良了!”小孩得意的蹭蹭判官的脖子,可是马上又担心的皱起眉头。“可是那个飘的令牌有点坏掉了啊。”
“你呀,总是这么心软,放心,我让孟婆给了他们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小孩抬起头。
“秘密。”判官神秘一笑。
“阿判你最好了,就告诉我吧~”小孩撒娇的扯扯判官的领口。
“坏小孩是不能知道的,你又逃课了吧?”
“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担心你嘛……”心虚的声音。
“小心小黑打你屁股。”
“阿判你会保护我的对吧?”小孩有点怕怕的皱起眉头。
“恩……如果你今天能把书背完的话。”
“阿判……”
“……”
“阿判……”
判官继续无动于衷,只是走的方向变了。
“啊!阿判我背我背还不成吗!别去小黑那里,拐弯拐弯!我不要去小黑那里。”
“这是你说的哦?”
“……唔,我说的。”小孩泪汪汪。
“还有不准偷吃点心。”
“我没……”小小声。
“恩?”判官挑挑眉,斜瞟了怀里的小孩一眼。
“呜……”
……
……
“你呀,真是个傻飘。”孟婆捏捏手上的令牌,令牌闪了闪,好像在抗议。
“呵,把自己伤到毁坏令牌的程度你还不傻,小心不能投胎。”孟婆坏笑的吓唬。令牌这次直接抖了起来。
“好啦好啦,会让你投胎的。”孟婆说着走到奈何桥的一张桌子旁,把令牌放到桌上的一晚清亮的水里。
“人人都说孟婆汤孟婆汤,又有谁知道这汤其实只是一碗普通的眼泪呢。”孟婆喃喃,“呐,这就是你保护的那个人为你流的眼泪,好好感受吧。”本来抖动的令牌安静下来,开始不停闪动着柔和的光芒。
“真是纯净漂亮的灵魂之光啊。”孟婆说着叹口气,然后咬开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碗里。“好了,这是额外的福利,要幸福哦。”这一刻微笑的孟婆一点都没有了平日的妖娆,温柔得像是世上最慈祥的母亲。
孟婆又笑了笑,捞起令牌。
“走吧,去迎接你的新生。”
她走到桥边,撑船的壮汉已经在桥下等着了,她默默的跳上船,壮汉撑起了长篙。
“去魔法界的轮回池。”
孟婆坐在悠悠荡开的船上,望着两岸不变的红色花海,两眼迷离,这样的景色已经持续了千年万千,但是还好,她看看背对着自己的撑船人,低头温柔的笑了起来。
……
……
“你还没死心吗?”房间里突然多出一个声音,青年没有回头,他只是一直温柔的抚摸床上整齐叠放着的一套白色衣服。
“我要找到他。”他固执的说。
“你傻不傻,当时他那个情况我问过别的亡灵法师,他可能已经消失了。”狐狸男有些无奈,这话他每年都会说一次,也是他自己愧疚,当年自己利用还是小孩的青年定下契约,他没想到却发展成现在这样。
“我不傻,我肯定找得到他。”
“你放弃吧,这都十多年了。”
“如果是你呢?你的爱人失踪了你找不找?你找那件东西你花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不都是因为一个虚幻的传说么?”青年终于转过头,那双眼一片平静。
狐狸男沉默了,是啊,大家都一样,自己已经盼到了,那他呢?
“好吧,我会继续帮你看着公爵府。”说完就出了门,还体贴的帮忙把门带上。
青年在公爵府的小院里呆够了一个月,然后又开始了他的寻找之旅。他以前都是循着地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但是这次,他想凭着感觉走,他感觉得到,阿飘在等他。
他累了就休息,不累就继续走,他没有用任何交通工具,他怕跟他的阿飘错过,他仔细的看过路的每一个行人,哪怕只是一点点相像都会看上好久。
阿飘现在是多大呢?性格会是怎么样?生活的好不好?他在每一次漫长的行走中都会将这些问题想了又想。
他停留在每一个美丽平和的地方,想象他的阿飘会不会就是在这样美丽的平和的地方长大,他那样的性格,肯定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大哥哥……你怎么了?怎么睡在大太阳底下……”一个带着哭音的童声在耳边响起,睡在河边的青年睁开了眼睛,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防备,连有人靠近都没发觉?
他睁开眼,眼里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跌在旁边,这才坐起身正对着小小的人影。
面前的小孩垂头看,一身整洁的衣服有点凌乱还有点脏,脸也脏脏的,正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眶里的眼泪要掉不掉,明显被吓坏了。
这双眼睛……
“呜呜,你们都欺负我……”小男孩瘪瘪嘴,委屈的爬起身,不理呆住的青年,边哭边走到河边,先是洗洗手,然后又开始洗脸上的脏污,时不时还抽噎一下。
青年回过神摇摇头,估计是又看错了,这么多年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无数次,他有点尴尬,自己怎么就成了欺负小孩了,咳了咳,他坐在正在清洗的小孩背后。
“我不是故意的。”
“呜……”小孩还是不理他,但是哭声微弱了一些。
“你之前为什么哭?”他可还记得这孩子刚刚叫自己的时候嗓音里的哭音。
“不要你管……呜呜……”小男孩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又哭了起来。
“你,你别哭了,那个,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他好不好?”青年硬是让自己的声音软了下来,犹豫的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哄孩子他真的不擅长啊。
“真的?”没想到小男孩却惊喜的回过头。
青年却一下子呆住了,小男孩把脸上的脏污洗掉了之后露出了本来的样子,眼神温和的线条,还有之前没注意到的罕见的黑发黑眼,青年撑在身后的手颤抖起来。
小男孩有点欣喜有点小心的走过来,青年随着他的走动移动视线,没错了,是这张脸,只是变小了而已,只是脸上多了颗红色的泪痣而已,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那……大哥哥,我不要你教训谁,你陪我玩好不好?”小男孩低着头扭捏的掰掰手指,小心翼翼的提议,青年却还是呆呆的看着他。
“啊……你不同意就算了,那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镇上的小孩嫌我身体不好都不跟我玩,就陪我一会好不好,就一会。”小男孩看青年没反应连忙降低要求。
镇上的小孩都不爱跟他玩,还喜欢欺负他,虽然也就是些恶作剧,了不起身上脏一些,但是母亲每次看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就会伤心。如果,如果有人陪自己玩就好了。
青年看着眼前这张脸,视线越来越朦胧,真的是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自己终于找到他了……
他小心的伸手把眼前的男孩抱在了怀里,身体是热的,是真的在自己怀里。
“大哥哥?”小男孩有点奇怪,大哥哥这是怎么了?
“我陪你玩,陪你玩一辈子好不好?”青年声音有点哽咽的低语。
“真的?”小男孩惊喜的回应,想挣出来看看大哥哥的表情,却发现自己被抱得更紧。
“真的,我会陪你一辈子,我保证。”青年将头埋在小孩小小的肩膀上。
感觉肩膀上有温热的水滴滴上去,小男孩突然觉得眼角的那颗痣发热变疼了起来,疼得他的眼角也流出了眼泪,他伸手摸摸,脸上是湿的,这是……怎么了?
初夏的暖风在河边吹起,青年觉得自己这漫长绝望的人生,得到了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