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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双眼,悠扬的琴声由指尖流泄而出,随着风轻轻飘送到枫树林中。
纯琬背抵着树干,想掩耳不闻,却又舍不得。熟悉的旋律带领着思绪回到过
往……
姐,我们去放风筝……
姐,再飞高一点,再高一点……
啊!风筝飞走了……姐,怎么办?
凌乱纷杂的画面在她脑中交替不息,威胁带要将她淹没在那一团混乱的前尘
往事中。
“老天——”她失声低喊。看手上的伤口仿佛仍然隐隐刺痛着,记忆中刺目
的血红遮蔽了她的双眼,挠灼着她多年来始终无法平静的心。
下课时间,两男一女站在走廊上闲聊。
“我就说她是骗人的,她怎么可能十二岁就得首奖。”
身材矮胖的男孩子耸耸肩:“说不定她是天才。”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天才!你们看她这个星期就不敢来上课了。”
“非凡,你别因为人家名次比你高就看人家不顺眼啊。”模样清瘦的女孩子
打趣道。
贾非凡微微涨红脸,驳斥道“我是看不惯她刚入学就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
子。她要是真的那么厉害,还需要来这里上课吗?”
“那倒也是,她要是十二岁就拿到首奖,简直比Zhon还厉害。”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Zhon十一岁就拿到首奖了。”女孩依旧一脸笑。
“Zhon在那里?我们去间他,就知道她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贾非凡眼尖,
瞧见子真抱着讲义从不远处走过,扭头追了过去。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耸了下肩,无奈地也跟着走了过去。
“Zhen”!Zhen“!”贾非凡唤道。
“非凡,有事吗?”子真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贾非凡算是送几届中程
度最好的学生,不过也因为程度好,难免恃才傲物、心高气傲。
“Zhen,你参加过国际李斯特钢琴大赛吗?”
子真点点头。“我十三岁时参加过。”
贾非凡扬高下巴,抛给后来跟上的两个人一记“你们看”的目光,继续说,
“Zhon,你记得上个星期到我们班上来修课的一年级学妹吗?”
“嗯,她今天没来上课。”事实上她不只是今天没来而己,他这个星期完全
没看到她出现。
“她竟然说她十二岁就得到李斯特钢琴大赛的首奖!
哈哈……很好笑吧!吹牛也不打草稿!谁不知道Zhon“是最年轻的首奖得主。”
贾非凡哈哈大笑,但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却是一脸莫名地望着他。
“哈、哈、哈……”张狂的笑声尴尬地转弱,最后自动消音,定格在僵硬的
表惰上。“你们……你们不觉得她这个牛皮得太大了吗?”
“事实上,在当年我确实是最年轻的首奖得主,不过我的纪录在两年后被一
个十二岁的华裔女孩破了。”子真轻声道。
贾非凡楞了三秒钟,仍然不死心地反驳道,“就……就算真的有人十二岁就
得首奖,也不可能是她。”
“她是华裔。”矮胖男孩道。
“她是女孩。”清瘦女孩礻卜充道。
两人拍拍贾非凡的肩,异口同声道,“所以机率至少有百分之五十。”
“Zhen,你说呢?”贾非凡转向子真寻求支持。
“她的音感绝佳。”而且她也姓孟。子真暗自衤卜充一匀。
贾非凡环视其他三人,大声道:“可是她才十八岁!那……那个天才钢琴家
现在应该也有二十四岁。”
清瘦女孩对他眨眨眼。“非凡,如果你不认识我,你猜我现在几岁了。”
贾非凡瞪著她粉白的年轻脸庞,顿时哑口无言。
“东方女孩子一向不容易猜出年龄。我要是札个辫子,化个淡妆,一样可以
去参加迎新拜会。”
“不过,既然她比Zhen还厉害,何必来上课?”矮男孩说完,才发现话中的
语病,连忙向子真致歉。“。Zhen”,对不起,无意冒犯。“
子真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目光直视瘦女孩,他也急着想知道原因。
“对啊!既然她这么厉害,何必浪费时间来学梭?光是巡回演奏会就忙不完
了。”贾非凡附和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清瘦女孩细长的凤眼骨碌碌地转向子真。“她想
借机认识我们英俊潇洒的Zhon!”
子真心中一震,两颊不由自主地微微泛起红。。他不自然地轻咳几声,努力
摆出为人师长的派头。“好了,还不快点去上课。你们下节是李老师的课吧!我
记得她今天好像要考试。”
“阿——对。”三人惨叫一声,急急忙忙赶往下一堂课的教室。
她可能是“她”吗?子真没有焦距地望著远方,最后垂下目光,为自己的期
待感到好笑。不可能的,毕竟“她”没有理由专程来台湾修他的课,不是吗?
“你浪费了一整个星期。”
蜷缩在窗台上的纯琬微微回过头看站在房门边双手抱胸的“菲佣”玛莉亚一
眼后,不发一语,又缓缓回头望向窗夕卜阴黑的天空。云层积得很厚,矮矮地悬
在半空中,空气中弥漫着有些霉味的湿气。
快下大雨了!纯琬伸出右手抹去窗玻璃上的雾气。
“你这样报本不可能达成小姐指派的任务。”玛莉亚顿了三秒钟后开口道。
她名义上是她父母留在台湾照顾她的佣人,实际上是艾曼达派来的监察人,中文
得比自小在国夕卜长大的纯琬还溜。
“那又怎祥?”纯琬漠不关心地说。“我从来就没过我一定会做到。”
“你至少要试试看。”
纯碗再次抹去窗玻璃上的雾气。“为什么要试?是艾曼达她太异想天开了。
一个连小蜜蜂都弹不好的废人能做什么?混吃等死?那不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
“你简直无可教药!”玛莉亚被她元关紧要的态度惹恼了,忍不住怒啐道。
“你永远都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根本不想自救!你以为你的手受了伤就是世界
末日吗?送世上多得是比你可怜的人。”
“对,没错!世上多得是比我可怜的人,但那些人之中没有你!就算那些人
之中有你,难道我该庆幸别人是如此不幸,而觉得自己很幸福吗?就算我想一辈
子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又如何?碍着任何人了吗?”
“你知道那些爱你的人心里有多难过吗?”
纯琬凄凉一笑,蜷起身子,将额头抵瑭双膝。“送一点你大可以放心,不会
有人为我难过。”
玛莉亚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门铃响了。”纯琬淡淡提醒道。“还是要我去开门?”
玛莉亚又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下楼去开门。
阴黑的天空开始飘下霏霏细雨,纯琬将脸颊贴向冰凉的窗玻璃,感觉雨水的
湿意与冷意穿过透明的玻璃渗到簿个毛细孔,直沁入她幽深的心底。
房门开散,子真望进蜷缩在窗台上的身影,一阵莫名的情感仿佛狂涛般朝他
席卷而来。这个星期以来的失魂落魄、怅然若失如末,全有了解答。他……想念
她!
“该死!”他不禁咬牙低咒了一声。他怎么能对她存有非分之想!子真,你
昏了头吗?她是你的学生啊!
纯琬听见陌生的低咒声在房内响起,迷失的心魂终于意识到房间内还有其他
人存在。她回过头,诧地瞪大杏眼着子真。
“呃……我刚刚敲了门,不过你没听见,后来玛莉亚……
……她她叫玛莉亚,直接就把门拉开,然后把我推进来。我……
……我看你好几天没去上课,所以就跟训导处问了一下你家的住址,过来看
看你有没有什么问题。“子真微微涨红了脸,仿佛被当场抓到偷糖吃的孩子似的,
慌乱地比手画脚解释道。
相较于他的慌乱,纯琬倒显得镇定许多。
她收起惊讶的神情,淡然的问:“你是来通知我你准备把我死当?”
“为什么会送么想?”子真诧然反问。
“我送个星期跷掉你的每一堂课。”
“你也跷了其他老师的课。”
纯琬扬起秀眉。“所以……”
“我很抱歉。”
完全出乎意料之夕卜的回答差点让纯琬跌下窗台。她连忙稳住身子,不解地
看着他。“抱歉,我不太能理解你的逻辑。”她挠掉他的课,他还跟她道歉?!
子真歉然一笑。“我那天不应该强要你弹琴。亦得对,我是不明白你心里的
感受,也不知道你的手曾受过什么伤,我想我是有点太心急了!”
纯惋的目光从他诚挚的脸庞缓慢移向他修长完美的双手,嫉妒的感觉霎时涌
起,她用力闭了下眼,强抑下心中的嫉妒与愤懑。“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走
了。”
“你明天会去上课吗?”
“如果你认为我旷课过多,想把我当掉,Justdoit!我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
“我希望你不要轻言放弃,你是个很有天分的学生——”
“Sowhat?!”强抑下的嫉妒与愤懑终于爆发,她伸出看手,让他著清楚无
力垂下的右手无名指。“你看到这根手指了吗?它的韧带断了,再也接不起来了!
一个不能弹琴的钢琴家就算音感再奸,再有天分都没有用。”
“就算不能弹琴,你还可以编曲。不要放弃,如果你放弃,就真的什么都没
有了。”
她早就什么都失去了。纯琬苦涩地低下头,半晌,紧抿的双唇忽然如逸出连
串干哑的涩笑。“哈哈哈!老天,我们现在在上演新版的‘春风化雨’吗?我回
不回去上课对你来有什么差别?你一样领你的薪水,一样过你的日子,更何况俞
氏企业的三公子会缺那几万块的教授钟点费吗?”
子真不理会她讥讽的话语,态度坚绝地说:“你一天不回去上课,我就每天
来做家庭访问,我相信玛莉亚会很乐意替我开门。”
“她肯定再乐意不过了。”纯琬不悦地嘀咕道,目光扫过子真斯文的脸庞时,
忽然脑中闲过一个念头。
“既然你执意要当个春风化雨的天世师表,我就给你一个讥会好好表现。”
她跳下窗台,走到房门口,朝楼下喊道:“玛莉亚,去买两打啤酒回来。”
纯琬扬高尖瘦的下巴,故意装出十八、九岁年轻人的桀不驯,对上子真困惑
的眼神,下战帖道:“只要你喝赢我,我就回去上课。”
她输了!
纯碗双手抱着因宿醉而抽痛不已的头,泛着血丝的杳眼恶狠狠地瞪着讲台上
看来心情极佳的子真。
她原本仗着自己有几分酒量,又以为他肯定是那种滴酒不沾、一杯即倒的人,
就想干脆把他灌醉,让他知难而退,甚至还可以拍一张他行为不检,醉宿女学生
家中的照片,威胁他离开学校,顺便完成艾曼边的任务,结果没想到反倒是她被
灌醉了。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斯文的男人竞热是个千杯不醉的酒国英雄!连灌了六罐啤
酒依旧神色自若,好像他刚刚喝的全是白开水。倒是她喝到第四罐就已经快不行
了,但偏偏不肯轻易认输,硬是拼到第六罐,然后……就成了今天送副德行。
失策!纯琬抱着活像要裂成两半的头,忍不住呻吟一声。
“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