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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人by配菜太咸-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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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发胶好咻咻。」他也神色自若,不说好久不见,仿佛昨天才传过讯息。
    「这罐发胶已经进入嘎嘎的等级,它让蚊子活着黏在墙上,却害我呛死。」
    「这么强,那我再烧个两罐给你。」
    寻常的对话方式,陈海天却感觉到淡淡的拉扯,还有几分尴尬。像伸懒腰时不小心打到路人,而急忙摆正姿势的尴尬。但是这样的尴尬反而让他觉得有趣,像在岸上看着沙堆成的城堡,或在桌旁俯视用纸牌叠成的房屋,希望它们长存,又期待看到它们毁灭。
    因为陈海天有理性控制的问题,生气了就面无表情,哀伤了就张口微笑,事情超出轨道就事不关己般的隔岸观火,然后静待外物毁灭。
    三月二十七日,彩虹梦贴出公告,宣布将在三个月后关站。
    理性过多如陈海天,上站时看到公告,也慌了手脚,甚至来不及看信箱里没有事寄来的每日信件,就急忙打电话给梁美莉。
    「彩虹梦要关了,」他用难得的激动语气说,「彩虹梦要关了,彩虹梦要关了,它要关了。」
    「陈小万,讲一次我就听懂了,」梁美莉的声音里夹着奇怪的吵杂声,像是刚把青菜放到油锅里的那种油爆声,「真有良心,还提前通知,不像那个拉子站,说走就走。」
    「要关了……」陈海天的脑袋发涨,心似飞絮,这件事超乎他的认知,彩虹梦要关了,那没有事怎么办?
    「你在想李组长该怎么办对吧,」这次梁美莉的声音夹着锅铲声,「我不能告诉你该怎么做,但根据本姑娘的切身经验,我会把它放着不动,让他跟彩虹梦一起成为回忆。」
    「喔,」陈海天深吸一口气,用理性压住其他思绪,「你在干嘛?」
    「练习煮饭,看来我又进步了—咪咪,」梁美莉四周的吵杂声终于消失,但出现明显在吃东西的窣窣声,「我也因为那个拉子站突然关掉而失去一些网友,头一两年总是不舍难过又遗憾,想杀了站长的心都有,现在却觉得这也算好事,把回忆停在那个瞬间,很美。」
    「好吃吗?」比起关站,陈海天更担心梁美莉。
    「饭有熟,但配菜太咸,呸,噗,还有奇怪的焦块,」电话那头传来梁美莉扒饭的声音,「跟你说,在站上传讯息跟传MSN不一样,桃红色的讯息很容易引出开着小花的心动氛围,噗通噗通的,在站上聊习惯,换到MSN就是见光死,以上也是个人经验。」
    「你有准备胃药吗?」陈海天担心地皱着眉头。
    「陈小万,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你上次煮蛋花汤结果食物中毒……」
    「那是因为蛋坏了!」
    「你连蛋的好坏都分不清……」陈海天坐回电脑前,盯着公告:「十年一梦,曲终人散,本站将于六月二十七日关闭,请各位旅客在彩虹消失前打包好行李。」
    还剩三个月。陈海天感觉自己的理性快要失去控制,没有事不像梁美莉口中的「一些网友」那般无关痛痒,「如果是对方是安妮,你会怎么做?」
    梁美莉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电话里只传来吃东西的声音。
    「现在的我会留她,因为现在的我有能力留她,我跟她失败是因为我在没能力留她时留了她,」梁美莉似乎吃完了东西,电话里传来点烟的声音,「我跟你说过,两个优秀的人,要相守还真他妈困难,那时我们太年轻,自视甚高,不懂包容跟退让,总想着要赢,要打败对方,要让对方崇拜我,所以最后两人都输了。」
    「优秀,你还真敢说。」陈海天用手指揉着眼窝,万分无言。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总之,势均力敌的两只刺猬,年轻时很难在一起,」梁美莉叹了口气,「我这一两年才想通,只可惜人生没那么多早知道,如果早知道谁是自己的另一半,生出来的时候我就搬张凳子去等。」
    「不做会遗憾,做了会后悔。」
    「对,小万万,现实生活跟关节炎一样,很敏感。」梁美莉的声调里,有难得的严肃,「你对感情太理性,如果对方心智不够强的话,很容易被你搞的生气失望沮丧捉狂无言,根本撑不过几个回合就会想杀你灭口,没有事也许是李组长,但不见得是严法师。」
    「嗯,我知道。」
    「有部塞满尸体的美国影集叫Bones,改天借你看,女主角就是过度理性,可是她遇到能超度她的成熟好男人,虽然戏有点拖……」
    「超度?」陈海天闷哼一声。
    「哈,总之,这种事我给你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就是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清楚,你『不想』从没有事身上得到什么。」梁美莉特别加重了两个字。
    挂上电话,陈海天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面,天气已慢慢变暖,微凉的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溶化渗透在他的衣服里。
    不去问「想」得到什么,而是先问「不想」得到什么。
    他不想有天说出相见不如怀念的感叹,他不想有天带着恨意和没有事成陌路。他不想拉开迷人的锦缎,却发觉里面包着一颗再寻常不过的石头。
    信箱里的文字来自一个独一无二的人,但文字不是人,文字是没有重量的字元,文字跟人之间没有对等性,这一年九个月,是虚妄的他在读虚妄的字。
    没有事是布置妥当的魅力橱窗,是摆盘完毕的丰富盛宴,藏起了幕后的兵荒马乱和脏污油腻,他们之间一切,就只跟这个站有关。
    离开这个站,没有事就不具有意义。
    他点进信箱,没有事寄信的时间在公告贴出之后,没有事在信里说着「玩弄三通诈骗电话」的生活琐事,领挂号信的,国税局退税的,老爸被绑架要汇钱救命的,写得活灵活现,贴到笑话版会被推爆的那般生动。
    这封信让他笑了好久,他觉得平静、温暖、快乐,因为没有事的信是虚妄里的虚妄,没有事的信里不不在要关站的现实。
    他觉得事情又回到轨道上。
    而窗外已是烟花三月,人事转眼全非。
    
    第十六章
    
    时序进入四月,陈海天开始倒数,像是期待世纪末降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会如何的那种心情。没有事依然隔个两三天就寄封信来,在站上遇到就互传讯息,一如往常,不特别热络,不特别冷淡,特别低俗。
    关站最令他困扰的,其实是信箱里上千封的邮件,彩虹梦用的系统较旧,不提供信件打包功能,必须一封一封的按下转寄。他只能用「反正还有时间」当借口,来逃避着这项浩大的工程。
    直到五月初,他终于安分的坐到电脑前开始动工,转寄、确认,像个机器人似的反复按下F和Y键,只是寄不到五十封就失去耐性,跑去厨房动刀动铲炸鸡翅,淋上自制柠檬口味的酸甜酱,很有泰国菜的架式。
    「热腾腾的伪泰式炸鸡翅很咻咻!」他咬着鸡翅传讯息给刚上站的没有事。
    「是以酸跟辣为主的咻咻鸡翅。」他觉得自己回话的逻辑愈来愈像没有事,忍不住吐出鸡骨,闷笑两声。
    「感觉像是吃个两只就会发生咻咻政变的鸡翅。」
    他又笑了两声,咬着鸡翅继续和没有事闲聊,他告诉自己,反正到关站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用急着现在把信转寄完。
    他尽量把握和没有事相处的时间,以衷忱相待,并静待时日来临那一刻,挥手相忘于江湖,天长地远无碍。
    五月中,陈海天在黑麦做满九个月,吧台技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想学习更多关于咖啡的事,于是在三口和老板的推荐下,跳槽去大叔的店里当吧台兼学习炒咖啡豆。
    大叔是黑麦的咖啡豆供应商,在城北有间小店,面街的前半段,是只有五张桌子的咖啡馆,没有点名,没有招牌,几乎没有装潢,只卖咖啡。店的后半段有四台炒豆机,持续不断的炒着咖啡豆,炒出的成品主要供应给简餐店和咖啡馆。
    他的工作内容很简单,煮咖啡、炒豆子,偶尔帮大叔买便当。
    大叔五十多岁,笑口常开,很像肯德基爷爷,带着陈海天参观仓库,指着一包包的生豆向他介绍,「玻利维亚浪人、秘鲁恰恰玛悠,拉米尼塔花神,夏威夷可爱岛……我喜欢名字华丽的咖啡豆,光听就觉得心情很好,对吧?」
    「对。」陈海天用力点头,浪人、玛悠、花神、可爱岛,像诗一样。
    「炒豆子,听觉很重要,豆子会告诉你『我好了!快放我出来!』呵呵,要用心听。」大叔第一次教他炒豆时这样说,一边把咖啡豆倒入炒豆机,「这是巴西来的甜蜜日晒,听起来就很温暖吧。」
    他依照大叔的指示,透过硬币大小的透明窗,看着浅青色的咖啡豆在里面一圈一圈的滚动,排气孔冒出的微热的白烟,「要懂得喝咖啡,才能知道什么豆子炒到什么深度比较合适,同样的豆子,一爆跟二爆的风味不同,所以你只能多喝、多看,自己慢慢琢磨。」
    透明窗里的咖啡豆慢慢上了颜色,空气中飘散些清淡果香,接着陈海天听到水分爆干的声音,从单独的音变成此起彼落,像是从缓慢的吉他旋律,慢慢变成狂放敲打的鼓点。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带甜味的焦糖香,大叔示意他安静,然后闭眼凝神的听着咖啡豆的爆烈声,像是一首歌唱道高音之后急转直下,大叔快速按下停止键,手在闸门上一扳,炒好的豆子哗一声的洒落在散热盘上,清朗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鼓膜,浓郁的咖啡焦香味灌进他的肺里。
    他突然意识到,这才是他真正在等待的一刻,他得到急性煮咖啡成瘾症是为了引发猛爆性炒咖啡豆成瘾症,咖啡豆发出的美妙歌声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广陵散。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兴奋以及激动而发抖,一股热气从脚底窜起。
    他疯狂的爱上炒咖啡豆。
    新生活运动第二章炒豆篇,比起第一章吧台篇更适合陈海天。到大叔店里喝咖啡的客人,真的是来喝咖啡,喝完就走,极少坐在店里消磨时光,他不用摆出太多营业用笑容,加上大叔的店离他的住处近,摩托车骑个十分钟就到,他从此告别在台北车站转捷运线的痛苦。
    而且大叔不止教他炒豆,还带他认识黑胶唱片,他为黑胶厚实而柔软的声音着迷,薪水还没领到,就砸钱买了黑胶盘和扩大机。
    「败家。」尾随而至的梁美莉无言摇摇头,把自备的黑森林蛋糕从中间切断,把没有樱桃的那一半递给陈海天。
    「总比拿去赌掉好。」他斟了一杯咖啡给梁美莉,拿起蛋糕在一旁坐下,五月的天气开始变热,常常下雨。
    「最近李组长如何?」这问题,梁美莉每隔两天就问一次。
    「一样啊,聊天,写信,装做没有关站这件事。」陈海天瞄梁美莉一眼,「你重复问不累啊?怎么不把时间拿去见网友?」
    「前阵子电视连续播欲望城市,我看了五个小时,得到一个结论,」梁美莉吞下半块蛋糕,一脸认真的说,「我跟那四个女人都有妄想症,妄想找到永不离开的幸福。」
    「她们四个都找到了。」
    「所以这部剧烂尾了,你要以一到三季为准,之后的别理。」梁美莉舔着手指,「我也很想烂尾,但这辈子大概只有阑尾,所以我暂时金盆洗手不见网友。」
    「你不是说有怪堪打直须 ,莫待无怪耍白痴。」
    「怪打太多会累,意识涣散时,很容易就把拖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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