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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边便是正文——
“郁金苏合久不焚,绿绮焦尾累年尘。
妆奁钗环金色暗,腕上红丝痕迹深。
记得当年玉手系,谑言缚却十三生!
夜半梦回疑卿来,欣然欲践旧时盟。
烛下孤影,惜红颜而薄祚;镜中霜鬓,恨吾寿之绵长!
仰中天兮,沐皎华而愈凄怆;忆初嫁兮,窃私语而夜未央。
时诺永好,结发同老;鸳鸯被在,圆月空照。
扶朱栏而心怫郁,俯莲池兮肠将断。
芰荷田田浩荡,熏风徐徐芬芳。
虽是夜亦汹汹,故知昼而灼灼。
昔携卿上兰舟、转桂桨、拨翠盖、荡红葩,入莲深处。
斯时也,携绿绮、架焦尾、奏管箫、击玉缶,采莲剥菱、嬉水掬鱼,或戏曰:“能掬鱼入掌,憾匪能沉鱼也!”
卿佯怒,素手擎荷叶,兜水以泼余,夏裳漉漉,且笑且还。清声摇波上,藕裙耀夏光。
尔今莲池依旧,月皎于天,惟兰舟烧、琴缶藏,只余悲箫!
——芙蓉花在,香魂似来?清歌渺渺,思卿皑皑。
中夜泣笺,情深难写;记得前诺,同穴并列;幽冥黄泉,候我蹀躞;来生来世,永无分别!【注】”
卫长嬴先看了那意境浓烈凄绝之画,复看这深情悼文,不免心潮起伏,暗想:“怪道舅父丧偶之时正当壮年,外祖父膝下又只他一个嫡子,纵然有两位表哥与表姐,到底不够子嗣兴旺,竟也不肯续弦。原来舅父对舅母这样深情,这悼文固然是七年前写的,可到如今还挂在了这书房的壁上,看这上头片尘也无,显然是时常清理的缘故。可见舅父对舅母竟是无时或忘,自是再容不下旁的人了。”
“父亲现在腕上还缚着一截红丝绳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在水也放下了书,走了过来,望着这幅字画,悠悠的道,“据说母亲在时喜欢拿红丝绳编作手环给父亲戴,因为编织的太多,父亲当时都戴不完。后来母亲去了,父亲一直戴着,到现在都还有,戴旧了的也不扔,俱好生收了起来。”
卫长嬴叹道:“舅父与舅母情深如此,舅母真是可惜了。”
“是呀!”宋在水抿了抿嘴,轻声道,“你一会见着父亲别提这事,也别提这画每次提到母亲,父亲虽然嘴上不说,然而总归心里要难受上一阵子。”
卫长嬴不意舅父至今都没捱过丧妻之痛,不禁凛然,忙记了下来,问道:“舅父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好容易把人打发走了。”宋在水道,“你看这画看得是太入神了罢?方才冬景过来说了,你竟没听见?”
“既然这样,那咱们回花厅里去等舅父罢?”卫长嬴还真是没留意到冬景什么时候进来禀告过,她想既然宋羽望到现在都听不得旁人提起亡妻,自己在这书房里观看到他悼念妻子作的字画,还是不要叫他知道的好,便提议道。
【注】作者自己写的,作者水平有限,请自动自发拿它当道具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宋羽望
算起来宋羽望比宋夫人长了四岁,然而因为是端惠公宋心平唯一没有夭折的男嗣,又是嫡子,端惠公对这个儿子的栽培可谓是不遗余力,甚至甘愿早早致仕为儿子铺路。所以相比其余的高官,宋羽望算是年纪轻轻就官居一品,贵至司空。
他与宋夫人是嫡亲兄妹,容貌颇有相似之处,白面微髯,俊眉长目,望之文质彬彬。举止之间带着阀阅子弟长年养尊处优浸润出来的优雅从容,对嫡亲外甥女显得很是亲热。
卫长嬴才拜下去行礼,已经被他虚扶了一把,令她起身入座,这才和蔼的道:“你嫁到帝都已有年余,因着政事繁忙,咱们舅甥却还头一次相见,实是遗憾。”
闻言卫长嬴就为自己怠慢了舅舅请罪,宋羽望含着笑道:“你先前是来过的,只是我忙碌,恰好错过,岂能怪你?”就问起凤州诸人的情形,尤其重点问了卫郑鸿的身体以及卫长风的学业。
听说卫郑鸿虽然没有痊愈,但这些年来身体尚可,而卫长风拜在卫师古门下,颇受师父及卫焕的嘉许,宋羽望露出欣慰之色,道:“你父亲风仪才学令人心折,实在是可惜了好在长风天资不错,又拜得名师,现下我也听闻过他一些才名,看过他写的一些诗赋,确实颇有灵气。”
卫长嬴忙代弟弟谦逊道:“这都是因为质皎族叔教导有方,祖父又一直督促着他的缘故,实不敢当舅父称赞。”
宋羽望就赞她知礼,也随口与她谈了谈诗史典籍——卫长嬴才学远不及弟弟,不由暗捏了把汗,好在宋羽望也只是信口而说,又有宋在水帮着圆场,好歹应付了过去。
后来宋羽望也看出来这外甥女似乎于文事不是非常擅长,不过是寻常大家闺秀的水准,也就不提了,重新说起家常话来。如此寒暄了一个多时辰,宋在水就提醒父亲:“苏夫人要长嬴早些回去,现在就该叫人备饭了。”
宋羽望就传下命去,又问起卫长嬴在夫家过得如何,提到沈舒光:“甥孙甚为可爱,也很健壮,我观太傅极钟爱之。”
宋在水就笑着道:“长嬴现下在沈家是母以子贵,不然今儿个还未必出得来呢!”
卫长嬴因为头一次见舅舅还不太熟悉,不好意思当他的面嗔表姐。宋羽望听了这话就微微皱了下眉,叮嘱道:“你本也是阀阅嫡女,门庭不弱于沈家。只要谨守妇德,若沈家有无礼处,你父母远在凤州不便告诉,可随时来我处说明,我必为你去向沈家上下问个公道。”
“多谢舅舅。”卫长嬴闻言心头一暖,忙恭敬的谢了,又道,“甥女在后堂,不常见公公,但婆婆先前待甥女也都依着规矩,如今因为光儿的缘故格外宽容些。”
宋羽望点头抚髯道:“我与你母亲是嫡亲兄妹,视你与长风也如在水一般,你有什么事情不必客气。我不在府中,可以告诉在水转达。”
卫长嬴自是又要感激一番。
过了会儿就有下人来告诉,说是晚饭备好了。
因为宋羽望要留外甥女、女儿一起用晚饭,霍氏就不过来了——见宋在疆、宋在田也不在,卫长嬴有点奇怪,就问了一句。
宋在水道:“大哥和二哥这些日子差使忙得紧,都要到掌灯才归来。”
卫长嬴见宋羽望和宋在水都没把他们的晚归当回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如此用过了晚饭,天色尚明,宋羽望送了几步,让宋在水送卫长嬴到后门口。
路上卫长嬴就嗔她:“你当着舅舅的面说母以子贵,舅舅还以为我在夫家怎么被欺负、全靠光儿才有日子过呢!”
宋在水一指她,道:“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没良心的人!我这不是好意吗?刚才是谁坐在我跟前发愁回去要怎么跟婆婆开口的?我立马给你找了个靠山,万一你婆婆为难你,叫父亲去给你出面,不好吗?”
卫长嬴啼笑皆非道:“婆婆说我两句嘴,我难道还能立刻搬出舅舅去找场子?谁家媳妇这样娇宠的。”
“你真是笨。”宋在水拿手轻轻推了她胳膊一下,嗔道,“你这会回去,先交代了安吉公主的事情,然后再略提一下你那小叔子与霍清泠的婚事。你婆婆要是不答应,你也别强说,寻个父亲会在家里的机会,我给你送个信,你过来,跟父亲说,让父亲替霍家去提亲——你婆婆总归要给父亲面子的吧?这样不就成了吗?”
卫长嬴叹道:“我如今要愁的可不只是婆婆答应不答应呢!还有小姑子小叔子那儿!”
“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宋在水幸灾乐祸的道,“谁叫你之前办事糊涂呢?”话是这么说,临上车的时候,宋在水到底还是给她出了个主意,“你今儿个怎么对付顾夫人的,回去照样对付你小姑子、小叔子吧!把事情摊开来说,问他们要你怎么赔罪怎么补偿——他们总归要给你这做嫂子的一点颜面的。”
卫长嬴并不领情,一面上车一面啐道:“这算什么主意?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你有没有更好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知道你没良心。”宋在水道,“有好主意也不给你了。”就给她放下车帘,道,“走吧走吧,别回去晚了叫你嫂子们说嘴。”
卫长嬴掀起车帘叮嘱道:“回头给大表嫂说一声,我走了。”
“知道知道。”宋在水道,“你当我是像你那么粗心的人吗?不管你提醒不提醒这一声,会不去大嫂那儿说一声?”
卫长嬴回到太傅府,苏夫人恰好在用饭,卫长嬴就洗了手上去伺候。
苏夫人就问她:“你在宋家用过了不曾?若是还没用过,到下头叫他们也给你摆一席一起用罢。这儿叫她们来伺候就成。”
“多谢母亲体恤,媳妇在舅舅那儿用过了的。”卫长嬴笑着道。
苏夫人点一点头,也就由她服侍了。
等用完了,下人端上茶水来,卫长嬴接了,奉与苏夫人漱口,又递帕子让她擦拭了嘴角。苏夫人这才问起她在宋家的情形,卫长嬴因为伺候婆婆用饭时想了几个说辞都觉得未必混得过去,索性就依着在顾夫人跟前那样对付了,道:“说起来媳妇还要跟母亲请罪”
苏夫人却也不意外,打发了下人,了然道:“霍照玉要尚主了吗?”
卫长嬴讪讪的点头,心里想着婆婆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就听苏夫人吩咐:“你仔细说一说。”
听完经过,苏夫人脸色变幻了片刻,忽然问道:“那么依你看,霍清泠是否够资格做我沈氏的媳妇?”
卫长嬴琢磨不透婆婆如今的心情,就谨慎的道:“媳妇之前只在宴上见过两回,也不曾深入交谈过,并不清楚这位小姐的真正性情为人。所以媳妇也不敢说。”
苏夫人看了她一眼,道:“那就等我着人打探清楚了再说罢。”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若霍清泠能中她的意,就答应下来了。
卫长嬴谢天谢地的带着沈舒光回了金桐院。
另一边,卫府里,闵氏也是谢天谢地的关了房门暗喜:“小蹄子果然上当了!只求上天庇佑那刘若耶再给她出几个大动干戈的主意,好早点儿把她折腾得再无出头之日才好!免得我与二弟妹成日里担惊受怕哪一日公公与夫君、二叔都翻了脸,重新宠起那小蹄子,叫我们妯娌再俯在她之下、受尽屈辱!”
闵氏想到做到,当下就打发了下人,跪倒在榻前虔诚的祈祷上天起来
被她祈祷的那一方院子里,卫长娟惊讶的看着乔装打扮、扮作一名使女的刘若耶,半晌才道:“你怎么怎么这会儿来了?”
“我不看看你实在不能放心,可你家门子一直都不让我进来。”刘若耶咬着唇——这会已经天色将晚了,就能看到她眼中有晶莹之色闪烁着,小声道,“我知道先前我不该给你出主意,纵然你追问我也该守住嘴不说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会那样,我以为以为最多也就是挨顿罚,你把我说出来,没准就不要罚了。如今你不想见我,我也知道,我就是想着你家门子提到你时似乎似乎有些不敬?我很担心我”
她似乎难过得很,声音越说越低,头也低了下去,渐渐说不出话来。
卫长娟沉默良久,才淡淡的道:“天都黑了,你一个大家小姐,这样乔装潜入,传了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本来就是我害了你,如今谁又管得了这些?”刘若耶听见她终于说话,猛然抬起头来,认真的道。
许是抬头抬得急,两颗豆大的泪珠儿顺着她皎洁的面庞滴下——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备受冷落与怠慢,卫长娟眼睛也是一酸,声音里就带进了哽咽:“也不能全怪你,其实是我自己不好。每次你都劝我,我应该听你的,可我我如今母亲”
“我看你这儿冷清得很,一路上走过来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