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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来卫长嬴出阁后,要随沈藏锋一起唤他一声叔父。
卫长嬴明年就要出阁,沈宙如今来凤州传旨,不问可知是公事和私事一起办,一边传旨褒奖,一边和卫家商议明年沈家迎亲详细了。
既然和宝贝嫡孙女有关,宋老夫人立刻郑重其事了,肃然道:“我知道了,这回接待天使,我会亲自过问!”
卫焕又道:“长嬴和沈藏锋的婚事是早就定下来的,门当户对,如今要商议也不过是细节,只要防着卫崎之流是否从中作梗,旁的倒也没有什么。但”他皱眉道,“这次宋在田也来了。”
宋老夫人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宋在田是自己的堂侄宋羽望嫡长子、长媳宋夫人的嫡亲侄儿——就是宋在水的胞兄!
宋在田跑过来,为了什么,宋老夫人当然清楚,也不禁叹了口气:“其实东宫确实不是良配,便是卫氏在世,也断然不会同意继续把在水嫁入皇家的。羽望这孩子又是何苦!”
“宋家常出情种,卫氏虽去,宋羽望却还记着她生前的承诺也不奇怪”卫焕随口说了一句,忽然觉得不对,果然宋老夫人脸色一阴——宋家这一代的情种是宋羽望,上一回可不就是宋老夫人的父亲宋耽吗?为此宋老夫人可没少受委屈,遗祸到现在还有个庶妹宋绵和、嫁了景城侯卫崎,始终和瑞羽堂过不去呢!
卫焕察觉到说错了话,忙转移话题,道,“这总归是宋家的事情,何况许婚的还是皇家,之前宋羽望写信过来,奈何其女不肯动身,咱们也没怎么过问。但这一回宋在田亲自来了,婚姻之事父母做主,他又是长兄奉父命而来,真要带宋在水回京完婚,咱们就不要多管了——宋羽望要女儿履行前诺也是维护家风之举,这是他的家事,咱们虽然是亲戚也不可干涉的。”
宋老夫人叹了口气,紧皱着眉道:“若是要管,我还会任这孩子一住这许久,都装着糊涂?”虽然认同丈夫的话,认为这件事情卫家不宜插手——一来是有约在前,阀阅的门第放在这儿,贸然毁诺那等于是自毁家风!这对于阀阅来说是非常不耻也是非常忌讳的;二来许婚的是皇家,圣上虽然不思朝政,东宫虽然荒淫,可怎么都是帝王家!尤其瑞羽堂现在式微,朝中只有卫盛仪支撑,卫焕告老连知本堂的攻击都越发频繁了,在这种时候,还要为了一个宋在水得罪皇室,是极为不智之事。
毕竟宋在水再值得同情,卫焕和宋老夫人总归要先为自己和自己的子孙考虑。
而且坚持要宋在水嫁进皇室的是她的父亲宋羽望,别说宋羽望要把她嫁给太子以履行前诺了,就算要把女儿嫁给一个乞丐——那也是宋羽望的女儿,宋心平都没说什么,如何轮得到旁人来替宋在水筹划着拒婚之事?
只不过宋在水在卫家住的这几个月,性情为人才干,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这么一个确实有成为一代贤后潜力的千金小姐,却要嫁给那荒淫无道还地位不稳的太子,尽管无力助她,可谁都忍不住为她惋惜一把。
卫焕也知道老妻虽然泼辣,却不是没成算的人,尤其宋老夫人若是没有嫡亲孙辈,也许还会一时兴起帮宋在水一把,现在宋老夫人满心满意都是替卫长风铺路、替卫长嬴筹划,哪里来的精力再顾个堂侄孙女?就算顾得到,为了不给嫡亲血脉惹出事儿来,宋老夫人也会装糊涂的。
所以他提宋在田是另有目的:“这孩子在咱们家一住数月,既是磨蹭着不肯上京去完婚,其中未尝没有指望你或长媳帮她一把的意思。但这件事情上咱们家确实不便插手,可别叫这孩子存了怨怼之心。虽然说圣上这些日子宠着妙婕妤,但现在的皇后娘娘是斗倒了之前两任皇后、太子才入主长乐宫的,是本朝执掌凤印最久的一位,在后宫之中根深蒂固,心思也深。妙婕妤自己无子,即使收养了十六、十七两位皇子,这两位皇子年岁尚幼,圣上年纪却长了如今天下也不太平,向来国赖长君往后都不好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老夫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今上年老,虽然新宠妙婕妤,皇后处境似乎不大好了,可妙婕妤根基浅薄,若今上大行之前不能为十六、十七皇子备下完全之策,即使遗诏这两位皇子登基并以妙婕妤为太后,但以大魏如今的局势朝野都不会支持幼帝君临的。
所以说新君难测——若宋在水当然有母仪天下的一日,却为今日卫家不助她心存怨恨,就是平白结了个皇后对头了,这一点可得防着。老夫人点头道:“在水是个明白的孩子,她知道我与羽微不能帮她的缘故,在这儿住了几个月都没提过。回头我会和她把话说清楚,总归不让她怨怼咱们家对她之事袖手旁观便是。”
“宋在田那边也让长媳说一说。”卫焕提醒道,“他的胞妹违背父命在咱们家一住数月,宋羽望恐怕心头也是不快,以为咱们家有意教唆其女,总得解释清楚了,免得往后亲戚变了仇人再懊悔。”
宋老夫人再惋惜宋在水,如今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骨血,听卫焕叮嘱个没完,就不耐烦道:“这些我都知道——你快点打发人去找莫彬蔚罢!若能得此人,而且又真的像众人所云的那样有才干,咱们这次受知本堂的算计也不算全亏了。”
第三十四章 悔不当初
宋夫人听说女儿未来的叔父即将到凤州来,吃了一惊,把手里事情不分轻重全部扔下,亲自赶到衔霜庭,将正要去习武的女儿逮住:“州北大捷,朝中褒奖圣旨不日即将抵达凤州!这一次宣旨之人乃是沈宙——所以你快点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收起来,给我好生学着点儿大家闺秀应有的风仪!届时丢了脸,瞧我怎么收拾你!”
卫长嬴襁褓里就被定给沈家为妇,对沈家之人也是有所耳闻,当然知道沈宙是谁,闻言也是大惊失色,道:“怎么会是他?!”
“算着辰光,沈家如今不来人,过上一两个月也要来人的,难道一个招呼不打,明年直接一群人来接了你走?”宋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道,“你当沈家卫家都是小门小户,随便一抬花轿就可以过门了?”
“若是那样倒好了,那些个繁文缛节啊!”卫长嬴感慨了一句,立刻气得宋夫人抬手给她额上来了一下,恨道:“一辈子一次的事情,多少人只恨自己没福生在大户人家,只得委委屈屈冷冷清清的出阁,你倒好!居然还嫌仪式繁琐?!三媒六证的正室自是繁琐着过门的,最不繁琐的就是做外室了,门都不要进!你想做么?!”
卫长嬴忙换上一副笑脸,拉着她胳膊甜甜的道:“我是想着如今母亲当家,我出阁仪式越繁琐,岂不是越要累着了母亲?想着我就心疼!是以这仪式还是简单点的好,本来么,母亲平日里打理着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就足够辛苦的了,我怎么忍心为了自己出阁再叫母亲加倍的劳苦?”
宋夫人闻言脸上几乎要放出光辉来,注视着女儿的目光温柔得能滴下水,声音更是轻软柔和得像在哄劝着婴孩一般:“我的儿!听你这番话,为娘就是累死了也心甘情愿!”
不待卫长嬴嗔她乱说话,宋夫人已经续道,“然而你有你的孝心,为娘又怎么能不为你打算?先不说以你的身份,许多仪式根本就是免不了的,再说沈家家世不在咱们家之下,那沈藏锋的长嫂次嫂,哪个不是轰轰烈烈嫁出门的?她们的娘家和你相齐,咱们家这儿简单了,传到帝都,还以为你这大小姐不得宠呢!所以这一回是万万不能省略的!”
卫长嬴面带微笑、不住点头的听着这话,心里却是不住的尖叫哀号:“我早就知道嫁到沈家去的仪式要命得紧了,本来想着婚期好歹也在四月里,年前总能够清闲的怎么州北大捷竟然引得圣旨下降,谁家的人不能做使者,偏偏是沈家人!依着母亲,恐怕从今儿个起就要督促着我练起来”
她的哀号一点也没有错,宋夫人被女儿的甜言蜜语感动之极,更加坚定了要在沈宙抵达之前把女儿尽可能的调教得人见人爱一点——没错,连宋老夫人都吃不准什么样的女孩子让沈藏锋中意,可这次来的又不是沈藏锋,是沈宙——要讨长辈欢心,往贤惠淑娴上头走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尤其是和卫家一样世代簪缨的阀阅中人
实际上卫长嬴虽然长年习武,但阀阅嫡女应有的仪态礼仪却也不是没练过——这些是名门望族子弟的根本所在,身份象征,越是得到重视的嫡出子女越是要求严格,凭爱好是什么也不可能不学的。
只是她心思不在这些上头,距离宋夫人要求的“即使满堂阀阅子弟依旧风仪出众压倒众人”那真是
好在卫长嬴跑到宋老夫人跟前声泪俱下的哭诉一番后,宋老夫人虽然有点啼笑皆非,倒是另有想法,与随后赶到要带卫长嬴去继续练习仪态的宋夫人道:“长嬴举止并不失大家风范,要说到风仪压倒众人,究竟非朝夕之功”说到这儿宋老夫人和宋夫人都沉默了一下,阀阅重风仪,可要论到风仪,海内六阀,名士辈出,即使如此卫郑鸿的风仪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若卫郑鸿好好儿的,岂能不对子女自幼亲自指导栽培?卫长嬴如今更有何虑?
宋老夫人压住心酸难过,继续道,“如今关键还是在沈宙跟前的谈吐应答,我看这个也不必咱们来操心咱们如今要忙的事儿还多着呢,就让在水教她一教吧,在水那孩子,谁见了能不疼?长嬴学到她几分本事,阀阅里也没人能说她什么了。”
宋夫人立刻听出宋老夫人的意思——宋在田也随沈宙同来,为要亲自接妹妹回帝都的消息现在卫家知道的人都还没透露给宋在水。
一来是知道宋在水极为反对嫁进皇室,可其父其长兄都坚持,卫家不管是能力还是理由都帮她不上,这会就叫她知道了,不过是让宋在水先愁起来,还不如不知道,可以松快几日呢!二来却是担心宋在水是个有成算的人,别被逼急了做下什么事情宋在田还没到,这女孩子有什么不好,卫家也要担责任的,索性瞒了她,等宋在田到了,让他们兄妹掐去罢横竖到时候有什么事情都有宋在田做主。
但宋在水的次兄宋在疆,却是一直都反对妹妹嫁进东宫的,固然宋羽望这次遣了长子亲至凤州,定然也会看好了宋在疆,然而事有意外——万一宋在疆还是想法子把这消息先告诉了宋在水呢?
这一位娇客,心思又细腻敏捷,想盯住她又不叫她起疑心可不容易。所以还不如叫卫长嬴跟着宋在水学着点儿,既教导了卫长嬴,又看住了宋在水。
虽然宋在水就比卫长嬴长一岁,但这位小姐打小就是奔着母仪天下去的,所受的教养所学的手段莫不是以领袖三宫六院为目的,要教导卫长嬴也是绰绰有余了。
宋夫人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孩子,兄长不在凤州,如今我也不好去帝都,否则一定要替她好生劝说一番兄长”
“他如今是魔怔了。”宋老夫人淡淡的道,“就算你亲自当面去劝说,也没有用。”
宋夫人也知道自己的伯祖父、宋老夫人的父亲当年所为,至今还留了个宋绵和与宋老夫人作对,甚至遗祸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宋老夫人虽然对宋夫人不像对卫焕那样动辄撒泼打骂,但宋夫人也知道宋家出情种、还老是因此坑子女的话题不宜继续说下去,便告退道:“那我去把事儿与在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