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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看到这样俨然异域的风情,觉得很有意思。
从西凉城到迭翠关的一路上,她坐在卫长嬴膝上,趴着车窗一个劲儿的往外瞧,问这问那,唧唧喳喳的鹊儿也似这模样倒让沈藏锋夫妇觉得很是欣慰: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嘛!
到了迭翠关,因为这次不用请上官十一出山,之前来过的狄人使者也被打发走了,沈藏锋一身轻松,全心全意的陪着妻子、侄女在附近游山玩水,甚是和乐。
打从三岁起就以才名闻名的沈舒颜,于山水之间颇留下许多即兴之作。譬如说咏迭翠关瀑布的“淡淡烟雨淡淡风,淡淡苔钱承老松。最是薄曦初照刻,金霞万条涤当空【注】”虽然沈舒颜咏过之后觉得不够好,卫长嬴却细心的命人统统记录下来中间沈藏机跟沈敛昆兄弟两个也过来凑了一番热闹,一家子很是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
只是美好辰光总归过得很快——沈藏锋才陪了婶侄两个不几日,迭翠关又被叩关,乌古蒙部的人居然又来了。
闻说此事,卫长嬴很是不悦:“怎的没完没了吗?”
恰好跑过来逗弄侄女的沈藏机与沈敛昆兄弟两个倒是四目放光,争先恐后的拍着胸膛道:“三嫂但请放心!这些蛮夷如此不知趣,竟敢扰了三嫂跟三哥的游兴,实在是罪不容辜!做弟弟的岂能坐视三嫂受这个委屈?这就去给三嫂讨个公道!”
卫长嬴虽然不高兴,被两个小叔子打趣一番也不禁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笑骂道:“嫂子是觉着他们老是过来纠缠怕有什么阴谋!你们都说的什么呢?”
“闻说三哥自三嫂到了西凉以来,还是难得这样有空暇陪三嫂出游这些狄人着实可恨!”沈藏机跟沈敛昆哈哈笑着跑了开去见沈藏锋没有阻拦之意,卫长嬴有些惊讶,转头问丈夫:“你不怕他们惹事?”
沈藏锋笑着道:“那有什么关系?横竖我也在迭翠关,他们先去做恶人,回头视情况,我再考虑是去圆场,还是给他们讨公道?”
这时候他们正在半山上一座凉亭里用着自己带的茶点,沈舒颜吃了一块玫瑰糕,就跑外头追逐蝴蝶去了。因为跑了一会出了一身汗,乳母婆子忙劝她回亭子里来小坐会,正好听到一句,小脸顿时一垮,道:“三叔您又有事儿啊?”
“一点小事,耽搁不了带你们游玩的。”沈藏锋招手把她叫到跟前,伸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却觉得指上湿漉漉的,低头一瞧才发现都是汗,不免有点哭笑不得,道,“什么叫又?说得仿佛三叔很冷淡你一样,三叔还不够疼你吗?”
沈舒颜自己拿出帕子擦了两把,嘟嘴道:“在西凉城那会我可不怎么见得到三叔!”
“那会你日上三竿才起来,三叔天不亮就起来练武,然后还要处置事情,你又不到前院去看三叔,还好意思说三叔?”沈藏锋接过卫长嬴递来的帕子擦干手指,笑着调侃,“三叔每日在前头处置事情的时候也伤心啊,想着颜儿怎么都不去看看三叔?真是好没良心!”
卫长嬴见沈舒颜一时有点回答不出来,就帮着侄女嗔他:“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欺负小孩子!”
如此说说笑笑,都没把乌古蒙部再次遣使前来当回事。
一直到了在山上游玩尽兴,傍晚下山回到别院,发现沈藏机与沈敛昆都是气咻咻的坐在堂下不住喝茶,看模样竟都似在强压怒火三人不禁都是一愣。
沈藏锋就对妻子道:“颜儿方才在亭子外头跑出了汗,你快点带她去沐浴更衣,免得着了冷。”
卫长嬴晓得沈藏锋是怕有什么不宜外传的军情不欲自己夹在里头,应了一声,牵起沈舒颜的手走了开去。
本来她是想晚上夫妻同寝时再旁敲侧击的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之前在半山腰上还兴冲冲的两兄弟才几个时辰就似受了委屈一样在别院里等着自己了。不想才给沈舒颜换好衣裙,正亲手拿帕子替她一点点绞干头发呢,外头时雨进来,一面把一篮子樱桃放到附近,一面朝卫长嬴眨了眨眼睛。
见这情形,卫长嬴就把帕子交给朱轩,自己借口去厨房里看看菜肴,叮嘱沈舒颜等使女们替她把头发绞干了再出门。
领着时雨走了一段路,看看左近无人,卫长嬴就问:“什么事?”
“五公子跟六公子恼怒的缘故,婢子方才洗樱桃时听了一耳朵呢!”时雨上次被同为家生子的春英的家里人摆了一道,惟恐被卫长嬴赶走,战战兢兢了好一阵子,也是卯足了劲儿希望能够戴罪立功,此刻得了机会,就迫不及待的道,“原来两位公子是被乌古蒙部这回来的使者将住了!”
卫长嬴意外道:“什么使者能把他们两个将住?”
之前在帝都的时候因为男女有别,她跟这两个小叔子见的不多,也不是很了解。倒是这两日,这两兄弟跑过来逗侄女,与夫妇两个一道游山玩水,说说笑笑的亲切了不少,对彼此的性情也了解了许多。
沈藏机跟沈敛昆因为沈宣对儿子们的教导严格,虽然是家中排行比较小的子嗣,但纨绔习性不很重。但不管怎么说,当朝太傅的公子,高门大户娇生惯养,又不是需要承业的儿子,总归有几分顽劣的。
先不说乌古蒙部如今惧着求着大魏,怎敢有什么刁难的表现?纵然乌古蒙部意图兵行险招,拿什么问题难倒了这两位卫长嬴相信,这两个小叔子落了颜面,一定会用他们的拳头跟武器,来夺回他们的尊严
这位狄人使者居然能把他们将住到了只会跑到兄嫂的别院里郁闷的地步,也不知道是何方高人?
第一百零五章 诚意
时雨掩口轻笑道:“是个女子!”
卫长嬴闻言却更意外了,道:“狄人这次居然会派个女子来做使者?”又问,“那女子是怎么把五弟跟六弟难住的?”
沈藏机跟沈敛昆又不是没见过美人,何况狄人再美,到底也是异族,与魏人人种有别。沈藏机兄弟两个虽然被家里拘束着不允他们小小年纪就沉迷进花营柳阵里去,但他们的姐妹、嫂子、表姐妹里不乏绝色佳人,也算是见惯了美色的。
纵然来的是狄女之中首屈一指的美人,最多也就能让他们惊艳一时,想把他们迷得昏头转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显然这狄女把他们难住,绝非容貌,定然是有手段的。
果然时雨点一点头,道:“五公子、六公子晌午后回关城,见到乌古蒙部的使者竟然是一介女流之辈,心下不喜,就当面嘲笑了几句乌古蒙部无人,居然连妇人也用上了。那狄女却是极干脆的掣出长弓,命人牵出马匹,要与两位公子比试一番。两位公子就允了。”
话说到这儿,不必时雨讲下去,卫长嬴也晓得自己那两个小叔子定然是输了,她哂笑问:“怎么那狄女这样厉害,把五弟、六弟都赢了去?”
沈藏机跟沈敛昆的身手,卫长嬴不是很清楚,但沈家以武传家,想来即使他们都不是需要承嗣的儿子,但沈宣也不会在武功上头加以纵容,以免堕了沈家家声。那狄女能让他们输得垂头丧气,专门到别院来等沈藏锋,估计应该赢得非常漂亮,让他们无话可说、难以发作。
“回少夫人的话,那狄女可不仅仅赢了五公子、六公子一次。”时雨声音一低,“婢子听人讲,五公子跟六公子头一次输了不服,道是骑的马不够好,令人从马厩里换了两匹好马出来,又换了良弓,结果又输了。这次之后两位公子还想比,那狄女就道应该下点彩头,两位公子呃,婢子听说,两位公子今儿个下午差不多把全身佩饰都输光了”
卫长嬴眼中划过异色:“居然能叫五弟、六弟输成这样?”
“其实也不是那狄女比两位公子胜出许多,关键是她骑了一匹好马。”时雨道,“两位公子的准头即使不比她差,但受限于马力,连中十靶所用的辰光横竖是比她长的,可不就一直输了?”
卫长嬴听时雨这么讲,怪无奈的:连个小使女都知道马没人家的好,横竖是输,这两个小叔子怎么还要把全身佩饰输光了才肯罢手?转念一想,多半是少年人下不了台
其实以沈家在西凉的底蕴,当然不可能连本宗子弟都配不齐几匹万中无一的良驹宝马。只是上回卫长嬴第一次到迭翠关来,差点被前任守将献上的白马害死,那匹白马,可不就是乌古蒙的?乌古蒙不见得就一匹极品好马罢?
谁知道沈家配给沈藏锋兄弟们的良驹,是不是狄人悄悄弄进来的?而那些驯马人,又是否有什么内奸在里头?所以自那次之后,沈家把整个族里极品的好马都聚集到一起去查个明白了,免得再次上当。
因为之前那匹白马在狄人召它回去前,一切如常,沈藏锋三兄弟的身份又这样重要,负责检查的人迟迟不敢打包票。再加上如今并无战事,所以这么一拖下来,沈藏机跟沈敛昆的坐骑虽然仍旧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骏马,比起天下最拔尖的那一类却差了一筹。
卫长嬴想了片刻,忽然道:“年初顾柔章走时,她那匹胭脂马”
顾柔章是被强行送走的,但她来时所骑的那匹胭脂马却被留了下来。当然这肯定不是她自己乐意的,而是其兄顾夕年考虑到这嫡妹可别回了帝都又故技重施,仗着胭脂马比很多良驹都要快,再骑着它尾随着哪家到西凉来的队伍混过来所以顾夕年找了个借口,不顾顾柔章激烈反对,硬把这匹马留在西凉了。
说起来这匹马如今却正养在西凉城里。
倒不是顾夕年只要把马留下来、断绝了妹妹再用同样的方法跑西凉来就满足了。如此宝马,哪有武将不动心的?只是顾柔章被强行推上车时,抓着车门厉声警告他,若是她的胭脂马在西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哪怕是流矢划破点儿,她也非跟顾夕年拼命不可!
顾夕年生怕骑着它上阵,万一受点伤,回帝都后,顾柔章跟他没完,所以只得悻悻的把它托付给卫长嬴,养在明沛堂里。
如今听时雨一说狄女的坐骑好到连沈藏机跟沈敛昆的坐骑都不能比,顿时就想到了这匹胭脂马——这匹马是顾柔章从帝都骑来的,当初顾柔章就靠着它的脚力,让卫长嬴在京畿就发现了她的尾随,却硬是没能把她送回去,只得任她加入队伍跟来西凉。
这胭脂马绝对是第一流的良驹,而且来路清白。
卫长嬴正要说索性打发人回西凉去把那匹胭脂马带过来,包管沈藏机或沈敛昆能够赢回来,结果话到嘴边却一皱眉,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差点被乌古蒙部害死的事情来——这些日子因为沈舒颜的到来,日日为这个敏感的侄女忙碌着,很是缓解了卫长嬴对亲生儿子的思念,天伦之乐享多了却把前仇都快忘记了——乌古蒙部居然还敢派人来也就算了,连沈藏锋兄弟也不怎么在意此事吗?
她这里寻思着,时雨已经在回答:“胭脂马在西凉,少夫人要打发人回去带了它来,给五公子或六公子用吗?”
“回头看看夫君的意思吧。”卫长嬴沉吟了片刻,道。
打发了时雨,回到屋子里,沈舒颜的头发刚刚绞干,她倒没跑出屋去,而是盘坐在榻上,抱着一个隐囊。朱轩手里端着大半碗蛋花羹,正拿银匙喂着她。
卫长嬴笑着问:“怎么现在就吃上这个了?时雨方才不是送了樱桃来?”
沈舒颜忙推了推朱轩的手,疑惑的道:“三婶,您方才不在厨房吗?我绞完头发就饿了,飞雨就去厨房里给我要了一碗刚蒸好的蛋花羹来先吃点。”
“去完厨房,恰好在外头转了一圈呢。”卫长嬴随口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