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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的时候,不时长吁短叹,忧愁大权旁落,自己犹如傀儡。
而太师等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不开心,便连同言官纷纷进言,道是先帝才大行,新君登基,自当好生为先帝守孝才好。至于国事,他们体恤圣上您如今正在极度的悲痛里,一准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看的,所以就给您代劳了,万请圣上千万不要担心。
不担心才怪!
申博想方设法的夺着权,几乎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奈何一来他年纪轻,手腕在一班老臣眼里还稚嫩的很;二来他如今根本没什么得用的心腹——之前撺掇跟最先支持他登基的卫新咏与宋羽望双双病倒,所谓独木难支,哪儿是群臣的对手?
倒也不是没有忠心臣子建议还政给申博。
不管哪朝哪代,总归有那么一群人,死抱着祖宗家法不肯放,坚持着最古老迂腐的礼仪与制度嗯,大魏也一样。
只是正当政的人却不这么想,这些人虽然一再上表请求圣上亲政,但太师等人总能够找出种种理由拒绝或拖延——申博对先帝的怨念又深了一层,若不是先帝昏庸,将卫煜这等德高望重、连太师这些人都不敢轻慢的肱骨之臣以酷刑处死,如今卫煜若在,必定也会提议让自己亲政。
而以卫煜的身份与资历,他开了这个口,太师也不可能装做没听见。
哪里会得像现在这样,领头要求太师还政、让圣上亲政的大臣虽然贵为从二品之尚书左仆射,然而资历、能力在太师跟前都不够看,要不是念着此人出身江南宋氏旁支、论辈分还是宋羽望的族叔,恐怕太师早就出言将他贬到外地去了。
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前人作孽,后人也灾殃。
申博心里愁烦,不免就疑心起了卫新咏跟宋羽望一起病倒的事情来:“宋司空人就在帝都,而且几年前就病过一次,这次据说是痼疾发作。朝中、边疆发生这许多大事都没见他露面,多半是真的病了。但卫新咏正当年轻,看着也不像是会轻易久病之人!他是真的病倒在凤州来不了帝都,还是故意称病?”
既然想到卫新咏可能是故意称病这里,申博就又想到了卫郑鸿:“是了,这卫郑鸿,乃是常山公之嫡长子,若非他先天不足,长年缠绵病榻,早就与宋羽望一般,接手瑞羽堂了。但他痊愈之后,几次号称将要出仕,却至今还在凤州祖居!”
“若是为了养望,此人早年卧病之际就因风仪谈吐,在阀阅之中有着不小的名声。而且他卧病多年,蹉跎了许多岁月,这时候正该奋起直追才是!之所以还留在瑞羽堂里,显然是觉着我大魏已日薄西山,存了观望之心!”
想到此处,申薄心中好一阵恚怒!
“如今这卫新咏怕也是如此!他先前撺掇着我登基,想赚个从龙之功!结果跟着戎人进犯,他怕了,以为大魏时日无多,借着燕州城破,就躲去了凤州——不然哪里这么巧,乱军偏偏把他裹挟到凤州附近、他偏偏这时候病倒,偏偏他的下属把他往凤州送而不是送回帝都?!”
“这些士族当真是没有一个可信!”申博心下感慨,“只是如今却奈何不了他们,堂堂天子竟受制于这些小人,真是时运不济、徒呼奈何?不过,这次戎人居然退了兵,莫非那霍沉渊胡说八道,我大魏国祚尚存?而且应在朕的身上?”
他私下里翻来覆去的这么想着,越想心越热,越发坚定了中兴大魏的念头。
可是申博还没想要要怎么个中兴法时,几份急件却又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打击——泽州陷落!
大魏的外患,向来都在北疆跟西面。
南方的暹罗虽然偶尔也会进犯,但向比戎、狄,一直都闹不出大动静。
可以说,在之前,即使是青州军被打得再措手不及的光景,也从来没发生过州城陷落的情况。
这消息传来之后,不只刚刚被天降中兴之主征兆鼓舞的朝野上下懵了,也俨然是给自认为得了天命的申博一盆凉水。
冰冰凉,透心凉的那一种。
第三十八章 梦见散
“清欣公主在蔡王太后那儿?”夏日的午后,金桐院的小书房帘幕低垂,屋子四角的冰鉴里湃着瓜果,散发出清新的香味。卫长嬴好不容易跟乳母一起把两个儿子都哄去睡了,才有功夫跟端木芯淼单独一晤,这时候她拈着棋子暂时不落,一面打量着棋路,一面带着些惊讶道,“闻说,之前太师曾为她说过情,我还以为是太师怜恤她年幼,原来是你的缘故?”
端木芯淼道:“她如今可不是公主了,连封号带郡主衔都叫新君给削了去,现下伺候她的人都只能称她做申小姐——祖父因为顾孝德先前所为,将洪州顾氏恨了个半死,怎么可能帮顾皇后的女儿说话?”她待卫长嬴下了子,也拈着棋子苦思起来,随口道,“三嫂你看,我这个人,就是心肠软。”
“你不说我还这么想一想,你一这么说,我就觉得这事儿一准有内情。”卫长嬴端起手边的乌梅饮呷了一口,道,“你莫忘记这位申小姐本来至少是郡主的。”要不是端木芯淼弑君,兴许先帝至今还在呢?
端木芯淼扑哧一笑,道:“喂,我可是你小姑子,你怎么一点体面也不给我留的?你这样做嫂子,就不怕我去义母跟前告你的状?”
卫长嬴笑道:“你要我留体面,又何必提这事?”轮到她了,她拿棋子在案上轻轻敲了敲,道,“说罢,你今儿来寻我,是不是跟这位申小姐有关?”
端木芯淼转着自己跟前的描金粉彩春桃带露茶碗,道:“我想再去西凉一趟,想寻你探一探沈家最近可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若是有,我再去磨义母。”
“西凉?”卫长嬴意外道,“你怎么又要去那儿?如今这兵荒马乱的。”
“如今哪里不兵荒马乱呢?”端木芯淼叹道,“我祖父说,就算是帝都,大约也就能太平这么些日子而已。民变、异族,迟早会把帝都这里这点子太平也卷进去的。倒是西凉才把狄人杀得元气大伤,反而更太平吧?”
卫长嬴狐疑的看着她,道:“你是为了这个想去西凉?但即使西凉城如今是太平的,可是此去西凉这一路上却很不太平啊!而且你晕车晕得那么厉害,上回你不是发誓说这辈子都不出远门了吗?”
“上回发的誓,哪里能当真?”端木芯淼轻描淡写的道,“兴头上说说而已,都已经过去了。”
“”卫长嬴无语的看着她,道,“那你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去西凉?”
端木芯淼沉吟道:“也不全是其实,我是想去找师父。”
“季神医他们是没赶上机会,不然反而是要往帝都来的。”卫长嬴提醒道,“你这会跑过去可不巧啊。”
“新得了半张方子怪有意思的,只是我也不知道真假,还是得请师父过目了才好作准。”端木芯淼拿手指点着腮,若有所思片刻,才道,“不过其实这个也只是理由之一。归根到底是如今这家里或者说这帝都我实在有点待不下去。”
卫长嬴怔道:“难道你继母”
“她虽然是继母,待我向来是很好的。”端木芯淼摇了摇头,道,“如今就坏在了这个好字上——霍沉渊的自尽,老实说我虽然很是恼怒,但也没有非常的伤心。三嫂你是知道的,我对他不讨厌,可也远没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从前我随师父学医时,就起过这辈子不嫁人的想法,那时候家里人之后我四叔去西凉,把我带回来,祖父跟父亲他们轮流的劝,大姐姐与继母也是苦口婆心的说。再加上我想着出阁之后有嫁妆在手,凡事都自在。所以才应了大姐姐跟继母选的人。但现在她们两个都觉得十万分的对我不住。”
她蹙起眉,低声道,“本来我是把申宝安置在我从前住的别院里的,我大姐姐知道后,就打发人力劝要把她接到蔡王府去照顾,甚至连原因都没问。我知道这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选人不慎,害了我一辈子,心里愧疚,如今是想方设法的想替我做点事儿。而继母呢,本来她对我虽然好,但也不失长辈的态度的,如今简直就是事事觑着我的脸色来——你说我又没有怪她们,她们却一个个这样对我,我能过得舒服么?”
卫长嬴叹息道:“你自己也许不在乎这辈子都不能再嫁人了。但你大姐姐跟你继母肯定不这么想,其实连我都觉得霍沉渊太过冲动,连累了你一辈子。又何况是她们呢?”
端木芯淼道:“横竖人都死了,说这些也没用。我是想着索性去西凉避上些日子吧,过上几年恐怕她们也能想开点。”
“但现在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卫长嬴并不认为蔡王太后跟周月光对端木芯淼的愧疚会在几年之后变淡——到那时候看着跟端木芯淼年岁仿佛的其他人膝下子女成行,夫妻恩爱,端木芯淼却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恐怕会更难受。但现在难受的显然不只是这两位,端木芯淼同样不好过,既然她提出来要避一避,那么即使对于蔡王太后与周月光来说相别几年仍旧怀愧在心,但对于端木芯淼来说至少会好过点吧。
所以她认真考虑了下端木芯淼的这个打算,却遗憾的道,“接下来西凉军陆续从西凉进入中原倒是更有可能。这边照理来说是不会派大队人马折回去的,如今这世道,没有大队人马护送,诸事难料。”
端木芯淼听了这话微微叹息,道:“这样啊?那我就不跟义母提了,否则义母去告诉了我继母她们,怕是她们又要惶恐一番。”
显然蔡王太后与周月光因为替她选了霍沉渊为婿的这份歉疚,此刻俨然是惊弓之鸟一样的不能安稳。
而端木芯淼的不安稳,其实大抵是来自她们的这种不安稳。
卫长嬴见她神情扫兴,想了想,就道:“你还没说做什么要收留申宝?我记得你跟她之前也不熟悉的,而且如今新君摆明了态度,之前太师说情也还罢了。她被赶出宫,连她的外家顾家、还有做了顾家媳妇的临川公主都当作不知道,你却安置起了她,未免要叫新君不喜。担这么大的干系,不可能没有内情吧?”
端木芯淼勾唇一笑,道:“顾皇后哦,废后顾氏之前与我做了一个交易,就是我这回想去西凉找师父看的那半张方子。她把另外半张打发安氏等心腹带出宫,天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得替她把女儿好好的照料上二十年,二十年之后若申宝过的还不错,安氏等人自会过来找我,给我剩下的半张方子。”
“什么方子值得你这样承诺?”卫长嬴意外道,“照料申宝二十年,这担子可不轻!不说新君对她的迁怒了,就说凭她那副国色天香的姿容,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那就是怀璧之罪啊!”
她们两个进小书房之前,因为打算肆无忌惮的说上会话,就吩咐过不许人打扰,更不许人在附近。以卫长嬴如今对金桐院的掌控,这命令想来没人敢违背的。但端木芯淼居然还是蹑手蹑脚的跑到门窗边悄悄开了条缝张望过,确认无人,这才溜回卫长嬴身边,紧紧贴着她的耳朵,小声的、一字字道:“梦、见、散!”
卫长嬴“呀”了一声——微微变色道:“莫不是大赫景英年间徐妃弄出来的那个?”
“要不是这个方子,我哪能答应这么离谱的要求?这乱七八糟的时候,我顾自己都来不及呢!”端木芯淼眯着眼,道。
大魏之前的朝代是大赫,不过大赫命短得紧,国祚仅仅五十七年。
这景英帝就是大赫第三任皇帝,他的祖父是赫太祖,南征北战几十年,辛辛苦苦打得天下,却没坐满一年就大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