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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奇道,“帝都顾氏的子弟不在帝都、容城邓氏的子弟不在容城,跑到咱们凤州来做什么?而且,刚才他们还说要赶路?”
宋在水嗯了一声,道:“他们好像要去青州。”
“青州?”卫长嬴诧异道,“那是苏家的地方倒是越发的怪了,去那里做什么?”
“说是有什么事要去办。”宋在水道,“我也没怎么听全,一会问问表弟吧。”
等卫长风回到茅屋,姐妹两个一起问他,他却无心回答,先询问卫长嬴在亭中遇险经过,知道是因为竹叶青与竹柱颜色太过相似,以至于封氏两人先行入亭打扫,竟然没有发现,宋在水脸色几变,轻拍胸口,道:“天可怜见!今日真是亏得这邓宗麒了!”
但卫长风却阴着脸,道:“都是我的不是,只想着在那里建座竹亭,却差点害了大姐。”他很是恼怒,要命人去把竹亭拆了,卫长嬴忙阻止:“才做好,你拆它做什么?这哪儿怪亭子,都是大雨把雄黄冲散,未及补上的缘故。”
卫长风不豫道:“我若不说想在那儿建竹亭,母亲也不会打发匠人过来。屋后无亭,大姐今儿个哪里要受这场灾?”
“后来我杀的那条竹叶青你又不是没看见?那青青草丛不仔细又怎么看得清楚?”卫长嬴皱眉道,“而且它在我头上总比在我脚边好,我头上戴着帷帽,脚上可是穿着木屐!”
宋在水知道卫长风坚持要拆竹亭还是觉得自己一时兴起连累了姐姐,就圆场道:“横竖长嬴如今无事,亭子就先不拆了——竹子搭的亭子,现成把雨水打不到的地方打通,灌进雄黄,以后再没什么东西敢靠近,不就成了?”
卫长嬴不等卫长风说什么,就点头:“这样好。”
卫长风还是觉得又后怕又生气,他想说什么,但宋在水和卫长嬴却已经催促他说起顾弋然与邓宗麒一行了,拗不过两位姐姐,只得道:“顾弋然是帝都顾氏旁支子弟,那邓宗麒倒是邓家本宗嫡子,山下还有刘家、端木家的子弟,他们这一行,一共是四名士族子弟,另外一些仆从下人,昨儿个晚上我也没怎么留意。昨晚刘家和端木家的那两个和咱们侍卫动起了手,打伤了人,我下去后呵斥了他们,念着他们的家族的份上,后来又叫人腾了竹屋让他们过夜,大概因为这个缘故,今儿个没好意思上来,只让顾、邓两人上山告辞。”
“刘家、端木家的子弟?”宋在水和卫长嬴对望一眼,都非常惊讶,道,“这四家子弟怎么跑到凤州来了?”
卫长风道:“哪里是凤州?他们是要去青州!”
“那去青州做什么?”卫长嬴疑惑的问。
“这事儿也没什么,只是不便外传。”卫长风看了看左右,下人都识趣的退了出去,他才低声道,“他们都是帝都翊卫,此去青州,却是奉了圣上密旨,办件差事。”
闻言卫长嬴与宋在水双双动容:“翊卫?!密旨?是什么差事?”
翊卫是天子三卫中最末者,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大魏初年时设置三卫,以拱卫禁中,这三卫即亲卫、勋卫、翊卫。
其中亲卫只能由三品以上官宦之子补入,为正七品上,之前帝都传来过消息,沈藏锋束发后即是由父荫补的亲卫;勋卫比亲卫低一级,只有从七品上,只接受三品以上官宦孙辈的补充、或者是四品之子;最后的翊卫,也要求四品之孙、五品之子的出身才能进入。
别看三卫中最高的亲卫也才七品,因为三卫是直接拱卫宫廷的缘故,身份极高。不可以其品级相视。总共四千九百六十三个名额的天子三卫,即使最低的翊卫也限制在五品官员之子才能补入,向来宁可空缺也不滥补。
大魏官吏升迁,心照不宣的一条规则,就是有过在禁中值守经历之人,优先擢升。由此这个身份向来为各家所重。
若非卫焕告老,宋老夫人不放心唯一的嫡孙轻易离开身边,卫长风如今也该补进勋卫里去算资历了。
可以说,三卫之中基本上不可能出现庶族,由上到下,基本上就是按照大魏如今的门第势力、子嗣兴旺程度排下来的。
顾弋然、邓宗麒的家族虽然不比海内六阀,但也是放眼整个大魏都有所耳闻的门第了,尤其邓宗麒还是邓家的本宗嫡子,可他们却也只能补了翊卫,可见大魏天子的这支禁军里,是何等的贵胄云集!
当初三卫的建立是为了拱卫天子,所以三卫有明文规定,不得擅自离都——这些人名义上受禁军大统领管辖,实际上却是天子亲军,由圣上亲自指挥。一举一动,均与圣意息息相关。
现在四名翊卫出现在小竹山下,要往青州去,还是密旨谁都会既好奇、又惊讶。
尤其凤州不久之前才传了州北大捷,天使正带着褒奖的圣旨赶过来难道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怎么又牵扯到苏家的地方去了呢?
卫长嬴对州北大捷知道的要更多一点,比如说宋含和宋端的掠夺他人军功、意图骗婚,就想到还是圣上明察秋毫,发现了此事,这是另外派人过来查了?
然而宋在水和卫长嬴心里一瞬间转过千万种猜测,还是没有猜对——而且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因为真正的原因竟是:“圣上近来新纳了一名宫中侍者,很是宠爱,不过几日就从最末的八品佳丽晋升到六品小仪,甚至赏赐份例已与从四品的才人相似。帝宠如此,这宫中新贵钟小仪在无人处却时常愁眉不展,圣上亲自垂询,钟小仪说出缘故,却是她本为青州人氏,当年家贫,为了弟妹才做了宫婢,如今成了宫嫔,锦衣玉食,却更思念弟妹是否尚在人间,又是否衣食足够”
卫长嬴目瞪口呆道:“然后圣上就遣了四名翊卫去青州为这钟小仪寻找其弟妹?”
卫长风淡淡的道:“我起初也这么想,但听那顾弋然的意思,他们之所以要急着赶路,却是因为两个月后是那钟小仪的芳辰,圣上决定在这之前将钟小仪的弟妹接到帝都,在钟小仪芳辰那日带入宫中,使他们姐弟团聚,亦是博钟小仪一笑。而之所以是密旨,是因为圣上有命,这件事情在钟小仪芳辰之前不许让小仪知道。所以顾弋然才不敢停留,昼夜赶路,以至于昨日错过宿头、又被雨淋湿灯笼,迷路多时才寻到小竹山下。”
“”难怪明明是密旨,顾弋然等人却敢告诉卫长风,这事儿——卫长嬴无语的看了眼一脸嫌恶的宋在水,东宫荒淫已经让宋在水惶惶不可终日了,没想到圣上也
如今胡虏对大魏虎视眈眈,怕是朝思暮想都欲饮马中原,就是国中也不安宁,连凤州州城不足百里处都能出现悍匪——这种情况下,圣上还有心思为了一个新纳小仪的郁郁寡欢、下密旨让四名翊卫日夜兼程赶往距离帝都千里之遥的青州寻访钟家弟妹
纵然卫长嬴对朝局不甚知晓,如今也觉得大魏好像有点不妙啊
第四十七章 帝都过客
小竹山上的卫长风姐弟心情沉重而复杂的指挥下人收拾东西、预备回府时,顾弋然一行已经进了凤州城。
他们虽然都是出身不俗的天子翊卫,但既是奉了密旨出行虽然这密旨有些荒谬,要求也只是在钟小仪生辰之前瞒住钟小仪,这远离帝都的凤州,透露给卫长风也没什么,但公然传出究竟有损帝誉,却也不能闹得沿途人人都知道圣上派遣着翊卫正一路往青州去。是以众人都简衣素饰,入城后勒马缓行,择了一家偏僻而安静的酒肆打尖。
这时候辰光还早,酒肆才开,内中无余客。
入坐之后,小二被顾弋然一行自己所带的下人暗示退开,见四周没有外人,顾弋然便低声问起同伴:“无忧的胳膊怎么样了?可要去寻一寻城中的大夫?”
在他左侧的玄衣少年闻言微微摇头,不在意的道:“不过是挨了一棒,昨晚在竹屋中已叫人拿药酒擦过,在路上就能好,何必再去大夫那里耽搁。”这少年面容清秀白皙,粗粗一看很容易误解成女子,但个子却不矮,甚至比顾弋然还略略高出。
他回答顾弋然的话,语气漫不经心,眼中却有些冷光闪烁,显然对于昨晚和卫家侍卫在雨夜竹林中撞上后动手、自己吃亏的事情没有真的很释然。
“昨日傍晚那场雨下得突兀,叫咱们吃了个大苦头。”玄衣少年左侧的男子,浓眉大眼,身量魁梧,虽然也和顾弋然一样刻意压低了嗓子说话,仍旧难掩洪亮,他紧皱着眉道,“没想到卫家正好有要人在小竹山上住,以至于山下守卫森严,黑夜之中让表弟吃了亏,还受卫长风那小儿一番冷嘲热讽看卫长风那小儿不过才束发,黄口小儿,乳臭未干,居然如此欺我表弟,实在难以忍耐!”
这魁梧男子说得义愤填膺,几欲拍案,显然是很为玄衣少年抱不平,听着语气他还是玄衣少年的表哥。
但顾弋然也好,邓宗麒也罢,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劝说的意思,反而双双露出“果然如此”之色
就见玄衣少年原本漫不经心的笑容猛然一窒片刻后,他盯着自己这表哥,一字字道:“我、是、不、小、心、的!”
“我知道,我知道。”魁梧男子一脸诚恳,几乎就要能写上“忠厚老实”四个字,他用很体贴的语气道,“表弟你可是端木家嫡出的公子!卫家虽然与端木家齐名,可区区几名侍卫,怎么可能是表弟你的对手?你根本就是瞧他们可怜,故意让他们打到一下免得他们一直徒劳无功,被卫长风责罚,表弟你总是这样心软后来卫长风下山来见咱们,表弟一定也是故意在口舌之争上让他的,不然,那小儿到底是地主,把他气哭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端木无忧铁青着脸,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自从御前演武,希寻表哥你接连三年败于沈藏锋之手,不思加倍发奋,反而从此对沈藏锋畏之如虎!表哥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东胡刘氏觉得羞耻!”
“端木弟慎言!”顾弋然和邓宗麒本来不打算插手他们表兄弟的争执,但如今听端木无忧恼怒之下说出刘希寻最忌讳之事,不禁吓了一跳,不敢继续袖手旁观,赶紧出面圆场,“刘兄也请不要继续再提昨日之事了,昨日都是弋然之前思虑不周,使得灯笼熄灭后,再无照明之物,才会迷路。亏得宗麒事先看过那附近的舆图,才认出小竹山此事都已经过去了,至于卫长风,昨晚虽有口角,然他究竟借了竹屋与我等过夜,今早上山,亦是言语温和,更亲自送我等下山”
“等等!”察觉到刘希寻沉下脸,死死盯住自己,心知不妙的端木无忧忙疑惑的“专心”问,“方才卫长风送你们下山时不是反复提到什么救命之恩吗?这是怎么回事?”
顾弋然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免得刘希寻当真和端木无忧在这酒肆里打起来——凤州是卫氏桑梓地,在州城,能有什么瞒得过卫焕?虽然他们此行也没有什么不能让卫家知道的地方,可名门望族么,真正论起来基本上每家都能扯上些亲戚关系,不提七转十八弯的亲戚关系了,只说卫焕上柱国之一、常山公之爵、卫氏阀主的身份,他们这些后辈路过凤州过去拜见也是应该的。
这次邓宗麒又救了卫家小姐,一旦惊动卫焕之类即使不停留下来一一拜见,怎么也要亲自过府去解释下,这一解释没有一天半日哪里可能!他们现在可耽搁不起,来回赶路不算,天知道到了青州要多久才能找到那钟小仪的弟弟妹妹?
所以顾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