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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嬴脸色凝重起来:“两位弟妹若是怀了身孕,非但不能再帮我打理家事,而且我还要把她们照看好了!”
“可不是吗?”黄氏道,“大夫人与二夫人都没有了,您如今就是长嫂!五夫人和六夫人一有身孕,您得处处给她们考虑好了,护她们周全。这十月怀胎,您得从头操心到尾——尤其得防着小人作祟谋害了两位夫人肚子里的骨血!哦,这中间,四姑小姐出阁、二老爷续弦、大小姐和大公子的终身大事还得您来操心!还有如今养在六夫人跟前的四小姐,您也要带回来自己抚养”
顿了顿,她又道,“最紧要的是——夫人您跟老爷何尝不是正当年岁?万一夫人您也再有身孕那”
“”卫长嬴脸色铁青良久,才低声道,“姑姑那里一定有暂时让人不要子嗣的药横竖我们已经有了光儿跟燮儿,这几年就先这样罢。”
黄氏轻声道:“夫人您还年轻,既已经有了两位公子,子嗣上倒不必很急,晚两年再添小公子或小小姐也没什么。婢子所虑的,却是五夫人与六夫人若不能一举得男,接下来要是还想再生,夫人岂不是一直都要操这个心下去?如此,万一族里闹起大事来,这后院里就夫人一个,怕是会忙不过来啊!”
这生男生女的事情谁也作不得准——卫长嬴皱眉道:“姑姑的意思是?”
“一出孝就给二老爷续弦。”黄氏斩钉截铁的道,“不求继二夫人何等聪慧,只要够贤惠,能照着寻常继母待四小姐、更能帮夫人您照料好五夫人、六夫人就成!”
第四章 称王
想到出孝之后将面对重重考验,卫长嬴不敢怠慢。
虽然黄氏、贺氏都是她的左右膀臂,轻易都不习惯她们的离开,但为了未雨绸缪,她还是决定让黄氏亲自带队去帝都为沈藏凝预备嫁妆——主要是考察一下沈敛实等人的婚娶人选,这么大的事情,不是黄氏这种老成持重又忠心耿耿的老仆,卫长嬴还真不能放心。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卫长嬴信得过黄氏的眼力。
不管是沈敛实还是沈舒景、沈舒明,这一次都是要找正室或夫婿,一旦看差了,不定带来什么样的后患!
这时候已经快十一月了,西凉跟帝都本来就离得远,如今又是天下大乱,卫长嬴决定之后,就让黄氏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手里的差使交接掉,收拾行李动身。
但黄氏这一行人算起来还没走到帝都,仿佛约好了一样,实际上早就不在大魏朝廷控制之下的诸州纷纷自立!
平州孙无定和黎越山赵满算是最温和的——因为他们虽然以自己所占之地为一国,所拥立的却还是申氏血脉,前者选了桓宗次子潭王之孙申环;后者挑了桓宗的叔父一辈、湘王的曾孙申彪。
既然立了申氏血脉,当然不会再另起国号,这两人都是打着如今的圣上德行才干不足,根本不配统领天下的旗号拥立新主。当然也不忘记声讨青州苏氏等士族架空圣上、使堂堂九五之尊形同傀儡。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孙无定和赵满这样,特意扯上一块遮羞布——
幽州曹建林在去年年底时被裴家击败,逃往东胡方向时,又晦气的撞见了苏鱼舞率领的辎重队,成为苏鱼舞扬名天下的垫脚石之一。
但幽州盘踞的另一股势力许宗文却一直屹立如山,甚至让世居幽州的裴家也无可奈何,竟只能坐视他占了小半个幽州以及整个信州等地,定都信州州城,打出王号,自封威王!
不几日,衮州曲文同样以衮州州城为都,建襄国。
蒙山七郡那几位则是立了蒙国,立国当日就一口气封了数位一字并肩王
犹如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出来的诸王诸国,看似儿戏,却让举国上下的势力不得不慎重对待——休看此刻一国上下四分五裂,占了区区两三州之地也敢称王。但这意味着,大魏气数已经尽了!
虽然从几年前,朝野上下就觉得大魏国祚已薄,可终究还是名义上的朝廷。
所有的王国,都是大魏天子所册封的申氏血脉。
苟延残喘,也是一息尚存。
而现在,即使是把申环与申彪推出来做傀儡的这两“国”,亦不肯承认帝都中的圣上!
“大魏完了。”沈藏锋叹息一声,将消息放回案上。
沈藏机带着三分忐忑七分激动问:“三哥,咱们是不是可以重回中原了?”
“还不到时机。”沈藏锋望了眼帝都的方向,却摇头,“大魏纵然亡了,但接下来还有得打咱们回来才一年,族里尚未全部安定。若就这样动身,恐怕反而给了某些人机会。”
沈藏机与沈敛昆对望一眼,脸上颇为尴尬。要是西凉军再次出兵中原,擅战的沈敛实以及经过这一年的明争暗斗、好容易坐上阀主之位的沈藏锋肯定要亲自随军指挥这一场改朝换代的征伐,那么留守西凉的,肯定是他们两兄弟了。
沈藏锋这话自然是不信任他们可这也是事实。
本来他们兄弟两个都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是做个走马斗犬的纨绔子弟,靠着父兄荫蔽享尽荣华富贵。结果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也不得不承担起责任——这才一两年光景,就算大变之后两人性情都有了极大的转变,究竟不是族里那些老家伙的对手。
“现在不插手也没什么坏事。”沈敛实也不知道是安慰弟弟们,还是确实这么认为,他抚着颔下短髯,淡淡的道,“这一年来,照着上官先生的建议,咱们以保护玉矿的名义,实际上已控制了灌州。后来又用追寻劫匪的理由把云州也拿下了。现下已是坐拥三州之地。以我看,这样一步步稳打稳扎进入中原,比直接出兵更可靠。”
顿了顿,他道,“主要现在进入中原,用什么理由?大魏是完了,朝廷却还在,咱们去勤王护驾么?这又是何必?去逐鹿中原么?是实话——但这种话心照不宣,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所以还不如装着糊涂,继续把云州跟柳州交界的那几座坚城拿下来”
沈敛实说到这里就忍不住再次请战,“我看事不宜迟,洪金打了几个月了还没得手,不如我亲自走一趟罢!”
“洪金没打下来是有缘故的。”沈藏锋沉吟片刻,却摇头拒绝了兄长的要求,“那几处地势上就易守难攻,内中之人又精通守御之法最主要的是我给洪金的命令是咱们的士卒折损不能太大,他不敢强攻,也只能慢慢耗了。”
“洪金脾气急躁,三哥却偏偏给他下了这样的限制,难道是要磨砺他的性情吗?”沈藏机道,“若是如此,那二哥确实还是不要去了。”
兄弟两个都反对沈敛实去接替洪金,但所谓的理由其实还有个缘故,就是沈敛实去年受的伤太重,一直养到了今年年初才被季去病准许动兵刃,虽然说他如今是全好了,可沈藏锋与沈藏机还是不太放心他上阵。
“或者我去一趟?我是不够资格接替洪将军的,但做个副手,见识见识也好?”沈敛昆见沈敛实眉头紧皱,就圆场道。
沈藏锋还是摇头:“如今都十一月了,按照洪金之前送回来的战报,如无意外,今年那几处还拿不下。你去了之后,岂不是要在外过年?”
沈敛昆摸了摸鼻子:“那也没什么”
“要见识,接下来有得是机会。”沈藏锋哂道,“洪金那里就交给他自己想法子去罢!此人虽然骁勇,但脾气委实急躁了些,我正指望趁这次攻城,让他修一修心!免得往后派他出战的时候总要替他打起精神你们都不要去打扰。”
他这么说了,众人只能应允。
公事说完,兄弟几个也商议几句家事——沈敛实最关心侄子的学业,现在他们忙,来不及每个都仔细指点。加上活着的三个侄子中,一个全心全意想做个纯粹的武夫,跟他讲谋略,没一盏茶就能睡到九霄云外;一个太小,还顽皮得紧。
最受重视的,当然是沈舒光。
此刻沈敛实就问:“三弟妹的身体好点了么?”
“方才下人过来禀告,已经退了热了,想来将养两日就能好。”沈藏锋知道这个庶兄真正想问的不是自己妻子的身体,而是——“她也怕耽搁了光儿的功课,所以方才一醒过来,看到光儿在跟前伺候,就打发人来同我说,让我明日就把光儿带回来,说她那里自有人伺候。”
果然沈敛实马上就懒得管这三弟媳的风寒几时能好了,很满意的道:“光儿天资好,又肯用功,往后必能有所成就。如今他这年岁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万不可懈怠。”
前两日卫长嬴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忽然就染了风寒,虽然季去病被请了过来,还是连续发了两天热。这让明沛堂的后院众人非常的忧虑,苏鱼荫和霍清泠暂时接手管事,因为黄氏的离开,本身就缺了一个极紧要的人,再少了个卫长嬴,年轻的五夫人、六夫人好不手忙脚乱。
而晚辈们从沈舒景以下所有的女孩子,包括这次回西凉后已经住回季园去的季伊人都赶过来侍疾。
作为长子的沈舒光知道后也要求回后院去伺候母亲榻前——上上下下都知道若卫长嬴有个三长两短,后院失衡,前头肯定也要受到影响。
恐怕也就沈敛实嘴上问几句,心里却完全只惦记着卫长嬴这做娘的生病可别拖太久、耽搁了他宝贝侄子的功课了
不过沈敛实这种认为后院天生就该有女眷出来主持、不要让后院打扰了前头男人们正事的性情,他的弟弟们也早就习惯了。
此刻沈藏锋也只能叹着气保证:“明儿一早,光儿伺候他母亲用了饭,我就着人带他过来。”
“到时候先领到我那儿去。”沈敛实抚着短髯,认真的道,“我得考察一下前两日教他的东西其实弟妹跟前断然缺不了人的。便是光儿要尽孝,往后咱们商议今日这样的事情时,也该喊他过来听一听。回头再放他回去服侍三弟妹就好。”
就算你铁了心要拼命教导好侄子,也想想如今躺榻上的那一位是他亲娘啊!沈舒光年纪虽小,却孝顺得很,你就是派人去叫他,他自己肯这样轻描淡写他亲娘的卧病之事么?
沈藏机与沈敛昆对望一眼,都觉得哭笑不得。
到底沈藏锋好涵养,淡笑着岔开了话题。
第五章 夜话
夜半的时候卫长嬴被室中异响惊醒,却听到窗外传来分明的风雨声。
她松了口气,心想原来是听岔了正这么想时,帐子却被人揭了开,借着帐外蒙了厚纱的朦胧灯光,夫妻两个恰好打了个照面,两人神情都愕然万分。
“你怎么来了?”卫长嬴吃惊的先问。
沈藏锋见妻子醒着,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撩起袍角在榻沿坐下,先伸手摸了摸她额,见热果然是退了,只是鬓角的胎发还有些潮,显然是没好全,时不时的出着虚汗。
他伸指拂了拂,又从袖中取了帕子替她擦着,轻声道:“白日里下人说你还要过两天才能好,心里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不想你恰好醒着。”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睡?”卫长嬴伸手抓住他手腕,低声抱怨,“我好着呢!季神医亲自诊治,一点子风寒能有什么关系?你快回去安置明儿个不是还要来接光儿?”
又担心,“我现在还没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