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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梦见散吗?”胡氏伸指掠了把鬓发,含笑问。
卫长嬴脸色微变:“跟这东西有什么关系?”
“宫中库房里找出来的那一份古方,您也知道吧?”胡氏淡淡的道,“那一份,是假的。”
这个结论,端木芯淼就讲过,所以卫长嬴并不意外,她想起废后顾氏对端木芯淼的承诺,试探着问:“你家娘娘手里有真的?”
胡氏摇头,但想了会又点头:“那方子是真是假不知道,毕竟大赫徐妃到如今已经有两百年了,中间以讹传讹也不一定呢?总之,娘娘手里那份梦见散的方子,远没有记载徐妃时的那么神奇,不过比大部分驻颜方子都要好而已。您头次见娘娘时,娘娘年岁已长,是连孙儿都有几个了,可是看起来跟您当时年纪差不多娘娘就是一直服着那梦见散,但,至于真假那就不晓得了。”
卫长嬴问:“那么你家娘娘那里的梦见散方子是打哪里来的?”
“说起来您可能都不相信,我家娘娘出身顾氏旁支,自幼没了父亲,靠着寡母拉扯度日,虽然顾氏族中有接济,到底也是过过苦日子的。”胡氏哂道,“倒是跟司空夫人幼年仿佛,说起来司空夫人比我家娘娘还要好一点,司空夫人到自己死时可也是父母双全——说远了,洪州地处江南,梅雨天东西易潮湿生霉,所以赶着梅雨前后的晴天,那边都要晒东西。”
“娘娘小时候给家里打下手拿东西出去晒,偶然在角落里翻到一本古籍就是古籍夹层里藏着的,被娘娘闲着无事翻来翻去时发现。”
卫长嬴怔道:“还真是巧?那库房里那张?”
“那是一直在库房里的。”胡氏认真的道,“其实当初娘娘入主中宫,偶然发现库房里那张方子,竟与娘娘幼年所得的方子都为梦见散后,也感到非常惊奇。但库房里那张方子,除了药引跟传说中的梦见散一致外,实在不像是正经给人吃的——那么贵!所以娘娘推断,应该是有人想要隐瞒娘娘幼年所得的那张真方,故意弄了张以幼童脑髓为药引的假方出来混淆是非!当年大赫徐妃未必真的用了假方,不过是说给冯后听了,好报复冯后而已!”
“你说梦见散如何让邓贵妃招供的吧。”卫长嬴再次揉了揉眉心,道,“既然邓贵妃年轻时候也没有宠夺专房过,即使她永远二八年华,好像意义也不是很大?为何这梦见散能够叫她供认供认这词,可不是寻常就能用的吧?”
第一百六十章 思人药
“邓贵妃害了司空夫人之后,魏哀帝恐惧司空夫人将事情告诉宋司空,招来江南宋氏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士族的怒火。''自此不想再见到邓贵妃。”胡氏说得有点口干舌躁,卫长嬴见状,将自己手边的茶具斟了一碗茶递给她,胡氏双手接了,轻笑道,“不意婢子竟能喝上卫夫人亲手斟的茶!”
卫长嬴淡淡的道:“我是要对不起你的,斟碗茶算什么?”
胡氏勉强笑了笑,喝完茶后,接着讲道:“但也因为需要邓贵妃这个罪魁祸首给宋家交代,所以当时明光宫已经形同冷宫,偏偏邓贵妃还是被锦衣玉食的养着,废后钱氏每每提到邓贵妃时非常的轻蔑与不耐烦,却一直没怎么邓贵妃——我家娘娘观察发现这一点后,您说能不诧异吗?”
“那时候废后钱氏已经越来越容不下咱们娘娘了,娘娘为了性命计,就想冒险潜入明光宫,向邓贵妃求助。”胡氏叹道,“那会我家娘娘也年轻,听宫中传言说邓贵妃所出的郢王因为太受帝宠,威胁到了废后钱氏之子的储君地位,所以被钱氏谋害了。认为自己跟邓贵妃好歹算是同病相怜,邓贵妃又一直见不到圣上邓贵妃即使不愿意告诉娘娘废后钱氏为什么不敢对她下手,肯定也不会治罪娘娘的!”
废后顾氏这番推测合情合理,换了卫长嬴处她那个位置上十有八。九也只能走这条路了。卫长嬴颔首,示意胡氏继续说下去。
“但娘娘去的不巧——您想明光宫即使因为魏哀帝不去、也不许邓贵妃随意出宫,说是跟冷宫一样了,却到底不是冷宫,邓贵妃还是有贵妃份额、魏哀帝还是吩咐好好养着她,免得她畏罪自尽,叫魏哀帝没了挡箭牌的。”胡氏嘴角坠了坠,道,“所以明光宫的宫门,不管是正门还是角门,都有人看守。”
“我家娘娘可不像您,自幼受宠,想习武就习武。我家娘娘手无缚鸡之力,当时左右能信任的宫人,也没有一个有把握能够躲过明光宫的侍卫,潜入其中跟邓贵妃搭上线的。”
“所以只能派人在门外盯着,看有没有疏忽的时候。”
“终于有一天晚上,派在明光宫外盯梢的宫人,匆匆去向娘娘禀告,说发现明光宫外的侍卫撤了许多,一处角门居然无人看守还虚掩着!娘娘那时候到底还年轻,又被废后钱氏的威胁吓得整日惶惶然,听到这消息也没多想,只道侍卫跟宫人躲懒去了——赶巧那日娘娘未奉召幸,就匆匆换了宫女之服赶去明光宫!”
卫长嬴了然问:“那晚,其实邓贵妃是要见其他人?”
“没错!”胡氏点头,问她,“卫夫人能猜到,邓贵妃那晚打发了人想见的是谁吗?”
“是我舅母?”
胡氏一怔,轻笑道:“您真是聪慧,正是司空夫人的心腹!”
卫长嬴自嘲的笑了笑:“所以说,邓贵妃不但害了我那可怜的舅母,甚至之后也一直不放过她?但魏哀帝,不是不敢碰我那舅母?”
胡氏淡淡的道:“但司空夫人的用场,难道仅仅是侍奉魏哀帝吗?她是江南宋氏主母的身份,远比后宫宠妃有用啊!”
卫长嬴只觉得一股狂躁之意从心底涌起!
她竭力平复了下,才道:“我那舅母就一直被她辖制着?”
“婢子说句不中听的,这实在是司空夫人自己太懦弱太不争气了。”胡氏淡然道,“本来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若跟魏哀帝提出来要邓贵妃死,魏哀帝肯定不敢不答应!甚至还欣喜她肯就这么算了——结果她偏偏失魂落魄的收拾好就回了司空府,什么要求都没提!邓贵妃等了几日见她没动静,胆子更大,哪里还能不得寸进尺的要挟她?”
胡氏冷笑了一声,道,“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司空夫人肯定是没脸再活下去了!以司空夫人的为人,估计她当时也不想活了。只是宋司空待她实在好,这夫妻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何况宋家从前那几位情种,没了心上人之后做出来的事情是连宋老阀主都怕的。”
“还有宋家的名誉,宋司空的体面,宋大公子与宋二公子的脸面错在邓贵妃,在魏哀帝,但世事就是这么不公平——没有错的人,付出的代价,却比犯了大错的还要大!魏哀帝昏庸好色的名头,您说他会在乎?可江南宋氏数百年的体面司空夫人自认为被魏哀帝侮辱已经对不起宋司空,如何还能让宋家去承受这样的羞辱?!”
胡氏叹气,“邓贵妃就是拿这些话,把司空夫人牢牢的攥在了掌心!”
“我那舅母,就一直这么顺着她?!”卫长嬴简直要听呆了,“即使当时大受刺激没向魏哀帝提出要杀了邓贵妃,之后呢?!”
胡氏道:“之后,您以为魏哀帝不想见邓贵妃,就敢见司空夫人?君不见臣妻才是礼仪罢?”
卫长嬴沉默了片刻,道:“但照你这么讲,我这舅母也太傻了!邓贵妃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这事出来,宋家是没脸了,我舅舅、表哥他们都会大受打击。然而容城邓氏,岂能好过?!”
胡氏笑了一下,道:“所以婢子开头的时候,要给您说了一大段关于司空夫人性情的话。因为司空夫人若不是这样的性情,邓贵妃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得比魏哀帝、比我家娘娘还长?她那条命,老实说是司空夫人的软弱才留下来的!”
卫长嬴觉得心里堵得没法说——她所听说的卫蝉影,只字片语都是沉默温柔,想象里也应该是那种贤惠温柔、少言寡语但心地善良柔软的女子吧。虽然没见过,但一度以来,卫长嬴对这舅母印象是很好的。
毕竟除了她的出身外,传言里的形象,完完全全符合一个温柔静默的大家闺秀。友善的、无害的,像没有刺的美丽的芬芳的花一样
但照胡氏这么说,这舅母实在软弱到可恨的地步了!
不,也许不全是软弱,也是糊涂——她跟邓贵妃明明各有忌惮,任何一方都不希望真相曝露,可邓贵妃比她狠、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这糊涂的舅母就怕了、退缩了!
即使她的本意兴许是为了丈夫与儿子们——但动机无法掩盖她的糊涂!
所以她被害了又害,一错再错。最后她死了留下来的是宋羽望的余生之痛,以及号称“闺秀楷模”,那个鲜丽温柔又大方、犹如亲姐姐一样的宋在水险些嫁给了异母兄长!
胡氏说的没有错:如果卫蝉影换种性情事情很多事情,乃至于大魏国祚,都未必会是现在的样子了!
卫长嬴记得——自己那舅舅宋羽望,临终前几年都同卫新咏来往密切,在申博立为太子以及申博的登基中,都有他的影子——以宋羽望对卫蝉影的感情,知道了妻子的遭遇后,怎么可能继续匡扶魏室?!恐怕巴不得魏室早亡!
申氏皇朝的倾覆,宋羽望必定出力不少!甚至,是他竭尽全力!
她想起宋羽望临终前的“不甘心”之语,当时人人都悲伤的说他是放心不下子女,放心不下江南堂,毕竟江南堂本宗嫡支的子弟确实很单薄,宋羽望的孙儿还没有一个成长起来——但如今想来,宋羽望那时候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想到过子女。
他说的“不甘心”,很有可能是没有亲眼看到大魏灭亡,没有看到邓贵妃的报应。
他没能亲眼看到,谋害他爱妻的人,统统遭到报复——而他自己,却由于过度的伤心与思念,先一步与世长辞!
卫长嬴沉默良久,才道:“你家娘娘恰好撞见邓贵妃跟我舅母的心腹见面,然后呢?关梦见散什么事?我倒奇怪,你家娘娘撞破了邓贵妃的密会,邓贵妃竟然放过了她?”
“我家娘娘虽然卤莽了点,但也不傻。进了明光宫没几步,远远看到司空夫人的心腹跟邓贵妃在空旷处说话,就知道不好了。哪里还敢停留?当然是抽身就走!”胡氏淡笑着道,“也是幸亏邓贵妃要见司空夫人的心腹——哦对了,那心腹其实也不知道司空夫人的遭遇,只以为司空夫人跟邓贵妃有什么交情或利益,这才帮着邓贵妃呢?但邓贵妃这边是不敢让人知道她跟司空夫人有私下来往的,所以每次见司空夫人的心腹都会把远远近近的人全部支开,也因此我家娘娘居然没惊动她就跑了出来!”
“跑出来后,我家娘娘自行回宫,就让在明光宫外等候的心腹,就是安嬷嬷,继续盯着司空夫人的心腹。等那心腹出了明光宫,跟到明亮处看清了人之后就是查出她的身份——发现是司空夫人的心腹后,我家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司空夫人的沉默与不爱多事,在帝都贵妇里那是出了名的,哪能不怀疑?”
胡氏嘲讽一笑,“然后,我家娘娘试探性的与司空夫人这边接触!”
“司空夫人跟邓贵妃勾结那是被邓贵妃逼迫无法,司空夫人本身可不爱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