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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生重新长满头发的头顶，留有一环当初开颅手术留下的疤痕。
落地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金黄金黄的，倒掩饰了那孱弱而苍白的神色。
“苏嘉禾，你说，你觉得远大检测还有希望吗？”赵大生问道。
“有。”苏嘉禾说道，“当然有。”
这次谈话，赵大生是带着目的来的。苏嘉禾肯定的语气，让赵大生觉得这次谈话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
但赵大生故意怀疑地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苏嘉禾道，“行业前景不说，远大检测有以轩卫浴集团这样关系极其稳定的老客户群也不说，单说远大检测本身。首先，远大检测已经解决了短期内的资金周转问题。”
这倒是的。
二零一二年春节假过后，元宵节的第二天，赵大生就如愿以偿地从杨科长那里拿到了二百万的贷款。
又一个月，由于赵大生对市财政局方处长公关到位，远大检测有关“外贸公共服务平台资金补贴”的申请也正式获得了批准，算起来，远大检测因此而获得的补助款项也有一百来万。
赵大生心中认同，嘴上却道：“可是三江市国家高新区连‘新三板’扩容试点的候选名单都没有进。也就是说，远大检测‘新三板’上市已成泡影。他妈的，当初我要是还在新海天，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时至今日，赵大生对这事还有些气恼和后悔。
那个狗日的谢主任，简直是在骗人。当初要不是他口口声声、言之凿凿地说“新三板”上市，赵大生也不会那么地折腾，把远大检测从新海天搬到高新区的创业大厦，更不会倾其所有地买下整整一层写字楼，并且来扩建化学检测实验室。
赵大生这么迁怒于别人，大概是忘了自己当时那副拽上天的模样了。
要知道，当时的赵大生，面对叶永贵等人的劝诫时，也曾叫嚣过“这不是冒进，这是魄力”。
苏嘉禾听着赵大生的牢骚，笑着说道：“上市固然好，可你是否想过，远大检测若果真上市成功，募集来的资金，远大检测有管理计划吗？”
赵大生也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又会重弹老调。”
苏嘉禾道：“本来就是这样。例如一个心智还不足够成熟的彩民，买彩票突然中了巨奖，其实未必是好事。”
赵大生不以为然：“有钱了还不知道怎么花？”
苏嘉禾道：“未必。”
赵大生道：“好，就算这一点你说得对。但是，有钱总比没钱好吧？”
苏嘉禾道：“这个当然。”
赵大生道：“就是嘛。”
苏嘉禾喝了一口白茶，手指下意识地拨转着茶杯，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其实，我也在想远大检测从新海天搬到高新区这事。”
阳光把赵大生头上的疤痕晒得有些痒。赵大生一边挠头，一边站起来，把那落地窗帘拉了拉。
照射在赵大生身上的那一抹阳光，顿时被挡在了落地窗外。
赵大生坐在阴影之下，脸上孱弱且苍白的神色，重新显现了出来。
“你身体还好吧？”苏嘉禾忍不住放下刚才的话题，关切地问道。
“没事。”赵大生道，“就是不能想问题，想多了脑袋疼……”
赵大生话说到一半，就不愿继续说下去了，他转而问道：“远大检测从新海天搬到高新区，你都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好的一面。”苏嘉禾道。
赵大生抿了一口茶，说道：“那你说说。”
“其实，这也是我认为远大检测有希望的第二个原因。”苏嘉禾道，“从新海天搬到高新区创业大厦，且还扩建了化学实验室，这些动作虽然几乎穷尽了你的资金，却帮你进一步完成了远大检测的转型。”
赵大生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你别看我对上市的事牢骚满腹，但当初我买下整层楼，并且扩建化学实验室，其实并不光是为了‘新三板’上市……”
苏嘉禾接话道：“还为了远大检测的实验室建设。”
赵大生赞同道：“没错。像我们这些检测认证企业，以后要在业界立足，从长远来说，没有自己的实验室是不行。这就好比代加工工厂，没有自有品牌，结果都是在帮别人做嫁衣。所以，我趁搬到创业大厦的时机，增建了化学实验室。”
说到这里，赵大生笑了笑，说道：“当然，当初要不是‘新三板’上市的前景在，我也不会这么做。”
苏嘉禾道：“我就说嘛，这‘新三板’，还是给远大检测带来了好处的，至少远大检测自此有了灯具、水暖卫浴、化学三大实验室。”
“好，这也算一条。”赵大生说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人员。”苏嘉禾道，“尽管远大检测的人员流动性很大，好像年初你还说，又有好几个员工过完年后就没来，但万幸的是，灯具、水暖卫浴、化学三个实验室的负责人都还在。刚才说远大检测建成了三大实验室，那只是硬实力，而这三个负责人没走，则是软实力。有了这三个人，远大检测三个实验室的运行不成问题。”
苏嘉禾说的没错，尽管远大检测在春节前后那段时间风雨飘摇，最后连陈博士都提出了离职，并退了股，可灯具检测实验室兼灯具认证操作部经理曹维、水暖卫浴检测实验室经理徐磊、化学检测实验室经理沈工，这三人却都还在。
赵大生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这三个人也走了，那么，远大检测的人员，简直真的就可以用“溃散”来形容了。
有了这三个人，加之赵大生提拔了水暖卫浴认证操作部的一个老员工做了负责人，并且又招了一个化学操作部的客服主管，如此一来，远大检测的实验室及认证操作部的骨干人员基本都在。
赵大生心中将远大检测现有的骨干人员检视了一遍，不禁点头说道：“苏嘉禾，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
说到人员，苏嘉禾忍不住又插了一句：“上次你说还在暗地里追查那个发短信骂你的员工，怎么？真不放下？”
赵大生一听这事，刹那间咬着牙说道：“不会放下的。”
苏嘉禾道：“不是我说风凉话，查不出名堂的，我看你还是放下。放下了，你才能有更好的心态对待你的员工。”
“我一直隐忍着，到现在也没对他们怎么着。”赵大生道，“我明知道他就在员工当中，可我一样地发工资给他。”
“看来你真没放下。”苏嘉禾摇头劝道，“就算你没放下，你也应该这样想，那个骂你的员工或许早已离开公司了，说不定就是那几个过完春节没来上班的员工当中的一个。”
“难道就没可能还在公司？”赵大生道。
苏嘉禾道：“我看不会，想想啊，他既然决定要那么做，十有八九是不打算再来上班了的。而且你还回短信去说过他，就算他想来也没脸了。”
“没脸？现在员工的脸厚得很。”赵大生将手一挥，语气有些不耐烦，“不说这个了，你也不止一次这么劝过我。”
苏嘉禾见赵大生这般，当下便仍旧转到了刚才被岔开的话题上来：“有了这些骨干，远大检测的平台等于还是基本完整的。这就是我说有希望的第三个原因。”
赵大生不耐烦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过来：“你说远大检测有希望该不会是宽慰我吧？”
苏嘉禾一愣，继而笑道：“我说的是真话，赵大生，什么时候你倒变得婆婆妈妈了？”
赵大生面色舒展，也笑着说道：“我只是确认一下。你真的认为远大检测还有希望，这当然很好。说实话，你说的这三点，我自己当然多多少少也能看得到。但今天你能说出来，而且对远大检测这么有信心，我还是很高兴。我希望远大检测能做成一个百年企业……”
说到这里，赵大生忽然又眉头紧锁起来：“可公司现在的业绩仍然还不好。”
“你不是说比去年年底要好些了吗？”苏嘉禾问道。
赵大生道：“这个当然〖TXT小说下载：。。〗，要不然还真要关门了。”
苏嘉禾道：“所以，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尽快地把业绩重新拉上来。去年该花的大钱都已经花了，这样一来，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说，今年你的资金压力不会再有去年那么大。今年将有灯具、水暖卫浴、化学三个业务进项口，而费用支出的口子，却已回归常态。你只要适当加大业务拓展的费用预算；根据市场行情，相应调整公司检测、认证价格；保证必要款项支付……让销售团队上下一心，业绩东山再起，我觉得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赵大生道：“我现在就缺这样的销售带头人。”
苏嘉禾问道：“你应该还没找到这样的人吧？”
赵大生在阴影里坐久了，大概又觉得凉，他嘀咕了一句，站起来拉开窗帘，让那一抹被遮挡在外的阳光，重新照射在了他的身上。
赵大生坐定之后，这才说道：“我接触过几个，结果那些人没谈自己要怎么做，就在那里跟我谈条件了。这样的人，跟公司完全没有一条心。”
苏嘉禾道：“也是，真正满足公司需求，能和公司一条心的中高层人才，是很难找的。”
“主要我也没有放太多的时间去找。”赵大生道：“你也知道，今年以来，由于销售负责人空缺，公司销售也是由我来带的。”
苏嘉禾道：“嗯……不过，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赵大生道：“我这是在拿命来支撑的。不瞒你说，现在我还真没那个体力和精力了。这些话，在那些销售面前，我还不能说。”
赵大生很少这么示弱的，苏嘉禾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得默然。
赵大生患此绝症，这几个月来，苏嘉禾也曾考虑过，是不是要来远大检测帮帮赵大生？正因为考虑过，所以，苏嘉禾才有心思把远大检测的现况以及前景好好地琢磨了一遍。
但这种事情，苏嘉禾觉得，自己就算一片好意，也不好主动来提。苏嘉禾对自己在ATC的现状很满意，这一点姑且不说。自己不好主动提，主要还是避嫌——他苏嘉禾可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来远大检测是别有用心的。
今日被赵大生如此正式地请来喝茶，苏嘉禾一开始就隐约感觉到，赵大生这是有话要说，而且要说的，大约正是苏嘉禾不便主动开口的。
果然，赵大生开口说道：“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问你远大检测有没有希望吗？你如果说远大检测没希望，接下来的话我现在就不开口了。还好你觉得远大检测是有希望的，所以我想请你过来……”
赵大生说到这里，把话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苏嘉禾，这才接着说道：“我想请你过来做人力资源总监，帮我把人招到。”
人力资源是苏嘉禾的老本行，远大检测人力资源管理制度混乱，也的确需要有人去理一理。但苏嘉禾觉得，以远大检测现在的状况来说，这些都不是最迫切的。
苏嘉禾想到这里，连忙说道：“招人是很重要，但是，你想过吗？像销售负责人这样的职位，要是一时招不到人呢？”
“怎么会？你做人力资源的，能找不到人？”赵大生觉得不可思议。
苏嘉禾道：“正因为我做人力资源的，我才要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找这样的人，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赵大生问道：“为什么？”
苏嘉禾道：“一、我们要找的，是有真本事的人，他具备能够带领团队成功的经验和决心；二、这个人心态要好，要认同公司，看好公司的前景，和公司一条心，要把远大检测真正当成自己的公司……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