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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过神,一屁股落座,脑子转得飞快,禁不住发笑。什么?留下来跟他探讨同性恋的话题?也对,他得护着他们,给同类挽回些面子。装得真他妈的像,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还真一副谆谆教诲和蔼可亲的老师模样。光看着就反胃。谁上当谁就是龟孙子。跟他探讨?还不知道他到底安了什么鬼胎?
临下课还剩六分钟,苏阗严正以待,催促谈式微随时准备走人。可式微也中了哪门子的邪硬要把课件上什么心理测验抄下来。苏阗好不容易等那小子抄完,对着表,分秒不差,就在铃响的那刻,拉起谈式微唰得翻过两排桌椅,跟跨栏似的逃命般奔出教室。
讲台上,那人背手而立,清冷得视线划过两条鼠窜的人影,嘴角勾起不名的莫测深意。
“你——就——那么怕那个魏什么?”谈式微跑得气喘吁吁,累得趴在中央广场的草坪上。
“谁说我怕?”苏阗不服气,谈式微真不会说话,他哪是怕那个家伙?他是在顾全大局,不想惹麻烦。虽然他心里明明就是怕得要死。他翘起二郎腿,嘴里闲闲的含着一根草,发现有股尿骚味,皱着眉连忙往外吐,“呸。那个人我看着就恶心。”
陷进软绵绵的草丛里,谈式微若有所思的脸上闪过捉摸不定,他看了眼苏阗的傻样,笑了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苏阗想都不想就答。
广场上人不多。躺着的多半是情侣,暧昧的姿势让处男处女们脸红。正中央两个模样姣好的少年仰躺着陷入深深的绿草茵茵中,虽与男女搭配的主流画面格格不入,但一点不妨碍由他们自身带来的赏心悦目。下午的太阳不那么刺眼,照亮一小片绿荫草地,亮绿色暖暖的,让人安心。
式微别过脸,有些不高兴,因为苏阗没有说实话。
“我可能要失恋了。”明艳的光线照在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脸上,那对眸子霎时漂亮得像两颗通体透亮的翡翠珠子,蒙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却是极平常的口吻,让人听不出多少难受。
苏阗眼界高,又挑剔,却从没质疑谈式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也从没想过有女人能抵得住他的诱惑,但看那家伙要死不死的神情,还是猜出了几分,“安娜?”
他不置可否,“她嫌我长得太洋,她喜欢男人黑发黑瞳。”
“切。那你干脆让她找个黑人算了。恐怕是她随便找得借口。她居然敢嫌你?”苏阗挑高眉毛,不可置信。他最近老挑眉,跟老男人学得七八分神似。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无奈瞥了眼式微,那嚣张又漂亮的脸孔像朵颓败的玫瑰,早没了生气。原来他心情并不好,竟还偏耐着性子安慰自己。他平时兄弟兄弟的怪叫,这种时候更不该扔下他。
谈式微听苏阗仗义得替他说话,心上一暖,嘿嘿笑了,“我母亲是波兰人,父亲是外籍华侨,他倒是黑发黑眸,但我遗传我母亲多些,长成这样,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看算了。齐安娜也就身材火爆,脑子不是一般的纯。你到底看上她哪点?”苏阗干脆直起身,盘腿坐着。
谈式微被问得一时哑口,他对女人从来都得心应手,有求必应,几时如此狼狈过。他把她们当成打发时间的消遣,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真正能动心他心。即便这样,人的贱性决定了他性格上的特征,比如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算不是心头大好他也会想办法拿到手,只要能过瘾。如果可以,他甚至会不惜不择手段。苦涩的笑意蔓延,说道这一点倒全真传自他那个风流成性的父亲。
他茫然得装糊涂,“我也不知道。”
苏阗双眼雪亮,冲他对了个响指,“那就对了。你都说不出那丫头有什么好。那你对她最多也就好奇心和占有欲,说喜欢我看还不够。但你要还是觉得自己放不下,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不过你能做的也到此为止了。话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又不缺这件,犯不着为了她,让自己七手八脚得裸奔好些天吧。适时放手才明智。谈大情圣。”
谈式微金色的长睫毛卷卷的微微一颤,随即展颜,倾城一笑,“我明白了。谢谢你,苏阗。”
夕阳西下,背后是绚丽的霞光,苏阗的侧脸在霞光映照下红了一片,腼腆得呵呵乐,他微低□子,顺手在谈式微肩上轻轻一拍,“没事没事。小意思。是兄弟么。”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强有力的胳膊立刻扑了上去,把他死死扣紧在胸口。苏阗根本直不起身子,只得作势伏在式微的胸上,耳边传来对方清晰的心跳声,他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惊慌,可心上还是一软并没有发作。任由着他,如果他能好受些。
谈式微自己也不清楚干嘛鬼使神差得伸出手,看到苏阗那双水晶的眸子,那半边映着霞光的侧脸,还有耳边那阵细声细语的温软关切,他就着了魔只是想把他拉近自己身边,刚刚有些远了。谈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闻着苏阗身上特有的清香,阵阵暖流缓缓沁入心尖,他也许疯了,脑子坏了。
他渐渐松开禁锢的双手,眸色渐深,把脸藏在阴影里,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对不起。我习惯难受的时候找人抱抱。”
苏阗脸上的尴尬一扫而空,龇牙咧嘴得冲他笑,“诶。你什么表情,不就抱抱吗?咱都是男的,怕什么?以后你要再难受,这便宜兄弟让你占。”
明明入了初秋,青草却一点没有枯黄的迹象。几只活泼的小麻雀从树上飞来飞去。空气很好,混着香味。迎着对面白衣少年温柔调皮的视线,谈式微软软得笑了,“好。我以后要难受就找你。”
傍晚,晚风吹得人心神荡漾。华灯初上,车辆川流不息,暮色下沉,十字路口处的信号灯红黄绿交替变色,各种灯光渐渐鲜艳,霓虹闪烁,晃得人沉醉。汽车鸣笛声,人声,刹车声……苏阗不愿回去,靠着栏杆愣愣地站在天桥上,随晚风温柔轻拂,他什么也想不了,只觉得寂寞,谈式微什么也没问陪他在天桥上站了很久。
站在门外,苏阗对着两双大号的皮鞋发愣。一只手刚贴上门,门忽然推开,熟悉的爽朗笑声从里面传来。
“小阗回来了!”苏阔卷起袖子,温暖的笑意融进晕黄的灯光,就这么站在苏阗面前。看了眼发呆的弟弟,一把接过苏阗的挎包。
苏阗哑巴了,只是望着二哥。他不敢相信,二哥终于来看他了,眼睛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看他还木桩似的立在门外,苏阔忙伸手拉他进去,“臭小子,连我快都不认得了?快进屋。”
这时,魏长暮拖着懒洋洋的步子,从里间晃出身子,眯着眼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弟,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噢。没你的事,他只是不想见我。趁你不在,我没日没夜虐待他。你看他这副表情,一见你,他顿时一肚子委屈。是吧,小甜甜?”
苏阗自动忽略他,一个转身便避过了不想见的人。
“瞎说什么。小阗只是想我了。”苏阔以为苏阗在跟自己闹别扭,他放低身子,宽厚的大手落下,揉了揉苏阗的脑袋,目光柔和,“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去洗手。咱们今天吃火锅。”
朝桌上一扫,面上居然平放了一口四角铜锅,铺满了许多碟盘装的食材。老男人挪了位置,翘起二郎腿,阴魂不散得安稳坐在苏阗对面,满脸堆笑斜睨他。苏阗只当没看见,眼珠子一转又轻巧掠过那人,切,这么盯紧自己是怕他向二哥告状吗?个小人!
开了瓶啤酒,苏阔似乎心情很好,“这次案子办得周折,原以为没什么胜算。可谁让我和法官关系好,拖延了点时间。这不出现了新证人,有了柳暗花明的转机。大老远的赶来赶去的,还真没白费力气。”
“那恭喜你,苏大律师。”魏长暮眉目一弯,对苏阔敬了杯酒。魏只喝了一口,而苏阔一饮而尽,喝了个底朝天。搁下酒杯,魏看水烧开了,调了调锅子的火候,把羊肉卷和牛肉片都放下了锅。
“这阵子小阗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魏朝他望了眼,苏阗立刻错开视线,魏马上露出个在苏阗眼中特别虚伪的笑,“没有。他很懂事。”
苏阔自然露出愧疚,“那就好。照顾苏阗本就是我的事。现在反而劳烦你操心,我真是特别不好意思。该自罚一杯。”说完,他又给自己倒满酒。
“别见外。以前我也没少麻烦你。少喝点多吃菜,这牛肉丸子熟了。”他给苏阔碗里夹了点菜,看他一下喝得没底,禁不住担心。虽不清楚苏阔的酒量,但一旦耍起酒疯,任谁还记得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说了什么话?
刚吃了颗肉丸子,他就一把放下筷,夸张得竖起大拇指,“喝。真不错。长暮,你手艺还是这么好。”
“都现成的,是你买的汤料好。”他给苏阔碗里又舀了勺汤,“这样入味。”
苏阔吃得热乎乎,“小阗怎么不吃?长暮可不是轻易肯下厨的。”咧着嘴,活像捡到宝。几杯酒下肚,他面色红润,开始话多,一双眼亮晶晶,“大学的时候,我来你宿舍搭伙,就尝过一两次,还多亏了洛川。”他叹了口气,语气哀怨,“你们俩一个宿舍交情好,说来就他最有口福。洛滑头爱吃鱼,总在我们面前炫耀说你做的水煮鱼怎么好吃,哥几个本来就嫌食堂伙食差,牙痒得当场就想把那家伙活剥当鱼肉给片成汤。后来我慢慢和你接触多,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种臭脾气绝对不可能主动下厨。说说他那鬼东西当初是怎么死皮赖脸得求你给他做水煮鱼的?我一直都想知道,以前对他怎么逼供都问不出啊。”
魏长暮愣了愣,顺手抄起桌边的啤酒瓶,静静地给自己满上,脸上是少有的木然,“一顿水煮鱼他答应给我洗一个月衣服,外加带一个月早饭。不知那个白痴在你们面前提过几次。记得大学四年我好像从没自己洗过衣服买过早饭。”
“果然!”苏阔听后笑得喘不过气,“为了吃他真什么都干得出来。”
连耷拉着脑袋的苏阗都被这话惊得抬起头,心里为那个洛川默哀。一时嘴馋竟要忍受这个魔头四年的折磨。实在悲摧!洛川这名字颇为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笑归笑,无意瞥见魏长暮那双过分沉静的双瞳,里面夹杂的复杂情绪让苏阔那阵笑意不知为何化成沉重的悲哀积郁到心上。洛川,当年那个傻了吧唧啊的臭小子现在不知哪去了?
“今天我高兴,为咱大学四年的友谊再干一杯!”苏阔嚯一身站起身,粗着脖子高呼。
“你是怎么了?这么怀旧?”魏长暮眉眼一挑,细细笑着看他,轻轻与他碰了碰杯。
苏阔嘿嘿笑着,直叫:“爷,今天他妈的高兴!”
虽然苏某人一直在强调他高兴,可魏长暮愣是没看出那口口声声的家伙到底有几分真高兴,轻轻偏过头,异常体贴,“你今天自己开车来的话就留下来,别走了,这里有客房。”
苏阔低着头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