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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寅启开完会,没等到孙放的第二杯咖啡。
一看表,十点半,于是起身向着林丰耀的办公室走去。
自从一手帮着李寅启登上东海掌门人的宝座,林丰耀这个曾经的合伙人之一也名正言顺的成为东海雷打不动的第二把交椅。
不过跟李寅启不同的是,他生来不是个操心劳力的命。
当年被其他几个合伙人压着也好,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好,他的工作节奏一直不紧不慢。
他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
李东军活着的时候,他不去争是为了自在的活,李东军死了他又倾其所有的帮助李寅启也是为了自在的活,进退之间活脱脱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甚至他对李寅启施以援手的方式,在别人看来也有几分惊奇。
李寅启深知那就是他的行事作风,两个人的关系虽然很难让人联想到良师益友,但李寅启打从心里很敬重他,有什么大事也会主动找他商量。
不过今天推开林丰耀办公室的门,李寅启却没什么要紧的大事。
先是把这趟出差的事情简要的讲了一遍,然后话题自然而然谈起了陆铭。
他的意思,陆铭是块璞玉,要是落在那些见钱眼开的人手里面会被活活糟蹋掉。
他之前看中的一个本子很适合陆铭,只要这边一签约,他就立马筹措资源,重金打造,精雕细琢,势必要给东海再打出一块金字招牌。
林丰耀看着陆铭的资料,对李寅启的想法也很赞同。
可翻着翻着,他的目光就停在了一个地方。
“寅启啊,这个陆铭拍过东海的片子。”
这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李寅启却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东海每年出的片子虽说不能用多如牛毛来形容,但细数起来也能说个小半天。
大部分人时间长了就会弄不清哪部对哪部,但李寅启都记得,而且他知道林丰耀也都记得。
陆铭拍的那部戏是林丰耀亲自点的名,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也知道李寅启不是个留恋花丛的人,但眼下这情况,却又微妙的让人忍不住去怀疑。
“林叔,这个陆铭不是那个陆铭。”
这话乍听上去似乎有语病,但李寅启故意说的含糊就是想试试林丰耀知不知情。
可看见林丰耀的眼神,他又否定心里的假设。
“你不知道,当初在那个房间里人并不是照片上的人?”
“当初人是你睡的,我压根就连一眼没见着。”说到这,林丰耀的脸又转而生出笑意,“没想到啊,还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这种花花肠子。”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再拿出来说竟有一种忆苦思甜的奇妙滋味。
不过在林丰耀看来,他给李寅启安排的那个考验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考验,反而更像是叔辈带着侄儿去开荤。
所以当李寅启跟他说,那个叫陆铭的孩子不错,有机会可以提携一下的时候,他很欣然的就答应了,而且还大方的拿出了一个主演的位置,别的都没有再多问。
现在回过头去想想,那件事情要是有一个环节不凑巧,可能都不会造就出这样一番景象。
不过李寅启也好,林丰耀也好,都是不计较这些小细节的人。
相反的,他们都对那种敢于铤而走险的大胆举动,倒是赞赏大过鄙贬。
确认了李寅启签陆铭的动机不存在他所担心的问题,林丰耀也就再没多言语,又悠闲的喝起了他的铁观音。
李寅启从林丰耀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面掂着手机一面在心里盘算,陆铭的问题,就等他的答复,游霄的问题,看来只能寄希望于Amy那边有所推进。
想到这,李寅启又机敏的察觉到自己最近的思路有些奇怪,似乎那个游霄的闯入,让他生活的主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一个没有潜力,背着一身黑历史,还会在片场闹事的演员,根本不值得他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去关注。
细想下来,那个人的优点似乎只有活儿还不错,但那幅性子也绝不是做情人的好选择。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李寅启一边走一边想,最后为自己的行径作出了一个明确的定义,他是在做善事。
因为他和那个人一同经历了一段人生中的黑暗时刻,如今他爬起来了,混得还比一般人略好一些,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帮游霄一把,这完全是出自人人皆有的恻隐之心。
李寅启走进办公室时,咖啡已经放在他的桌上,拿起来喝了一口,还挺热。
手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才11点十分,去吃午饭还有点早,于是他打开电脑,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继而投入了繁忙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老弄堂里的浓妆妇人
自从李寅启把自己的思路捋顺之后,接下来的一周他就真的没有再分心去想游霄的事。
当然这里面还有个客观原因,就是事太多忙的。
陆铭答复了签约的事,结果不出李寅启所料。
电话里陆铭说他跟袁颖见了面,听她说了好些关于东海,关于李寅启的事,然后又回去考虑了一番,也觉得东海是他的最佳选择。
李寅启嘴上的话说得很激动,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陆铭一定会答应,会“考虑”一番,不过是想抬抬自己的身价。
说到底还是怕李寅启给他画个艺术的大饼,转脸就塞给他商业片的本子。
但想归想,一听说陆铭准备回上海长住,李寅启立刻让人给他安排了住处,还惦记着正式签约的时候,他得亲自出面表示一下重视。
快速的浏览了一下行程安排,和陆铭签约的日子就是今天。
李寅启把手机丢在桌子上,从衣柜里随便抓了件衬衫往身上套,刚伸进一只胳膊就感觉有点不对,他脑子里想着事,也没太在意,可另一只胳膊穿到一半居然卡住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窘迫的姿势,李寅启只得把衬衫脱了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颜色花纹都不太像自己的风格。
转念一想,他就弄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那件衬衫是游霄的。
那天在宾馆他把游霄的衬衫扯破了,后来急着去见陆铭,他就让游霄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吃完晚饭,他直接去了孙导房里,行李是孙放给他收拾的。
那小子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心还挺细,不但把衣服洗好熨好,连掉了的扣子也给钉了回去。
接到孙放的电话,李寅启准备出门,临走的时候,又看见那件衬衫。
即便大小合适,他应该也不会穿它,直接扔掉倒是浪费了孙放的针线,便随手找了个袋子装了起来,想着带到公司去,说不定有机会可以还给游霄。
这本来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可看见坐在会议室里的陆铭,李寅启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游霄。
一面谈笑风生的和陆铭说着场面话,一面在心里盘算Amy怎么没跟他回报Jojo的事,难道是没查到什么结果?
看着陆铭终于在合同上签了字,李寅启拍着陆铭的肩膀爽朗的笑了两声。
“李总,以后我陆铭就得靠您和东海的栽培了。”
“还叫李总,袁颖没跟你说公司的人都怎么叫我?”
“启哥!”
看着陆铭脸上干净明快的笑,李寅启在那一刻几乎要信了游霄说的,当年的事陆铭并不知情。
但他要是真的信了,他也就混不成今天这幅模样。
借着这一声启哥的热乎劲,李寅启换了一副拉家常的口吻。
“公司给安排的地方住着还习惯吗?”
陆铭没出声,而是点头当作回答。
李寅启给他安排的是茂名南路上的一处公寓,房间不大,但一个人住也是足够宽敞。
关键那地方,交通方便,闹中取静,用上海话形容,老有腔调。
李寅启问这话倒不是为了邀功,他的重点在后面。
“那地方不大,关键就是图方便,我听说你是本地人,要是觉得一个人住孤单,想让家里人也搬过来,我再让人给你换个大点的地方。”
只见陆铭摆了摆手,“家里人都不在了,剩下一些个远方亲戚,也都好多年不联系了。”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悲伤的情绪。
再加上他的经历,给人感觉就好像一个断了俗世牵绊的游子,远渡重洋去追寻艺术的足迹,多年之后又重归故里。
但这话到李寅启耳朵里也就是听听,他才不相信会有人吃饱了撑的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孩子搞出当年那个局。
不过这陆铭说话做派都带着文气,不像有些人所有的聪明劲都写在脸上,而且一想到签他主要还是为了拍戏,问些有的没的不过是因为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李寅启立刻打住再去追问的念头,又扯了几句别的,这才依依不舍的把他送了出去。
不问不代表不想知道,只是因为还有别的渠道。
李寅启一回到办公室就给Amy打了电话,一问才知道,上次的事Amy早给了他反馈。
一翻邮件还真是,已读的状态代表他还看过,只是不知道当时在忙什么就给忘了。
重新打开邮件看了一遍,李寅启才发现原因,他会忽略是因为调查结果里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眼球的亮点。
Jojo的东家果然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能跟东海扯上关系的不过是些诸如寇菲菲这种的粗浅合作。
唯一能算上信息的,就是这个Jojo早年给一个上海本地的地方戏名家当过一阵子的助理。
不过那个人英年早逝,死了有些年头,跟这事好像又八杆子打不着关系。
随手又翻开陆铭和游霄的资料,看着看着,李寅启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之前被他忽略了的小细节。
看了下表,距离下一个行程还有一点时间,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抓起外套和装着游霄衬衫的纸袋,风风火火的走出了办公室。
李寅启没有叫上孙放,自己开着车来到了曹家渡。
这里除了高档住宅和商场,还有一片老上海棚户区,而他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给新片踩点取景,而是因为一条他才发现的线索。
两个只有门牌号有着细微差异的地址,分别出现在游霄简历的现居住住址栏和陆铭八年前参演东海电影是所填的手写登记表上,这到底是个多么巧的巧合。
老弄堂里墙壁斑驳,门头低矮。
李寅启一面留心的躲过装着空调外机的铁笼子,一面在褪了色的门牌间寻找方向。
头顶上是拉得好像蜘蛛网一样的电线和晾衣绳,一排颜色各异的内衣内裤迎风招展好像在对他说着欢迎。
李寅启好不容易找到了游霄的家,门却紧闭着,看了眼门边大小不一的旧信箱。
李寅启打消了写张字条塞进去的想法,转而朝着坐在对面墙根下的老大妈打了个招呼。
“请问,游霄是住在这里吗?”
老大妈耳朵可能有点背,听了两遍,又反应了一会,才朝着弄堂口喊了一声,“雪丽姐,有人寻。”
李寅启转过头,就看见有个男人从十来米远的一扇门内伸出头,朝他招了招手。
跟老大妈道了声谢,边走边寻思,一个男人,居然叫雪丽姐。
走进那扇门才发现那里居然是个棋牌室。
不大的地方,摆了两张台子,打牌的人,看打牌的人,满满当当围了一屋子。
李寅启朝刚才招呼他的男人点了下头,刚想开口,就看见那男人往里面一指。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