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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简单地将今天首次到外面推销计算机的过程说了一遍,挫败感表露无遗。
“那个女孩真幸福,可以让阿克一百八十度转变。有句话说,爱一个人,偶尔就要做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小雪说,回想自己生命里的每个男人,通通不及格。“嗯。”阿克不置可否。
“对了,那天你说到的必杀技没用吗?”小雪又问。
“好像没想像中那么有用啊,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毕竟才第一天,也许是运气不好吧。”阿克喝着果汁。
“会越来越好的。”小雪捏着阿克僵硬的肩膀,阿克也累到不想拒绝。
“希望是这样啊。其实一直被拒绝,也让我看到更多关于产品销售的盲点,每个买主考虑的要素都不太一样,比如价格、师资、维修、软件共通性、后续服务等等,我必须想办法了解每个买主的疑问,才能想出解决的方法。这些我没有事先做过市场调查,所以直接上阵碰到困难是正常的,其实那些问题都可解答,只是我还没准备好。”阿克反省,“即使知道失败很合乎逻辑,但我一想到会输给那个法老王就觉得超怄。”阿克当然跟小雪说过,与孟学在跑车上不愉快的对话。小雪的心里一直很羡慕那个照片里的女孩,能够吸引这样的男孩为她不断努力着,甚至改变自己面对人生的方式。“要不要小雪陪你去跑业务?”小雪问,眼睛闪闪发亮。“免了。”阿克斩钉截铁地拒绝。
“心情指数?”小雪将汤匙递到阿克面前,假装是麦克风。“负一百。”阿克随口说道。
此刻的他应该是倒在床上或地上呼呼大睡,而不是耗在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敦南诚品。“去打击场?”小雪提议。
“这么晚了哪来的打击场?事先又没跟我那锁门的朋友说。”阿克看着小雪,这妖怪怎么永远都不会累的样子?
“那我们去烧邮筒吧!烧邮筒跟打击练习不一样,越晚越可以做。”小雪神秘兮兮地附在阿克耳朵旁说。
“烧邮筒?”阿克怔了一下,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小雪兴奋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压扁了的火柴盒。阿克完全傻眼。那表情就跟一个整天梦想与外星人见面的科学家,最后居然真见到了外星人一样。这就是梦想跟理想之间最大的不同。
“你就是邮筒怪客?”阿克紧张地说,刻意压低了声音。小雪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好像烧邮筒没什么不对,天公地道似的。阿克张大嘴巴,小雪牵起阿克的手。
ˇ6ˇ
阿克与小雪走在大马路上,两人打算就这么走回和平东路三段麟光站的租屋。
阿克心中的团团疑问,也足够支撑这么一大段的距离。“烧邮筒很讲究天分吗?还是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烧邮筒?”阿克开玩笑地问。
“烧邮筒并不是适合每个人,就像挥棒也只适合阿克跟我啊。”小雪比画出胜利手势。
阿克看着小雪清秀的脸庞,她一定是漫画《潮与虎》里的九尾狐“白面者”那个等级的大妖怪,可爱的外表底下,不知还藏着多少惊人的把戏。
“如果我问你为什么烧邮筒,答案该不会也只是烧邮筒很适合你吧?”阿克笑笑。
“故事太长就不好听了,尤其是让人快乐不起来的故事。”小雪说。
“嗯,那就别说了。”阿克也没有不高兴,每个人总有不想说的事。小雪停下脚步,伸出手。“冲虾小?”阿克不解。“牵我。”小雪嘟起嘴巴。
小雪似乎迷上了,用这个万能表情跟阿克相处。“不要。”阿克断然拒绝。
“牵我,我就讲为什么烧邮筒的故事给你听。”小雪晃着手,笑嘻嘻的。
“什么故事那么好听,一定要牵你才肯讲,我可以不听啊。”阿克感到好笑。
虽然他对这位邮筒怪客感到好奇很久了,也胡乱猜测过烧邮筒的几个可能理由,但既然知道了邮筒怪客就是小雪,仿佛再怎么离奇的事,突然之间都变得很合理似的。“超好听。”小雪装出很可惜的表情。阿克无奈,牵起小雪。
小雪的手软软滑滑的,十指交合,一种奇妙又舒服的触感让阿克好奇地捏了又捏。
几小时前,阿克与文姿漫步时双手暧昧地碰了几下,弄得阿克全身燥热呼吸急促,但就是不敢真正握住文姿的手。
而现在,阿克却毫无障碍地牵起小雪,赞叹女生的手真是上帝最美妙的设计之一。
“真好握,应该去卖女生的手的,一定赚死。”阿克开始后悔没鼓起勇气握紧文姿的手。
小雪的脸却红了,幸好阿克只是还沉浸在美好的触感里,没有发现。
“说啊。”阿克提醒,虽然小雪不说,他也真不想放开。“他是我错过的,第一个好球。”小雪轻轻咬着下嘴唇。
ˇ7ˇ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第一任男朋友是我的高中老师吧?他有张清秀的脸庞,喜欢穿烫得直挺的衬衫,胡子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笑起来斯斯文文的,跟阿克不一样。
可惜,他除了拥有我之外,还有个老婆,一个两岁大的儿子。别用那么惊讶的表情看我,事情曝光时学校更惊讶,几乎要立刻将我退学。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他没跟我讨论就在第一时间辞职了,要我好好待在学校继续念书,不要受到这件事的影响,学校也因为他的果断处理没将我退学。
他说,他要带着老婆跟儿子,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东部重新开始。也许是宜兰,也许是花莲,总之离这座城市越远越好。我没有怪他,因为他从来没隐瞒过我他有老婆孩子的事实。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这个理由就跟所有第三者用的借口一模一样,但这个借口却无比真实。每天放学后,跟他一起牵手逛街、吃饭、喝咖啡、看电影,是我高中最快乐的时光。对这段爱情的愕然结束,我不后悔,因为他是上帝投给我的一个大好球,只是我的棒子还握不稳,呆呆的,就这么看着他走,一句话也舍不得说出口留他。
当时我年纪小,但我已隐隐感觉到,女人只要一开口留住男人,就是这女人最不讨喜欢的时候,完全失去让男人留恋的暧昧空间。我要他记住我,在抹不去的记忆里继续喜欢我,那样已足够。
他走之前,打了个电话给我,让我很开心。他说虽然分手已成定局,但会每个月寄信给我,告诉我他经历的生活,让我知道他的人生已镶嵌了我的永恒存在。
可是,我从来没有接到他任何一封信。
我每天都在等待,每天都站在邮箱前发呆。日子一天天过去,每次我经过邮筒前,都会忍不住幻想,当他路过邮筒时,会不会想起应允过我的事?如果没有想起,当初为什么要说那句话让我期待?如果想起,又为什么不做?我想,他说了个善良的谎。
但我一直没有搬家,因为我怕他突然寄信给我,我却收不到。期待只要一有了起点,就很难亲手结束。
你说,也许他是要忘了我,才能真正重新开始生活吧?我想也是。
但我呢?我生病了。
只要我心情不好,全身陷落在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我就会嫉妒那些可以靠写信传递思念、传递爱的情侣。我感到绝望,感到很强很强的嫉恨,所以我将那股嫉恨的火焰丢进邮筒里,将那些信件烧得精光,让那些情侣的心意化成灰,无法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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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恶劣吧?”小雪笑笑。
“简直是流氓啊。”阿克失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会逮住我。”小雪摸着下巴。
“答应我不可以再犯了,那可是公共危险罪,而且要是烧掉了重要的文件对别人就很困扰了,例如外遇老公给老婆道歉的信、婚丧喜庆的帖子、存证信函等等,知道吗?”阿克认真地说,他可不想小雪被关起来。
“那你亲我一下。”小雪闭上眼睛。
“冲虾小要亲你一下?”阿克停下脚步。
“又不是没亲过,我生病时还偷偷亲过你一下呢。”小雪继续闭着眼睛。
“是不是亲一下就不会再犯了?”阿克问,心中已有盘算。对付文姿,阿克毫无办法,战战兢兢生怕犯错。
然而面对行为变幻莫测、但有话直说的小雪妖怪,阿克已有心得。
“嗯。”小雪点点头,眼睛还是紧闭。小雪甚至踮起脚尖。
阿克用手指迅速在小雪的嘴唇上轻轻一压,手立刻缩回,假装拨弄头发。
小雪睁开眼睛,皱着眉头,好像不太满意。
“好快,根本就是咻的一下就没了。”小雪抱怨。“总之答应了就要做到。”阿克牵着小雪。
夜很深很浓,两人的手晃上晃下,像小学生去远足一样。
“小雪,记得你第一天晚上硬到我那里住的时候,说过你的人生状态用棒球的术语比喻的话,就是两好三坏满球数,刚刚你只提到一个好球,其他的一好三坏又是什么?”
“第一个坏球是我爸爸跟我妈妈离婚,第二个坏球是最疼我的妈妈生病过世,第三个坏球当然要属跟我分手的前男友,跟他在一起完全是个错误,他是个大坏蛋。这些坏球都是我人生的负数,害我一直跟幸福绝缘。”小雪屈指数着。“那第二个好球呢?”阿克问。
“第二个好球,嘻嘻,是高中时有一个条件很不错的学长在追我,可是我比较喜欢那个老师啊,在当时的我看来,成熟男人发出的魅力可是小伙子怎么也比不上的。”小雪幽幽回忆,“后来师生恋曝光,学长还痴情地在一旁安慰我,说会等我,可惜我当时太自溺于失恋的酸苦,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所以学长最后也变心了?”阿克问,小雪点点头。“吃醋吗?”小雪笑。
“吃大头鬼啦。”阿克笑。
两人就这么牵手聊着,走过坡心跟六张犁。
就快到麟光的家了,阿克心里还真舍不得放手。“小雪,女生的手都这么好握吗?”阿克索性开口。“认准小雪的手才有质量保证啦。”小雪乐不可支。
那天晚上,小雪躺在床上,阿克依旧睡在硬硬的和式地板上。但两个人的手却轻轻勾着,一直都没放开过。
六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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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阿克到学校与中小企业推销苹果计算机的进度,还是一筹莫展。
阿克感觉到的无力感,比销售不出去的压力还要来得强烈。硬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连续挥五十次空棒的滋味,那还不如敲个冲天炮被外野手轻松接杀来得爽快。
如果孟学用工作效率不彰为由要求店长解雇他,阿克就能够从自我制约的困局里解脱,那也未尝不是好事。可是阿克每天从卖场整装出发时,孟学不过是微笑着看看阿克,说几句“工蜂就是要多磨炼才会把巢筑好”这种机掰话,偏偏阿克又无法反驳。
至于文姿,情况就更尴尬了。
文姿负责的冷气项目进行得非常成功,卖场甚至继续进货延续案子,这让阿克更感压力,有时在公司里看见文姿在附近,阿克会下意识地躲到厕所洗脸,免得文姿过度的关心让他心情更糟。
阿克从来没想过,自己或许是那种无法面对责任的不成熟男人。更没想过,自己成为不了那种成功男人时,竟让自己这么不快乐。
“有没有消灾解厄咖啡啊?来一杯。”
中午休息,阿克独自坐在等一个人咖啡店的柜台前,看起来就是一副亟须消灾解厄的愁容。“小雪呢?”阿不思问。
阿克与小雪偶尔在下班后会约到店里吃东西,小雪与阿不思还挺有话聊的,所以阿不思约略知晓阿克在做些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在水族店打工。”阿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