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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只是想想而已,事实上,我真的拿起军刺,抵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军刺匕首有种令人踏实的分量,而这与它本身的重量无关,踏实感是一种——如果你曾经无助彷徨过,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刹睁开了眼睛,意识到我要做什么,他微微一笑,冲我点点头,然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刀致命是最好的选择。
我困惑于他的安然,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就这样把生命交给我,就像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朋友一样——我们这种人,是不可能有什么朋友的,不互相残杀就已经是万幸了,友谊根本就是扯淡。
可我最终还是放下了军刺,为什么?因为感情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因为当一个人把他最珍贵的东西慷慨的奉献出来的时候,就该以慷慨作为回报,但更主要的是因为我觉得这么做才是正确的,而最后这条原因就足够了。
他以慷慨奉献我,我必以慷慨回报他。
第二天,我撕了些肉干,熬了点野菜汤,混在一起,喂他吃下,然后我把军刺藏在衣毯下,往军阀占据的城镇出发。
我要买锅,因为煮饭的容器实在差的没法形容,我还要买点盐和油,人体必备的矿物元素能让我更快的恢复力气,提高免疫力。更重要的是,我必须买药,青霉素、阿莫西林、替卡西林——无论是那种药,只要能消炎就行。我接受过药品知识的训练,知道怎样分辨药品。
我低头溜进城镇的时候,离正午还有一个小时。太阳出来了,晒得脚下的石砾十分温暖。几天前我的脚还不适应这种满是尖锐沙砾的道路,每走一步都得弯曲膝盖减缓疼痛,但现在我的脚底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皮茧,就像鞋底一样。
我是趁城镇守卫分散的时候溜进来的,我贴着墙壁走,生怕被人发现毯子下的军刺和钞票。几辆汽车满载着士兵在道路上飞驰,看样子是往贫民窟方向开去。我想,他们肯定是发现了那两个士兵的尸体。
尽管我很谨慎,但心底还有一丝微弱的不安,就像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有人盯着我的后脑勺,而我转过去张望时,身后只是飞扬的尘土。这种感觉一直跟随着我,直到我终于无法忍受,像鱼一样钻进旁边的一条小巷。
我背靠墙站着,等着,想等一切归于平静,等那种感觉逐渐消失——过了几分钟,我开始觉得自己很傻。没人会想到两名膘肥体壮的士兵会死在我这样的孩子手里的。
我喘了口气,重新走出小巷。买锅和油盐很简单,我一共去了三家店,即使语言不通交流起来也没问题。我带着目的而来,伸手指着我需要的东西,而店主则一脸警惕的朝我伸出几根手指,我丢下钱,抓起东西藏在衣毯里,然后快速的闪出商店。
前几样东西很顺利,最难办的是药品。
战乱时期,药品比黄金还要珍贵,再多的黄金也不能治疗伤口感染。钱币在这时候显得格外无力,我走遍了整座城镇,也没有发现一家药店。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即使我能找到药店,也不可能买到治疗伤口感染的药物,那种药只可能出现在戒备森严的军营里,如果我冒然闯入军营,会被当成别派军阀的间谍吊死的。
正当我陷入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胳膊上带有红十字袖标的黑人士兵。那个黑人肩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看到药箱,我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我知道,刹有救了。
我沉住气,拿出我学到的所有追踪本领,沉着的跟在他身后。他吹着口哨钻进一家酒馆。我蹲在酒馆旁,听着里面刀叉碰撞的声音。酒馆的人并不多,大概只有军人才能享受的起这种待遇。石头砌成的壁炉里,有只黑色水壶正滋滋作响,涂了清漆的木头和洒出的啤酒散发出淡淡的酸味,我又饿又渴,真想拔腿跑回藏身所里,用新买的破锅煮上一只皮靴,洒点盐巴和黄油——
我忍住了,像块石头一样静等那个卫生兵吃完。
过了接近一个小时,卫生兵才晃晃悠悠的从酒馆里走出,他根本就没发现我,因为我看起来跟垃圾没什么区别。
我跟着他继续走,看到他转进一间围着红纱绿帐的阁楼里。我听到里面皮肉拍打撞击的声音,男人的喘息,女人的浪叫,我知道我根本没机会混到成人的地盘里去。我像一只猎豹一样潜伏在附近,不急不躁。我不会冲动的出手去抢医疗箱,因为我还不敢肯定箱子里究竟有没有消炎药,但只要我一出手,我就必须拿下。
我等了很久,耳朵里灌满了嗯嗯啊啊的声音,我开始心烦意乱,卫生兵却始终没有出现。太阳渐渐滑落,我也开始不安起来。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我才重新见到卫生兵心满意足的从阁楼里走出来。我焦虑的盯着他肩膀上的皮带,随后意识到箱子的重量分文未少,这才放下心来。
我继续跟着他,看到他东张西望的走进了一座独立、低矮的房屋里。这座房屋完全不同于酒馆和妓院,根本就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很难想象一个富的流油的卫生兵会进到这里。
我猜测那一定是一家私自贩卖军队药品的黑店。仅仅过了几分钟,卫生兵就重新走了出来,肩膀很轻松,我意识到箱子已经空了,药品已经转移。
我不再跟踪卫生兵,确认他走远后,我才靠近那间房屋。
我听到里面传来两个成年男人交谈的声音,我又听了两分钟,确定只有两个人后,用脚踢倒了门口竖着的一根木棍。
里面的人立刻警觉了起来,我听到枪栓拉开的声音,然后其中一个人催促另一个人出来看看。
我爬到房顶上,等着那个倒霉鬼的到来。
我看到他打开门,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把低低的咒骂了一句,把木棍扶起。我仍不着急出手,因为我判断屋里的那个人肯定会出声询问。
果然,当门外的人重新放好木棍时,屋内传来了询问的声音。屋外的人回应了一声,屋内就不再说话。
我抓住机会,从屋顶上悄然跃下,一只手捂住那人的嘴巴,另一只手上的军刺直接从肺管处斜刺进去。
那人发不出声音来,挣扎了几下,然后瘫倒在地。我轻轻的拔出军刺,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拖进了房屋,然后掩上了房门。
屋里的人背对着我,正在一堆导管和玻璃器皿上忙活着什么,我蹑手蹑脚的靠近,只有鲜血从军刺上滴落的声音。这声音很小,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到。
我将军刺抬起,对准他的后心,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惊愕的转过脸来,我不能丧失机会,因为以我的身体状况不靠偷袭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是成年人的对手。我狠狠的将军刺插入,他一边尖叫一边趔趄着后退,碰倒了台子上无数的瓶瓶罐罐。
我没有一刀毙命,但他也活不成了,趴在地上,不停的念叨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知道他在向我求饶。我很清楚,如果放过他,第二天就会有无数士兵来搜捕我。
我毫不犹豫的切开了他的喉咙,然后放任鲜血飞溅。我开始寻找药箱里的药物,但我找遍了所有货架,也没发现任何青霉素、阿莫西林、替卡西林等消炎药物——不光没有消炎药物,连基本治疗感冒发烧的药物都没有。
我楞在那里,盯着眼前一袋袋没有标签的白色粉末。我打开一包,然后尝了一点点,心脏立刻在心室中狂跳,血液的流速也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循环着,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大脑中枢极为兴奋,就算让我正面迎击两个成年人的夹攻也不成问题——
我突然明白了过来,这里根本就不是贩卖军队药品的黑店,而是一家小型地下毒品加工工厂。那个卫生兵运来的药都变成了纯度不高但效果不差的毒品。从堆积的毒品数量看,很快就会有人来运输,因此我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我胡乱的抓了几把,塞进衣毯中,临出门前,我用打火机点着了厚厚的窗帘。等我拐入下一个路口时,爆炸声震彻天际。
整个军队乱成一团,无数军车在城镇上呼啸而过。
我加快脚步朝城镇外走去,双手隐藏在衣毯之下,紧紧的攥住军刺的把柄,亢奋的感觉始终消弭不去。
守门的士兵并没有阻止我,让一个乞丐出城显然比阻止一个乞丐进城要好的多。
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期盼着刹能挺过这难熬的一天。毒品虽然不能消炎,但在关键时候跟强心针差不了太多,我希望能通过这些毒品让刹打起精神来,靠自身的免疫力抵抗炎症的侵蚀。
我走过一处山坡,脑后突然传来一声凌冽的风声。我下意识的矮身躲避,看到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男孩正挥舞着铁片,砍向我的脑门。我拉出军刺,手中的杂物也跟着落地,我格挡开他的攻击,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让他孱弱的身体摔倒在地,带血的军刺直指他的咽喉。
正当我认为已经占据主动的时候,七八个肤色各异的男孩冲了出来,将我团团围住,他们手拿着棍棒,盯着我,也盯着我身旁的东西。
为首的那个头发金黄,发梢打绺的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他个子很高,手里还拿着一把枪……”
第一百零四章治疗
“我之所以现在才下决心使用毒品,是因为我对这种毒品的纯度并无太大把握。
这种呈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在发明之初曾经被誉为万能灵药,几乎是可以包治百病。尤其是在止疼方面,甚至超过了医用吗啡。发明它的德国人甚至还给该灵药起了个光辉万丈的名字:海、洛、因——在德语中,这是英雄的意思。
开始的时候,这种灵药被用来治疗头痛、咳嗽,后来医生们惊讶的发现这些药品什么病都能治,能加速血液循环,新陈代谢,让老年人焕发生机勃勃,而且没有病态的成瘾性。他们甚至给初生的婴儿作为止咳水使用,并且在最初的两年内毫无副作用。
因此,用毒品为刹治疗是有科学依据的。要想救他,我必须刮掉他胳膊上的感染源。虽然最近几天我一直勤于清洗,但再不割掉那块腐肉,恐怕就算他能活下来,这只胳膊也会废掉的。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身体残缺,就会被淘汰。
我担心的问题是,如何控制毒品的剂量,是口服还是吸食。
这很关键。
上瘾不上瘾的关键就在于服用的方式。在毒品刚刚被合成的那几年里,确实只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当时的病人只是口服几毫克,不及现在吸毒者每次注射量的十分之一。
口服毒品的快感要经过很长时间才能抵达脑部,再加上服用剂量很小,口服毒品的人感受不到极度的快感,他们只是缓解了疼痛,伴有轻微的舒服感。
但没过几年,就有人开始静脉注射、从鼻孔吸入,毒品瞬间进入血液和大脑,让整个身体、头部、神经产生一种爆发式的快感,如同闪电一般。这种快感会持续两个小时,会让吸食者沉浸在半麻醉状态,大脑中只有快感,其他感觉荡然无存。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即使是意志坚强的人也会为止动摇,只对毒品产生的快感感兴趣,而其他所有的一切全都不在顾及。
由于快感很快消失,接着便是对毒品的容忍、依赖和习惯。最开始仅仅吸食一克就能找到那种神仙般的快感,但渐渐的,需要加大到两克、三克,从一个月吸食一次,增加到每天都必须吸,甚至到每几个小时就必须吸。
毒品成瘾后,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一旦切断了毒品供应,就会迎来痛苦难耐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