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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记得,我已经卅八岁了。」蒋宁昭忍耐著什麽似的,依旧持续缓缓进出。
宣和忽然微微扭动一下腰,说道:「我知道,你今天才过生日。」
「……」
「……小昭。」
蒋宁昭终究没有多费唇舌,也许是懒得跟喝醉的人计较;宣和抱著男人的肩膀,发出几声轻微的呻吟,接著埋怨道:「快一点,我想睡了。」男人闻言,脸上露出了难以言说的复杂神情,似乎有些生气,又著实无奈。
最後他们只做了一次,异常漫长的一次,宣和没有感受到疼痛,只感觉到平静舒适的快感不停地袭来,相较於往日浪涛席卷似的剧烈高潮,这样的快感温和得犹如沉浸於温泉里一样。
宣和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睡著的,但他脑海中残存的最後一点印象,就是蒋宁昭抱著他吻了好几次,最後发觉他居然做完後便直接入睡时,唇边那隐约带著一点纵容的轻笑。
翌日蒋宁昭照常上班,宣和恰巧没课,陪对方吃过早餐後,又回房间睡起回笼觉,直到中午才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蒋宁昭的声音吩咐他到书房里找出某份文件,等会钱秘书会过去拿;他顿时清醒过来,挂了电话以後赶紧洗漱,到书房里翻男人的抽屉,没一会就找到了文件。
宣和拿著文件下楼,让女佣准备午餐,自己打开电视看起新闻。
就在他吃饭吃到一半的同时,钱秘书也来了。宣和把文件交给对方,等对方确认无误後,随口问道:「你急著赶回去吗?要是不急,吃完饭再走。」
钱秘书笑著答应,在宣和对面坐下,接过女佣取来的碗筷,吃了口饭後说道:「看样子,你跟蒋先生倒是过的不错。」
他微怔,脸上一热,小声道:「没有……」
「你还装傻。」钱秘书笑嘻嘻道,「他以前一直是工作狂,自从结婚以後,居然一次也没有留在公司加班,同事们都对你感恩戴德呢。」
宣和脸色一僵,勉强问道:「你说……他这两个月都没有加班?」
「对啊,蒋先生每天一到下班时间就走了。」钱秘书边说边笑,後来终於察觉宣和表情不对,登时有些迟疑地问:「我是不是说错什麽了?」
「没有,你没说错什麽。」宣和平静道。
两人继续用餐,不时交谈几句,但宣和总有些心不在焉。他想起过去好几次,傍晚时分,蒋宁昭打电话回来,说今晚要加班,於是他便提醒对方要记得吃饭。
宣和过去以为蒋宁昭是不屑於说谎的人,却没想到自己涉世未深,终究看走了眼。
他送走了钱秘书,独自回到房间里,怔怔地望著床头。蒋宁昭看到一半的小说摆在那里,夹著一张书签。宣和躺到床上,慢慢闭上眼。
先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够包容蒋宁昭,无非是因为对方的厌倦或者恼怒都不能真正伤害到他,後来他知道那些负面情绪都只是作态,更加不曾多想。然而现在,只是知道蒋宁昭曾对他说过几次谎,他便开始觉得难以忍受。
宣和至今才发现,他不如自己想像的无动於衷。他没办法对蒋宁昭的欺骗视而不见,更加无法让自己不因这样的对待感到难受。
他确实难以忍受,也隐隐觉得愤怒。他宁可蒋宁昭不打电话交代行踪,也胜过让他独自面对谎言被戳破的这一瞬间。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宣和放弃了把蒋宁昭视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即便他们结婚,那也不代表什麽,他本来就没有抱持期待;然而蒋宁昭偶尔的异样表现,让他以为对方至少是在意他的,无形中也渐渐开始在意对方,但现在宣和终於知道,那种在意,也就仅仅只是在意而已。
他不打算追究男人的欺骗,也不想管那几个夜晚对方去了哪里、又见了谁;他只决定要让自己无视这一切,并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即便心中曾经动摇,他也不想让男人知晓。
那天蒋宁昭下班以後,神色之间并没有什麽异样,因此宣和明白对方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一切。
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後,他连平常哄对方的心思也淡了;晚上睡觉时,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抱著蒋宁昭或者靠在男人身旁;他注意到对方皱起眉又带著一点疑惑的神情,却什麽也不打算挑明。
过了几天以後,蒋宁昭似乎也察觉了他的异常,偶尔会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他,像是想说什麽,终究却没有说出口。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终於有一日,蒋宁昭不耐烦地道:「你是怎麽回事!」
当时宣和正在看漫画,闻言,连视线也没动分毫,平淡地反问:「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蒋宁昭脸色一僵,继而露出了恼怒与不可置信的神色。宣和低著头,一边想像著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暗自一哂。他想,男人多半也知道了他的冷落与疏远,却仍然不明白原因。
「……你到底要怎麽样。」蒋宁昭忍著怒火道,「就算是我欺瞒在先,你也该适可而止。」
宣和微怔。
他没料到,原来对方竟然早就知道他知道谎言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却始终若无其事地对待他。明明是宣和发现男人说谎的事实,对方却还能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难道欺瞒本身是正确的?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失望,莫名其妙的失望。
「……我不知道你为什麽要骗我。我从来没有要管束你的意思,加不加班、要去哪里,都是你自己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宣和边说边微笑,却笑得有些冷,「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麽选择欺骗。」
蒋宁昭脸色僵硬,半晌,才压抑著嗓音道:「这件事你不用管。」
「我知道了。」宣和平淡道,「那麽,也麻烦你转告沈先生,我无权管你的行踪,请他以後跟你喝酒也好,做别的事情也罢,不用另外告诉我。我没兴趣。」
蒋宁昭闻言,神色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惊愕与讶异,他的表情在一瞬间沉了下去,几乎是揉杂著恼怒与恨意,同时急迫地问道:「他去找你?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前一阵子的事。」宣和垂下头,补了一句:「大概是你生日前几天。」
「你们都说了什麽!」蒋宁昭追问,神色却显得无端的狠戾。
宣和沉默下来,瞧著蒋宁昭。他就这样望著对方,看了良久,终於道:「他说了什麽很重要吗?我以为你们已经结束了。」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嗓音里多了一丝藏不住的疲倦与难堪。
蒋宁昭狠狠瞪他,压抑著怒意道:「我要知道,你们都说了什麽。」
宣和终究叹了口气,道:「他说二十年前你们非常相爱,他说你一直都很重视他,至今如此;他说你……你是他的。」
蒋宁昭这时却没有松懈下来,急躁地追问:「他还说了什麽?」
「还有……」宣和顿了一下,注意到蒋宁昭紧张的神情,不由得在心中自嘲一笑,表面上仍继续道:「他说你跟二十年前一样,没有改变,喝醉了还是喜欢抱著他。」
蒋宁昭彷佛略微松了口气,确认地问:「他只说了这些……只有这些?」
「是。」宣和瞧著男人紧张复而放松的模样,心中顿时一苦。
他从来不知道,蒋宁昭居然这麽紧张沈卓云,或许那天沈卓云说的话,并不是假的。即便他见识过蒋宁昭对待沈卓云不假辞色的态度,然而蒋宁昭这样别扭的人,即便是面对真心重视的对象,也不可能完全坦然以对。
这点他一直都很清楚……他本来该记住的,却仍然误会了一切。他以为蒋宁昭并不喜欢沈卓云,却没意识到蒋宁昭表面上的厌恶与烦躁,往往是为了遮掩喜欢。
那天晚上,蒋宁昭出门去了,宣和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是去见谁。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成眠,最後乾脆下床,到厨房里,从冰箱里拿出冰淇淋,回到收藏室边看电视边吃。
明明是微凉的天气,把寒冷的甜食吞下腹时,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与爽快。他把一小桶冰淇淋吃了个精光,吃到最後,肚子里感觉到一片刺骨冰冷,脸上与眼睛却反常地感到一片灼热与潮湿。
三更半夜,他像个疯子一样,边吃冰淇淋边哭。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哭,泪水却自己溢了出来,彷佛已经到达承受上限。
然而蒋宁昭一直没有回来,宣和吃完冰淇淋,读了一会书又放弃,动画看到一半便觉得索然无味,连等著破关的游戏也勾不起他的兴趣。
最後他把音响打开,放起音乐,耳里听见的明明是情歌,沉稳的男声唱著「约定一直相爱下去、直到心跳停止」,明明是那麽温暖的音乐,宣和却只感觉到心脏细微的抽痛,以及脑海中模糊的思绪正纷乱地夹杂在一起。
宣和几乎漠然地想著……他们从来没有相爱过,现在自己心中无端的痛苦,除了可笑以外,真的找不到别的字词形容。
他不承认自己在等蒋宁昭,可是直到天亮,蒋宁昭都没有回来。
注意到窗外天空颜色微微泛白的时候,宣和一哂,便回房间睡觉了。先前已经作过预约,今天他还要去医院一趟,拿胎儿的检查报告,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以一夜未睡的憔悴模样出现在别人面前。
他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下午。等到手机事先设定的铃声响起时,他也正好睡够了,便起身洗漱换衣,出门前往医院。
贺崇岳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因此见到宣和以後,倒也没表现出异状。两人就检查报告谈了一会,宣和得知胎儿目前状况稳定,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不该为此开心。他默默想著,或许孩子出生时,双亲已经分开了;但幸而这是个蒋宁昭想要的男孩,又是第一个孩子,往後应该会受到重视。
他不想让自己显得悲观,但却不禁这样想著。
贺崇岳凝视著宣和,微微蹙眉,问道:「你怎麽了?」
宣和回过神来,连忙笑道:「没事,只是……有点睡眠不足……」
彷佛是看穿了他的若无其事,贺崇岳一时却没有揭穿,只是说道:「要是有什麽问题,或者是关於蒋宁昭的事,你都可以问我。」
宣和一怔,迟疑良久,终於鼓起勇气道:「我想知道……他跟沈卓云以前的事情。」
对方对他的问句毫不意外,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麽问这个,不过其实事情没你想像的复杂。」贺崇岳顿了一下,「我们三个人,高中的时候是同班同学,蒋宁昭跟沈卓云一上高中就认识了,我是後来才转学到他们班的。」
宣和默然听著。
「……那时候,他们是学校里最耀眼的两个人,成绩优秀,长得又好看,只要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就算是国中部的人也知道他们的名字。」贺崇岳露出些许怀念的神情,「你应该也可以想像,蒋宁昭的脸孔跟脾气造成的反差,就算是在二十年前,一样会被奉为偶像……」
「那你呢?」宣和突然问道。
「我?」贺崇岳笑了一下,「我当时是班长,虽然还算受欢迎,却远远比不上他们两个人。」他说著摇了摇头,「总之,我不太确定他们是什麽时候开始交往的,但时间肯定不长,好像是在……对了,是在蒋宁昭十七岁生日过後,他们就分手了;後来没过几天,沈卓云连高中毕业证书都没拿,就直接出国了。」
「他们为什麽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