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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母要都不在,不管谁先亡故,都说得通,你说对了;父母亡故一个,不管谁先亡故,您也说对了;就即便是都还在,那也说得通,反正将来谁先死,都逃不出这句话的含义……你根本就没算出来那许胖子他妈不在了,只要说这一句话,您就永远是对的,对不对?”
一语中的,“父在,母先亡”和“父在母先……亡”,五个字断句不同,读者如果音调和强调不同,完全是两个不同理解,那三胖子被人当猪头蒙了。
哈哈哈……古老头不以为忤,仰头长笑了几声,声音很爽朗,笑了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身侧这位小帅朗貌不其扬的样子,接着问:“那我算他的兄弟可算准了,四个,三男一女,这没错吧?”
“得了呗,还不一样的把戏,你说‘桃园三结义、独出梅一枝’是吧?”
帅朗一听这个,更不屑了,就这几句批语困挠了他半晌才整明白,此时说得眉飞色舞,指摘着道:
“这卦我来解一下啊……您这么一说,如果他是独生子,哎,我可圆话说,你命里有三,不过你命宫高隆什么地,就留下你一个,正好应了独出梅一枝,算对了;如果他说他是兄弟两,我可以这样圆,你们命中本来兄弟三,找个什么相克理由,克掉一个,剩两了,桃园三结义,去掉梅一枝,三减一,不正应了二吗?还算对了;要是有兄弟三,直接就是桃园三结义,错不了;要是有四个,得,三结义加梅一枝,三加一,四个,您又算对了……三男一女是那老肉憋不住自个说出来的,你根本就没算,我怀疑就再有两兄弟,您这话还能圆出来,是吧?”帅朗嘴皮子不停,掰着指头把算了一遍,照这思路编,批的卦根本就错不了。
说完了,再看古老头,愕然中带上的几分诧异,帅朗呲笑了笑,孰无正色凑了凑,也学着老头翻天印打机锋的样子装腔作势,正色道:“老爷子,非要我揭到底呀!?这就是旧社会哄老百姓的把戏,你是看那三胖子钱多人傻好忽悠……我不但把你这几句想清了,听三胖子说你给什么区长算卦批了句‘前无通衢路、后无回头岸’是不是?”
“是啊,好久以前了,好像也算准了。”古清治眨着眼皮神神秘秘笑着。
“当然算准了,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路可走对吧?区长倒霉了,将来就有说,哟,走投无路了,您算对了……要是区长升迁了,也可以解成不走路了,飞腾皇达了,对吧,您还是对的……比如我也会算,我要算您老有没有老伴,直接批一句‘鳏居不能有伴’,您说对不?”
帅朗狡黠地笑着,这句话如法炮制,激得那老头的眼睛睁得大了大,惊讶更甚,就这句呀,深得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真谛,虽说六字,可断成“鳏居,不能有伴”和“鳏居不能,有伴”,完全就是两个意思,不管你求卦者什么个情况,无非就是有和无的问题,都错不了。
其实这是走江湖卖艺的基本功,几句渐渐褪去了这位古鸟人的外衣,不过古老头此时一脸愕然俱变成开怀,被戳破了其中的奥秘倒也不觉得脸红,反而啪啪鼓了几下掌,像鼓励后生晚辈一般,这番坦然倒让帅朗有几分喜欢,不过还是丑话说在前头提醒了句:“钱归我了吧。”
“当然归你了。”古老头笑笑,随口问着:“还有个小问题,我可是点破他为财运而来了,这可是推衍出来的啊。”
“还用推衍吗?一看那得性除了钱还在乎其他呀?再说,要是福运高照,他顾得上来公园找个算卦的?一来十有八九是赔钱了没招了,想起迷信算卦来了。”帅朗抢白道。
“那我还算出他股市赔钱来了。”老头又辨道。
“你根本没算,只是诱导了个什么股指曲线起起伏伏,许胖子就条件反射了,嘴哆嗦手发抖眼珠子发绿,套牢的人都这得性,你还没算他都自己个抖漏出来了。”帅朗又抢白道。
“照你说,我还没一样准了?”老头斜眼瞟着,很玩味。
“有……你算准了他们一定会给钱,所以才故意装着不要,你越不要,他们还越相信你是真的,还不好意思不给,这是看人下菜蒙得准。”帅朗拆穿了,不过这等看人下菜说来回话的水平,那倒真不是假的。
一来二去,真相是破鞋帮子,露底了,敢情说穿了是一钱不值。帅朗再看老头,不但脸上没有一点被戳破的糗色,反而很得意很高兴似地笑着,又开始老一套动作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帅朗,看得帅朗有点不自然了,帅朗嘿嘿傻笑了几声,一惊一乍一摸手机响着,一摁铃声郑重地说着:“大仙,后会有期,快八点了,我还有点事得先行一步。”
说话着起身就要溜,生怕口袋里的钱不安生似的,老头这回倒没有拦,只是出声说了句:“小帅,在哪儿高就呀?有时间出来聊聊喝喝茶,我做东怎么样?”
没来由发了笔小财的帅朗已经拔腿奔出去几步,闻言脚步一刹,慢慢地回头,脸上促狭地笑着道:“大仙,这回您可走眼了,没算出来我失业了,根本没高就的地方吧?……哈哈,喝茶不用了,今儿这卦金就算请了啊……”
说话着,还真一溜烟跑了,直穿过公园的小径,几次回头笑笑,看着端坐不动的古老头,眨眼间身影出了公园大门,消失在大街上……
走眼了,走眼了,帅朗的身影消失了,古老头才轻轻地点着自己的额头,也像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儿离金河区人才市场只有两站公共汽车的路,就帅朗这穿身廉价西装挎个破包的得性,整个就是驴粪蛋外面光,瞅那样像白领,其实兜比脸干净多了。
这下终于看准了,古老头随手掏着口袋里的小本子,握着短笔刷刷几笔勾勒着,像素描的笔法,几笔下来,本子页现出了一个头像,平头短发、宽额大眼、鼻悬嘴阔,周周正正的普通人模样,不帅也不丑,没有很缺陷的地方更没有很出奇的地方,穿得稍好点,那就是城里的老百姓,穿着差点,就是乡下的老百姓,如果非要找个出奇的地方,就是这貌不其扬的货色有个响亮的名字,古老头笑了笑,在画上重重写了这么个名字:帅朗。
人才,人才呐,古老头看着自己的画作,回想着这小伙不吭声一副诚实忠厚的样子,一偷笑鬼鬼祟祟的表情,一开口条条理理层次分明的思维,直觉得这个人似乎哪里确实还有某种奇异之处自己没发现似的,看了良久,像泛起了什么心事,有所感触地抬头望了望人已消失的地方,一想这么个人才居然去人才市场了,很惋惜地摇摇道,暗道了句,哟,这人才要去人才市场找饭碗,那可给糟践了啊。
一念至此,古老头起身装好本子,到了假山旁侧,和同来已经开始下象棋的老头告了个别,慢悠悠地踱出公园,蹓跶着朝着人才市场来了……
五
除了京上广,二线城市里中州七百多万人口算多的了,就这城市,人最多的地方一个是农贸市场,一个就是人才市场,农贸市场的农副产品比人多,而人才市场的人呢,比农贸市场的农产品更多,大学扩招和无限制使用化肥农药催熟剂的严重后果基本相同,质量磕碜,数量巨多,严重积压。
不相信呀?你自己瞧,四百多个展台没到九点人早挤满了,一堆一堆挤在广告牌公司介绍前头,和堆着西红柿一样,个头攒动;那展台前人是一簇一簇,比捆紧的胡芹还密不透风,要是你在十八层高的人才市场大楼上往下看,眼睛往那个方向投射都是人,黑压压的一片直让人起起鸡皮疙瘩,要是身处其间那才叫真杯具了,身前背后手左手右都是人,耳朵里充斥着各式杂音,鼻子里闻着不同体味、看看身侧左右都是茫然、焦躁、紧张的面孔,谁都会心里犯嘀咕:2012来了呀,顶多也就这样。
表像是如此,可这环境里也有不安分的,帅朗就算一个,个子虽然不高,理论上讲在这场合没什么优势可发挥,不过事实和理论往往相反,还就这号貌不其扬的在各招聘展台来回转悠如鱼得水,目标明确,出手准确,不像刚毕业和还没毕业来碰运气这些哥们,两眼一抹黑在人才市场里转悠,连方向也找不着。
说话着帅朗又瞅准了一家公司招营销经理的名额,帅朗眼骨碌一转,瞅着挤在招聘台的人隙,眨眼又很没风度地挤了进去。
一挤,有人回头不悦地喊着,嗨……挤什么挤?
是位眼镜男,手里还高高地扬着简历,瞪了帅朗一眼,不过明显是刚出来混的学生,敢发牢骚不敢发飚那种,帅朗手向后一指,脸上瞬间现着痛楚的表情,装腔作势地喊着:“哟哟哟……后面的挤我,兄弟让让……挤死我了……”
这位仁兄明显没窥破帅朗用心,有点同情地看了个子不高的帅朗一眼,身子稍让,再把头的扭矩加大了几公分,不过却没有看到后面有什么人挤,这下明白是位无良插队者了,回过头来要质问,却不料那人早又挤进去了两人位置,后来居上,已经站到招聘台前了……工作经验重要,但找工作的经验更重要,这就是差距,那位眼镜男气得干瞪眼,还就没法发作。
“咦?文秘专业的?你应聘营销岗位?”
招聘台后一位中年人,诧异地看了挤到台前貌不其扬的帅朗一眼。
“没人请男秘书,我又坐不了办公室,只能干其他了,就营销岗位门槛低。”帅朗张口对了句,招聘台前的三位相视一笑,倒觉得这人口齿蛮伶俐,原本这种简历是要婉拒的,不过刹那间让那人又决定留下来,随意翻翻问着:“有过类似工作经验啊,这倒是个优势,你以前做什么营销?”
“那可多了,饮料,含酒精不含酒精的都卖过;报纸,学辅类和娱乐类都推销过;保健品,老人延年、女人美容、男人补肾、小孩益智,差不多都接触过……服装,男装、女装、运动装、孕妇装、童装都推销过……还有,食用油、深海鱼海包括汽车润滑油单个产品营销策划和推广也做过,推销贵公司生产的保健器材,我有很大把握……”
帅朗嘴巴不停,逗得招聘者和旁观的应聘者哧哧直笑,听话音敢情这哥们差不多是除了卖身,都卖过了,没等帅朗摆活完,那位招聘台后的中年人笑了笑摆摆手示意着帅朗停了:“好好,简历留下了,等候面试通知,下一位……”
“谢谢啊……谢谢啊……”帅朗鞠躬谢着几个招聘人,脸上谄媚之色颇浓,试图留下个好印象,看得几位都颌首脸带笑意,这才退身挤着出了这个展台,出展台第一件事,就是拿着简历本当扇子,直扇着脸部,即便在这地儿混成老油条,每每来这儿一趟,全身上下得出一身汗,以前是有点紧张,现在是挤得厉害。
扇了扇,挤人、钻空……
再扇扇乘凉,继续挤人、钻空,递简历……
人才市场就这么回事,这地方就这样,不分男女,跟谁也不带客气,一路左顾右盼走着,穿了几间又看到了一个不太知名饮料代理销售公司的招聘牌子,不容分说,帅朗瞅着人堆里的空隙,又钻山鼠也似地往里头挤……这一套帅朗练得是纯熟之至,就见得帅朗不光人在动,是脚也在动、胯也在动,手更在动,撅谁一屁股、踢谁一脚、要不推谁一把,只要趁乱一挤肯定是后来居上,直扎到人堆前面,话说这本事是从小挤公共汽车、上学挤餐厅打饭再加上这些年挤人才市场练就的功夫,等闲人等哪是对手,一眨眼又到了招聘台前。
又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