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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李远把眼镜放在桌上,眼不见为净。
虽然春天过去了,但炎炎夏日更能诱人生出爱火,办公室恋情——想想也有点冒汗。
吃到一半电话响了,赶紧把米粒咽下,以为是客户,接起之前还清清嗓:“您好?”
“李远,晚上来陪我吃饭!”
夸张的语气,除了王升东还有谁。
“这么豪气,发工资啦?”
“嗯,我还拿了全勤奖喔!”
对方分外兴奋,李远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王升东睁着大眼睛,笑时露出小虎牙的可爱模样,但无论是从外表还是举止言行都看不出王升东与张印有半点沾亲带故的迹象,偏偏这两个极度不相似的男人是表亲戚。
“我打算置几件衣服,想你帮我参谋参谋。”
噗!李远笑了,让他帮忙参谋不等于请瞎子带路么?他虽不没有拉垮到蓬头垢面的地步,但也是不拘小节、不修边幅的主儿,可能现在跟邹禹童一起生活,导致近朱者赤,他的衣着也所改变,身上的衬衣或者西裤有几样也是从专卖店里购来的,但那些都是邹禹童帮他选的,他自己的眼光大概还停留在民国时期的农村。
“好呀,下了班我去找你。”
“那老地方见哦。”
“嗯。”
搁下电话,李远的心软软的。已经好几天没跟王升东聚在一起吃饭了,有点儿想他,毕竟王升东是他所交的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对爱情执着的李远对友情同样执拗,或许是自身遭受过摧残,对世间其他的事物或感情都期待完美——爱情必须忠贞,友情必须真诚。
李远或许很孤独,但从不滥交朋友,不是对谁都能废话连篇。遇到有好感的人,对方也有要做朋友的祈望,才会慢慢深入去了解,和爱情一样,李远每开始一段友情便会全身心投入。
这样毫无掩饰的交往很容易被不懂珍惜的人破害,李远也曾被朋友背叛,离开那座南方的城市,只身来到T城。一度失落,以为很难再与谁成为挚友,身边尽是一些不咸不热交往的同事,可是后来遇上王升东,这个单纯的大男孩让他心生关爱。
与王升东的相知纯粹是巧合。
那一天,李远送货到乐泰,办完事情恰好是午饭时间,就去乐泰隔壁的中餐厅吃饭。
点完餐要付账却发现没带钱包,正尴尬准备道歉之际,一道清亮的男孩声音将他从服务员厌弃的眼神从解救出来:“这不是李远吗?我终于逮到机会请你吃饭了,哈哈。”
下次去乐泰,李远回请王升东吃饭,这一来二去,两人就慢慢熟络了。后来王升东好奇地问李远,为什么之前的李远不是长他这样。
李远呵呵的笑,反问道:“那我之前长什么样呢?”
王升东皱起眉头:“土包子一个,我都懒得去细瞧。”
见李远捧着肚子笑到喘不过气来,王升东揽住他的胳膊,认真道:“可是现在的你不一样了,很有气质。你知道吗,那天我路过仓库,正好嘉云在下货,我一眼就看到靠在墙边低头思考的你,我就想:‘这是谁呀,摆这pose挺吸引人的。’你们走后,我去问别人:‘那个瘦瘦的高个儿男人是谁呀?’他们不明白,问:‘哪个高个儿男人?’我就把你那天的穿着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赞,我还从没看过有谁把白衬衣穿得这么帅气呢。他们跟我说:‘那是嘉云的李远啊,经常跟你讲电话的那个。’我当时懵了,心想怎么先后两个李远差别那么大呢……你别光笑啊,我后来真的是费尽心机跟你套近乎。”
“你这是见色起意。”
李远笑着拿眼横他,心道如果不是邹禹童帮他改装,王升东这小子肯定到现在还会嫌弃他是土包子不愿意靠近他。
“我是对美丽的东西没有体抗力啦。”
“搞清楚,我可是人。”
“嗯,你是人,不是东西,哈哈,不管你是什么我都喜欢你。”
李远当然不会把王升东嘴里的“喜欢”误解为恋人的喜欢,王升东对他的喜欢近似于对兄长的亲近。
让人意外的是王升东是张印的表弟,可他好像并不喜欢自己表兄,仿佛跟他结下了万种仇怨,一得空就在李远面前抱怨张印对他的严厉管束及其种种残酷的非人“虐待”。
这个才二十岁的男孩,初入社会,心思单纯,喜怒都溢于言表,不能体会到张印将他强留在身边工作的好意。如果放任王升东不管,他出去一定会被欺负。
王升东的年纪小,不懂察言观色,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李远基本上把他当小孩子来看待,相处的时间长了,也就觉得自己被感染了好些小孩的脾性。
其实李远不知道,他自己也一直没有长大,或许在某些方面他能理智面对,某些人前也表现得机智成熟,但骨子里还残留着任性的坏脾气。——渴望被关心、被爱护,渴望这个世界上存在这么一个人,不介意他的过去,可以无条件地忍受他的暴戾,真心诚意地爱他,呵护他。
这种希望周边的人围着自己打转的主观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与王升东是非常契合的。
因为相似,所以吸引。但王升东年少轻狂,比李远潇洒,能胆大的赤赤裸裸去要求疼爱,也可以大喇喇地当人面前痛诉自己的不满。这些都是李远十分羡慕的,如果他也能做到王升东的直言不讳,说不定现在没那么苦恼。
尽管王升东和李远交往亲密,但他们从不在这份友谊里掺杂其他东西,亲人放到一边,工作撇到一边,他们偶尔一起上网玩游戏,一起喝酒唠段子,一起勾肩搭背游湖,一起掰着手指头掐时间,商量接下玩乐的行程……总之私底下,李远只是李远,王升东只是王升东,他们是两个非常要好朋友。
这样说起来,李远只与王升东熟络并不与张印亲密是有一定道理的。李远的心理是,张印这种人,能少接触就少接触,感觉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8章
“老地方”是城中的一家小饭馆,厨子最拿手的是湘菜,李远和王升东就像那剁椒鱼头里的辣椒和蒜头,碰到一起还不汁香四溢,海吃海喝。
到底是年长的有分寸,懂得适可而止,每次都是李远把东倒西歪的王升东送上出租车。
李远知道王升东被迫搬去和张印住,那段时间王升东天天打电话跟他念:说他现在生活在地狱,要死不活;说张印逼着他每天刷两次牙,洗两次澡;说衣服鞋袜天天都要换,被子日日都要折;说他再过三天这种日子恐怕会受不了去跳楼。
“记得跳楼的时候通知我,我拿DV去拍摄。”李远呵呵地笑。
“你还是不是哥们啊,心咋这么黑?你放心,到那时我肯定通知你,拉你来垫背。”王升东不甘示弱的叫。
也许王升东并不像表面的那么讨厌张印吧,虽然嘴里把张印恨得牙痒痒,但张印教他做什么,他满口粗话完了还不是照做。说张印硬拗着他搬去跟他住,如果王升东真的不愿意,谁又能强迫得了他呢?
一进门,看到老位置上,王升东旁边坐着张印,李远没有多大意外,这两个人本就该和和睦睦地坐在一起,礼貌地对张印笑了笑。
“我们又见面了呢。”
说得好像多久没见似的。李远在王升东的另一边坐下,这是一个小方桌,他的位置正好与张印的相对。
“您贵人事忙,不记得大前天我送样品到贵公司,在走廊还跟您打过招呼呢。”
“呵呵。”男人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呕——我要吐了,拜托你们两个别恶心我,现在是下班时间。”
王升东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李远倒一杯茶。
李远捉起杯子海喝一口,好渴,接着把它一口气灌完;
王升东则把茶杯叼在嘴上,朝水里面吹泡泡;
张印一边翻看菜单,一边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杯子,优雅地饮。
气氛变得怪异,等上菜的空闲,王升东拉住李远跟他咬耳朵,又是他今天上班的时候在网上看到的成人笑话。
有几段实在好笑,李远没憋住笑出来。对面的张印撑着下巴,静静地注视他们,嘴唇若有所思的抿着。
席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张印竟然帮李远夹菜,立刻惹来王升东的抱怨。
他噘起红唇嘟嚷:“你偏心,都不给我夹!”拎起自己的碟子举到张印面前。
“这么大人还在别人面前撒娇,你也不害臊。”虽然这么说,张印还是捡了两只肥肥美美的龙虾放在他的碟子里。
“害臊是个什么玩意,送我都不要。”男孩大咧咧地把龙虾丢进嘴里。
餐毕,时间还早,七点过一点的样子。
天有些暗了,西边的天空残留着几缕不肯离去的红云,空气里浮动着玉兰花的香味。
街灯已经点燃,路边店铺的霓虹灯高兴的闪烁,似乎在宣告另一个值得欢愉的舞台正缓缓拉开帷幕。古老热情的T城,她褪去了耀眼日光,穿着绣着亮片的深蓝色旗袍,踩着三寸高跟鞋,婀娜而来。
三人到了T城有名的商场,大厅的冷气扫去一身炎热,庞大繁复的水晶灯射出刺目的白光,好像这里一切的商品都闪闪发亮,散发璀璨的奢华。
或许是周五的缘故,商场里的人不少,大家抱着明天不用工作的轻松,跑出来闲逛,什么东西都不买还可以吹吹免费的冷气。
“你倒是给点意见呀!”王升东不耐烦地推推李远。
“很好。”
李远点点头,他的意见是穿什么不重要,衣服合身就好。大张旗鼓地去挑选没什么必要。
是衣服穿在人身上,又不是人穿在衣服里,难道说气质这种东西是依附在衣服表面,而不是发自内在?
“你今天究竟来干什么来的?”
如果不是身上穿着新衣服,王升东会扑倒李远,掐死他。
“蹭饭吃,顺便跟你说说体己的话,有点儿想你了呀。”
“恶——你惹到我了啦,小心我哭!”对他做了个鬼脸,王升东转身回试衣间,不忘对不远处翻阅时尚报刊的张印叫喊:“不喜欢这里的衣服,换!”
为什么对着王升东可以轻易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为什么对着深爱的邹禹童却无法言语?
相较于爱情,友谊是可以失去的,没见过谁没了好朋友会去自杀。
全心全意的对朋友好,只是因为喜欢这个人;但在爱情里面,对恋人是执迷不悟。
爱比喜欢多了一分铭心的深刻,少了一分纵观的理智;掺杂了太多太多期许,又忘掉了太多太多的现实;融合了许多不可实现